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王灵均手中的深水炸弹是火红色,她的星图调性不会出现如此艳丽的颜色。
火苗从她手掌处一路游走包裹了全身,在一间充满植物根枝的房间里,这把火简直是灾难。
陈梨莺拧眉歪嘴,一副无声痛苦的模样。
将近五十米高的食人花也开始反抗,强有力的根枝一半收缩,一半分泌出浓浓黑色液体刺向王灵均。
王灵均身后通道里大开的门皆纷纷朝她撞过来,前后夹击下,终究是门的速度更快一步。
这些门碰撞到她的瞬间光芒大盛,整到门融进了她体内,化作一道流光消失的无影无踪。
王灵均眼前一花,黑白条纹的幻象后,她眼前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之前在星图里一面之缘的石野,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孩此时头发凌乱,衣服被天台的风吹鼓,单薄的身体在落日投射下只有长长一条。
“别过来,你们就是想逼死我是不是——”
随着一声哀嚎,石野脚一滑,后仰着从天台掉落。
王灵均眨眨眼,眼前景象又变回了暗黑的庞然大物食人花。
可不等她反应过来,越来越多的门砸进她身体里,她眼前出现了越来越多五花缭乱的景象。
人群围观中,妇女抱头被动承受着丈夫的殴打,在周围人指指点点中,她毫不犹豫以头撞地。
嘈杂的病房里,青年哭泣着扯掉了病床上奄奄一息母亲的呼吸机,紧接着青年从楼房上一跃而下。
抱着婴儿的母亲,含笑逗弄了下孩子,趁孩子转头的瞬间决绝一跃,跳下去前她嘴边的笑还来不及收回。
深夜赶作业的孩子、清晨结束工作的打工人、无所事事游荡的人……每个人无论年纪大小、身份地位高低,脸上的表情都是麻木。
每个人都无声无息地跳下了楼,在楼宇间,是平静打扫尸体的清洁工。
王灵均遮住了灼热的眼,远方的大海传来了清亮奇异的鲸鸣,她嘴唇翕动,同步的吟唱响起。
食人花空间里,淅淅沥沥的雨落下,陈梨莺仰头接了几滴雨水,腥苦的味道从舌尖滑落到胃里。
这味道让她想起了母亲以爱为名的羊奶。
陈梨莺看着被火包围的王灵均,食人花的黑色液体如同助燃剂,默默呵护着这束火苗。
模糊人影出现在她身旁,雌雄莫辨的声音道出了记忆里的话语。
“你很痛很难受,我也是,我感受到了全部,你在自己世界里躲好吧,那里不痛。”
陈梨莺站起来,她站在了食人花肥厚的花瓣上,侧头回答了模糊人影。
“我在自己世界里很开心,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躲在这,很高兴赶我出去的人是你,该把你的东西还给你了。”
王灵均联系不上鲸鱼,耗费精神力只能召唤出一些海水,她与自己的星图好像一道巨大的窗隔绝了。
这道窗还没有一点缝隙。
王灵均谨慎捏着手中的火红珠子,她仅有的精神力都丢在了这层防护膜上。
她睁开眼,眼前的景象让人眼前一暗。
之前被食人花根枝包围的空间豁然开朗,头顶是一个圆弧,一个又一个钢丝网组成的格子从圆弧伸展到地底。
在地底正中心是那朵黑色的食人花,一朵被困在鸟笼里的花。
王灵均仰头看着这个巨大化的鸟笼,格子如同一道道门框,空心的门框里流出黑色液体。
这些液体如同瀑布,滚落到正中心的食人花上,滋养着这朵越发庞大的花。
落在根枝上的王灵均是如此渺小,她甚至没有食人花刺粗壮,一般人看到这幅景象,无力恐惧会席卷全身。
可是王灵均依旧斗志昂扬,她好像不知道恐惧为何物,她只知道前进。
王灵均双手交叉于额前,顶着食人花根枝的攻击,一步步走向团成一团的根枝中心。
食人花根枝破不开她的火苗护甲,被烫的缩了回去,下一秒又有一条更粗壮的根枝接替攻击。
王灵均手心火红色的珠子一闪一闪,裹住全身的火苗一闪一灭,精神力的匮乏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缓慢前进的步伐被一根凸起的根枝一绊,王灵均踉跄了下,不受控制倒下。
她扣着根枝,摇摇晃晃重新站直,手中的珠子光彻底灭了,所有火苗消失,黑暗中根枝的破空声是那么清晰。
与根枝一同袭来的,还有女孩蛊惑的话语。
“活着真的很辛苦,人间就是一个炼狱,撑不住就放弃吧,放弃不可耻,这是上帝给予的解脱,来,轻轻一跃一了百了,死了就一了百了。”
王灵均感觉到寒气侵蚀,她眼前是自己呼出的雾气,极寒之下她感到热,整个人热的难受。
食人花根枝拍到身上不会造成任何伤口,只会带来女孩不停歇的话语,这些话语是如此具有诱惑力,以至于王灵均解开了头顶的小揪揪。
短发松开了束缚,洋洋洒洒遮住后脑与眉眼。
紧接着,她又脱下了鞋子,光着脚站在极寒中。
食人花顶端密切关注着她的陈梨莺面无表情,好像猎物的表现完全不合她心意。
明明一切都进展顺利,陈梨莺就是很不爽,她想看到的是挣扎绝望不甘含恨后的妥协。
王灵均赤脚站在根枝上,却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她没有如同陈梨莺所想把衣服脱光,直接暴毙在风雪中,而是站直了身体,仰头直直看向食人花瓣陈梨莺所处的位置。
一呼一吸间,雾气从王灵均身体里逃散,可是比雾气更惹人恼怒的话从她口中吐出。
“陈梨莺,你就是一个懦夫。”
食人花瓣抖了下,除此之外没有更多反应。
王灵均适应了透切心扉的冷,打进身体里的精神力补充剂再次激发,逐渐恢复的精神力重新点燃了火苗。
她坚定踏出一小步,火光瞬间从她脚底板蔓延到了全身,她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目不斜视走向了食人花根部。
“袁兵说你们是同一类人,我觉得的确如此,但在我看来,你远不如他。”
食人花的精神攻击还在继续,对王灵均的影响却越来越小,甚至还反过来被她的话影响。
“袁兵虽然手染鲜血,可是他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恶,真诚表达了内心的怒,你却虚伪懦弱。”
王灵均攥紧手中的红色珠子,想起了那个光明磊落说自己就是爱穿裙子的变态,重重踏出了一步。
“你自己活的很痛苦,心里总是有着想死的念头,但你没有勇气,你不敢自杀!”
她挥开恼羞成怒撞上来的根枝,揪住腰前的根枝,借力让自己再跨出了一步。
“你冠冕堂皇把怂恿他人自杀说成助人为乐,我听到的时候真很想吐,呸——”
王灵均来到了食人花根部前,这些根枝乱成一团,察觉到外人的敌意,更是把自己裹得更紧。
本来就是一个结的根枝,如今看起来更紧密,好像是一个怎么都打不开的死结。
对付一个打不开的结,王灵均统一采取一种办法。
那就是把结头舍弃,直接将绳子剪断就好了。
“我的确没有同理心,不像一个正常人,要是你在我面前自杀,我会无比冷漠走开,我不会阻止干涉你,因为那是你自己的选择,而我作为你的过客,既无法拯救你的人生,也无法阻拦你选择的命运。”
王灵均一把抓住了食人花根部上方的花根,蓝色短小的匕首渐渐在手中凝聚成形。
“但没有人能干涉别人的生死,你怂恿他人自杀TMD根本不是助人为乐!”
她手握匕首咬牙恶狠狠朝花根划去,斩断花根的瞬间大量黑色液体喷溅出来,劈头盖脸撒到她身上。
团成一团乱麻的食人花根部被切断了供养,渐渐腐烂成一滩黑色腐烂物。
王灵均脱力倒下,但迎接她的不是腐臭的花根,而是一个温热的人性防护垫。
“哟,小鸠子,你来迟了。”
零鸠扶着她,把她慢慢放到地面,“对不起,我来迟了。”
“没啥,我自己也行,就是可惜了你没看到我英勇身姿。”王灵均调侃着。
可过了挺久,她的玩笑话都没有接到回复,抬头才看到一双久久凝视着自己的眼睛。
王灵均懒懒散散:“听到了什么,想说什么?”
零鸠看到了全程,只是一直龟缩在角落,无人注意到他。
他扣着手指,“我听到了全部。有人在你面前自杀……你真的不会阻拦那个人吗?”
王灵均一下一下把玩着小石子耳坠,“看来吓到了我的小鸠子,很冷血吧,那我认真回答你——不会。”
她无意去想零鸠的反应,反正不管是什么反应,她都能接受。
“我知道了。”没想到零鸠也很平静,他伸手半拉半抱把人扶了起来。
“我会去阻拦,但理由很自私。”
王灵均饶有兴致偏头,“噢,什么理由?”
零鸠低着头,小心翼翼避开脚底的腐烂物,扶着她走向干净的边角。
“我希望,以后如果我爱的人走投无路时,也能遇到给予援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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