天寒地冻,大雪纷飞,长街之上空荡无比。
叶念菀吭哧吭哧地抱着斗篷从雪地里爬起来,抬头一瞧,古煜正巧探出头来。
她伸出食指指着古煜,嘴里嘟嘟囔囔地无声骂他。
然后头也不回的气愤离开,只不过这所去方向却不是回府。
“服了,隐形炸弹呀这是,这事儿可解决不了,必须得找萧宸翊。”
涌入人群,过往之人纷纷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她。
这时她才发现手上还拿着布满鲜血的匕首,她迟疑片刻,扯过帕子将其包了起来,然后藏在了斗篷下。
还说要潇洒,没被围堵在里面出不了就不错了,然而好不容易到了刑部,门口的守卫却说他们大人去了世子府。
“院内刚牵来几匹马,若是叶姑娘事急,可骑马去找大人。”
不得不说,有时混个脸熟还是挺管用的。
她翻身上马,双手抱拳,“多谢,一会儿便送来。”
说罢,她扬长而去,只是她前脚刚走,温思雅的人马后脚便追了过来。
世子府还有一段距离,叶念菀不敢耽搁,找了条最快的路。
府邸大门近在咫尺,她抓紧马绳,便要一鼓作气冲过去,马身踏过巷子口,突然,一阵嘶鸣声响彻云霄。
她拽着的马绳反而收得更紧,被刺中的马疯狂前行,颠得她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借着这个力,她快速来到了府邸前,朝着里面大喊道:“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堂堂世子府,多的是守卫。
她喊一嗓子,从墙内飞出来的,大门里跑出来的,整整站了十好几人,将她给围在了身后。
叶念菀憋着笑看了牵马绳的江皓一眼,这架势明显是早早就埋伏在此了呀!“你家大人呢?”
“大人和世子在亭下吃酒,特请姑娘过去一聚。”
她翻身下马,顺道把帕子里的匕首扔给了江皓。
上次她与吴沁妍来世子府赴宴,也只是在前院,她跟着丫鬟大步流星地往里走。
大师兄的事情想必萧宸翊早早就有防备,试探她的几次她全然没放在心上。
一时间心中甚是郁闷不解,这么长时间的陪伴,她从未对古煜有过任何的怀疑,偏最后给她下药。
恍惚片刻,她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前倾倒,丫鬟转身不及,身后的人便趴在了台阶之上。
掌心瞬间渗出血丝,隐隐作痛间,无数回忆涌现。
师父本就宠她,奈何古煜更胜一筹,她在山上学本领的日子也是最快乐的。
忽而,她的身体被抱了起来。
叶念菀泪眼朦胧,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看来人。
受伤的手被他握住,任凭他拿出一个瓷瓶来将里面的药撒在她的伤口上,不知为何,一点痛都未感觉到。
“现在可是信了?”
“信与不信的另说,为什么呀?”她疯狂抽离出这个温暖的怀抱,似疯了一般的质问萧宸翊,同时也在质问她自己,“二皇子惦记,那是为了父亲的兵权,可古煜是为何?他一直对我很好,就像兄长一样。”
“问完了?”
她微微一愣,萧宸翊冷漠得有些可怕。
后知后觉间,她已被拽着到了亭子里坐下,桌上温了酒,还有几道热菜,四周被帘子围着,热气也全然笼在了里面。
还得是都城里的达官贵人会享受,若在边关,一个火堆,架子上烤着肉煮着汤,三三两两欢声笑语的,士兵们就很满足。
世子府前,长街两头被江皓带人给围堵了起来。
温思雅被她手下团团围住,一番厮打,她身边之人所剩无几,左肩被江皓一剑刺入,血流不止,洁白的衣裳被染红一片。
若是平时,或许可以一搏,温思雅拿着剑的手不停颤抖。
与此同时,世子府的门内出现了几人。
叶念菀站在中间,虽然比这两人矮了一截,但气势上实在不输他们。
她抱着双臂,微微抬起下巴来,“你潜伏在都城多年,打探之事数不胜数,不知我的事对你们主子有何重要之处?非得在这个时候动手。”
虽被团团围住,可温思雅淡漠如菊,她冷着一张脸,“你也别把我说得这般龌龊,各自为主而已,你的大师兄不还与我是同道中人,事情办砸了,他难道能独善其身?”
都知她重情重义,萧宸翊也怕她会出面将其保下,但叶念菀心中有数,“那是他的事,我无权过问,倒是你,还是想想该如何交代。”
高墙之上无数弓箭遍布,前后出口也被围堵。
温思雅无路可走,她反手抹了面前几人的脖子,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她无所谓地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不要!”叶念菀晚说了一步,最后的活口也硬生生在她眼前被杀。
谁知萧宸翊轻轻一抬手,江皓领命,手持长剑,身形一闪,又帮着将剩下的人也给杀了。
“我天,你俩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打归打,杀别人干什么?”
这下好了,连个审问的人都没了。
“这下就只她一人,她若想活,自然是会落在我手上,若是不愿,那她一会儿就会自尽。”
该说不说,见识的多了就会如此镇定。
叶念菀还想看看后续,谁知被萧宸翊提溜着斗篷给重新拽了回去。
忽而,一声清脆声传来,身后之人随之倒地。
她回眸看去,洁白的雪地被染红一片,她的双眼一点点紧闭上,飘落的雪花此时也融化在了她的脸上。
可她师兄呢?怎么不见他人影?
以至于晚上要睡觉了,她还在等着,等着能给她一个解释。
烛火映在窗子上,依稀能瞧出人影来,她拨弄着面前的琴,一时曲调也不成。
窗前忽而人影闪过,最后停在了她面前。
叶念菀立马停下手上的动作,瞧着这模糊的装扮,也猜出了七八分来。
“萧宸翊,大半夜的想吓谁呢!”她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起身推开了窗子。
与他正正对上了眼,衣裳倒是换得快,连斗篷都换了件颜色明亮些的。
廊下之人浅浅一笑,将指尖的纸递给了她,“什么?”
“你现在最担心的事,我的人得到的最新情报,想来你看了后能安心睡下。”
她人在萧府,自然暗线的消息也不能及时传进来。
她瞧着上面的字,“人早已消失在边陲之地。”从都城到所说之地一日可到不了。
“不是,你这消息可靠吗?午时才见了的,怎么现在又到边陲之地了?”
而站于窗外之人却未有一丝惊讶,反而是伸手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易容之术你可知?若使用此术,你还能辨别出谁是你的大师兄吗?”
“这事虽有与我有关,但事关家国安危,你且处理就是,也不必与我说了,年关将至,我还有许多事要忙。”
若无今日之事,她早已张罗好了要去边关的东西。
“何事?可要我帮忙?”
城内尚且有贼人混入,远在边关又怎会太平。
她敛了笑意,抬手若有似无地再次拨弄了面前的琴,“小事而已,怎会劳烦你呢!你回吧,不是还要查古煜吗?”
夜深了,他逗留在她的院子良久,巡视的小厮丫鬟见了频频闪躲。
“早就查过了,你以为刑部都是出了事才动手吗?防患于未然。”
原来如此,一片寂静之下,她的琴声悠扬婉转,忽而,她指尖力道加重,犹如千军万马朝他们而来。
骤然间,她恍若身披铠甲提剑纵马迎敌,烛火微亮,却有那么一瞬,瞧见了她肆意的光芒。
“闺房不让你进,就趴在窗口,实在不合适吧。”
回过神来的萧宸翊轻轻弹了弹斗篷上的残雪,很是自然将手搭在了窗户上,“既然你想去,我陪你便是。”
说罢,窗户被他给关了个严实。
后知后觉间,叶念菀的心思全然被他给猜中。
她傲娇地哼了一声,“谁稀罕!”
一日大雪飞满天,日日皆是苦寒天。
全然顾不得百姓们如何生活,按着往年备下的炭火也有些不够用。
更说不得寻常百姓之家,有口热乎饭吃便不错了。
叶念菀出门时,怀中可是抱了个比平日要大许多的汤婆子。
门帘掀起的那一瞬间,她的小脸被吹了个正着。
呼出的气也在此刻具象化了,她裹紧了斗篷,缩着身子快步去前厅。
一大早,宫里的于公公便来了萧府。
事出紧急并未惊扰其他人,她到厅堂时,萧宸翊也在。
见她进来,堂内之人的面色皆慌了。
只怕叶念菀有所察觉,转而便收敛了许多。
“怎么?既然想避着我,又何必差人去请我,现下你们倒是安静了。”
她放下汤婆子将斗篷给脱下,然后坐在了他对面。
进来前她早就在门前听了一耳朵,约莫着又是边关。
“叶姑娘,边关连日大雪,且御寒药物紧缺,圣上正着人去送。”
这消息她为何未曾收到!“那圣上是让我们谁去呢?”
“姑娘真是神机妙算,圣上之意是姑娘去,姑娘熟悉那里的地貌,行驶来也便利。”
是上天也在眷顾吗?她心想着要去一趟,这就给她送来个去的理由。
叶念菀内心一阵欣喜,起身正要接旨,却被萧宸翊给挡了个严严实实,“此事不妥,待臣进宫与圣上商议再定。”
于公公递过圣旨的手顿了顿,吊着嗓子道:“萧大人想抗旨?”
生在这个时代,抗旨不尊乃杀头大罪。
“哪里。”叶念菀探过身子,一把夺过了圣旨来,“去往边关的路不好走,还请皇上着人多备些工具和炭火。”
送走于公公,叶念菀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卧房,柜子里的衣裳全拿了出来。
一个包袱甚至都不够,钗环首饰的则被扔在了盒子里。
“能不去吗?”
从她应下此事,萧宸翊便一直在唱反调。
“圣旨不可违,路途艰险,可我愿意。”
“原本是让齐繁恒去,你觉得这一趟下来,何止是道路艰险,甚至还有可能会丧命。”
他的提醒很是到位,而这些叶念菀也知道,但她更需要的是这么一个机会。
当初就是一道圣旨将她困在了都城,如今又是一道圣旨容许她出去,有怎样的后果她都愿承担。
“圣旨已下,谁都没有退路,尽力做好防范就是。”
她慢悠悠地转过身去,与之对话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怪得很,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就走了!
赶在过年前,这些东西必然要及时送到,严寒天气下,一旦冻伤不涂药物,便是会拖到开春也不会好转。
将士们驻守边关本就辛苦,再染上一身病,自是不妥。
夜里周遭漆黑一片,一辆马车停在了萧府。
下人们一趟接着一趟地往车上搬着东西,叶念菀将自己裹了个严实站在一旁。
“萧伯伯,你就放心吧,会有人来接我的。”
纵有不舍,萧闻还是放了手。
“姑娘,该出发了。”
她迟疑片刻,萧府上下,甚至连她院子里的丫鬟都来送她,唯独不见萧宸翊。
环视了周围,人人皆是不舍,再待下去,怕是又要洒几滴泪。
夜里街上人迹寥寥,车夫加快了脚程,她掀开帘子,前面灯火一片,五六辆装满货的车子早早地停在了那。
果不其然,根本没几位大臣来,尚且还都是武将,与他爹爹有过交集。
待马车停稳,她自行下了马车。
微微躬身对几人行了一礼,“深谢几位大人前来,时候不早了诸位就不要送了。”
“念菀丫头,路上可得小心,见了你父亲代我问候。”
“就是,等他回来,我们必得好好比试一番。”
或许这就是她为何愿意与武将们打交道,没那么多规矩,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
心里暖意瞬间涌上心头,叶念菀眼里泛着泪光,煽情的话到了嘴边正要说出。
“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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