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让乔然在七点十五分准时惊醒。皇朝基地的客房比星辰战队宽敞许多，落地窗外能看到整个训练园区。他习惯性摸手机看时间，却发现锁屏上多了条凌晨四点发来的消息：

「8:00训练室别迟到」

床头柜摆着套全新队服，胸口的皇朝队徽下绣着"Shadow"字样。乔然用指腹摩挲那些凸起的绣线时，注意到袖口内侧用银线绣着微小的"Legend&Shadow"。

训练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激烈的键盘敲击声。乔然推门时，墙上的原子钟正好跳到8:15。

“早。"”俞琛头也不抬，面前的六块显示屏同时播放着不同比赛录像。乔然认出那是自己去年在韩服的排位记录，连他自己都没保存的远古素材。

其他四位队员暂停训练转过头来。上单林浩的视线像刀子般刮过乔然的脸：“这就是我们的新中单？连准时都做不到的‘天才’？”

“五分钟solo赛。”俞琛突然开口，“林浩用霞，乔然用劫，一血定胜负。”

林浩冷笑起身：“正合我意。”

乔然活动了下手腕。机箱侧面的RGB灯将他的瞳孔映成妖异的紫色，就像游戏里即将收割人头的影流之主。

First Blood！

系统提示音在2分48秒响起。林浩的霞倒在塔下，而乔然的劫还有三分之一血量。

“再来！”林浩摔下耳机。

第二局僵持到六级，乔然假装补兵失误卖个破绽，在林浩交闪追击的瞬间移形换位，一套连招完成斩杀。

“够了。”俞琛按下暂停，“看出问题了吗？”

林浩脸色铁青：“他操作确实......”

“不是问你。”俞琛调出刚才的录像，用激光笔圈出乔然的三次击杀前动作，“每次放W分身之前，你都会不自觉地往右偏转15度。去年全球总决赛，韩国队打野就是靠这个习惯反蹲死你三次。”

乔然后背沁出冷汗。那个系列赛确实是他职业生涯的滑铁卢，但他一直以为是队友支援不及时。

俞琛打开名为《Shadow操作习惯分析》的加密文件夹：“你还有七个类似破绽。比如使用闪现后总会立刻接平A，这在高端局等于自杀。”

训练室鸦雀无声。乔然盯着密密麻麻的统计图表，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可能比自己更了解Shadow这个ID。

“现在。”俞琛拍拍手，“所有人按照新计划训练。乔然，你今天用璐璐打十场排位，每局助攻不得少于击杀数。”

“开什么玩笑？”乔然猛地站起来，“那是辅助英雄！”

“或者你可以选择解约。”俞琛终于转过电竞椅直视他，“顺便说，你父亲今早联系了俱乐部。”

乔然瞬间僵住。父亲怎么会......

“他要求我们严格管理你。”俞琛递过一部开着免提的手机，听筒里传来乔志远标志性的咆哮：

“......那小子就是欠收拾！你们该怎么练就怎么练......”

乔然夺门而出时，听见俞琛对队员们说：“给他十分钟。”

洗手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乔然用冷水拍打脸颊时，注意到隔间门下露出一双熟悉的球鞋，是俞琛在退役仪式上穿过的。

“你和我父亲很熟？”他对着空气发问。

隔间门开了，俞琛扔过来条毛巾：“小时候，有幸在你父亲手下训练过。”

袖口随着动作上滑，露出手腕内侧的条形码纹身，那是职业选手常见的肌肉记忆编码。

“所以他派你来改造我？”乔然把毛巾攥得变形。

“我从不接受任何人的指派。”俞琛按下自动感应水龙头，“但确实有人托我照顾你。”

他亮出手机中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乔母站在领奖台上，胸前的金牌刻着“田径运动员”字样。

乔然的心脏剧烈收缩。母亲从未告诉过她曾是国家田径队员。

“十点整训练继续。”俞琛转身时，后腰处的衣服突然绷紧。乔然敏锐地注意到他扶墙的左手在微微发抖。

午休时，乔然鬼使神差地溜进了空无一人的战术分析室。白板上画满复杂的兵线推演图，而俞琛的笔记本电脑还亮着。

屏幕上是《永恒战争》的3D模拟程序，红色光点正沿着特定路线移动，那分明是影舞者最完美的切入路径。

旁边打开的文档名为《Shadow特训计划》，最后修改时间是今晨05:27。乔然滚动鼠标，看到整整三十页的针对性战术设计，甚至包括如何利用他的操作习惯设置诱饵。

“偷看教练战术是要挨罚的。”

乔然吓得差点碰翻咖啡杯。俞琛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罐红牛。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却依然保持着那种令人火大的从容。

“为什么？”乔然指着屏幕，“为什么要为我......”

“因为中国赛区需要一面旗帜。”俞琛拉开易拉罐，“而你是唯一有可能打破韩国统治的人选。”

泡沫溢出来，顺着他手腕的血管纹路蜿蜒而下。

乔然突然抢过另一罐饮料猛灌一口。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时，他想起母亲偷偷塞进行李箱的能量棒，想起父亲永远挂在嘴边的“拿不到冠军就是废物”。

“璐璐是吧？”他擦擦嘴走向电脑，“让你见识下世界第一中单璐璐。”

俞琛嘴角微微上扬。窗外，初冬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在训练室的地板上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战队训练基地的灯光在凌晨两点依然亮着，乔然戴着耳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飞速移动。

他的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微微发红，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屏幕上，他的角色在敌方五人包围中精准地释放技能，完成了一次几乎不可能的极限反杀。

“漂亮！”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乔然猛地一颤，他摘下耳机，回头看到俞琛教练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手里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

“教练...你还没休息？”乔然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下意识地避开俞琛的目光，视线落在对方手中的咖啡杯上。

“和你一样，睡不着。”俞琛将咖啡放在乔然桌上，“喝点吧，提神。不过明天——”

他看了看手表，“应该说今天早上九点，战队有心理评估，别迟到了。”

乔然皱了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理评估？我不需要那个。”

俞琛笑了笑，那笑容让乔然感到莫名的不安。“这不是请求，乔然。作为战队的一员，服从安排是最基本的要求。”

他拍了拍乔然的肩膀，“你的技术无可挑剔，但团队游戏不只是技术。”

乔然看着俞琛离开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他知道队友们私下怎么议论他，“独狼”、“不合群”、“怪胎”。但游戏不就是看实力吗？为什么要搞这些没用的评估？

第二天早上，乔然顶着黑眼圈出现在基地的心理咨询室。心理医生是位四十多岁的女性，戴着圆框眼镜，说话声音轻柔得让乔然想打哈欠。

两小时的评估结束后，乔然烦躁地走出房间，正好撞上等在门外的俞琛。

“怎么样？”俞琛问道。

乔然耸耸肩，“浪费时间。她问了一堆无聊的问题，比如‘你更喜欢一个人还是和朋友在一起’，‘遇到冲突时你会怎么做’。”他模仿着医生的语气，声音里满是嘲讽。

俞琛没有笑，只是点点头，“去训练室吧，其他人都在等你。”

训练室里，队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看到乔然进来，谈话声突然低了下去。

乔然径直走向自己的位置，戴上耳机，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在外。

“所有人集合。”俞琛的声音穿透了乔然的耳机，他不得不摘下耳机，不情愿地转过身。

俞琛站在白板前，手里拿着几份文件。“根据心理评估结果，我们需要做一些调整。”

他的目光扫过每个人，最后停在乔然身上，"乔然被诊断有轻度自闭倾向和社交障碍。"

训练室里一片寂静。乔然感觉血液涌上脸颊，他猛地站起来，“这完全是胡说！我不需要——”

“坐下。”俞琛的声音并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乔然咬紧牙关，缓缓坐回椅子上。

“这不是批评，只是事实。”俞琛继续说道，“评估显示乔然在个人技术上远超团队平均水平，但在团队协作和沟通上存在明显短板。因此，我决定调整训练计划，增加团队合作游戏环节。”

队员们交换着眼神，有人小声嘀咕着什么。俞琛无视了这些反应，走到白板前开始写分组名单。

“最关键的调整是，”俞琛转过身，“乔然将与程星成为固定搭档。”

训练室里爆发出一阵惊呼。程星是战队的辅助选手，也是公开对乔然表示不满的人之一。乔然猛地转头看向程星，后者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教练，这不行！”程星站起来，“我和他根本配合不来，他就是个独狼——”

“正是这个原因。”俞琛打断他，“你们需要学会配合。记住，这不是请求。”

乔然盯着自己的键盘，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不需要这种施舍，不需要被当成问题儿童特殊对待。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打游戏，用实力证明一切。

“现在开始第一轮训练。”俞琛宣布道，“双人合作模式，乔然和程星一组，林浩和王岩一组，其他人自由组队。目标是在两小时内完成最高难度副本。”

乔然不情不愿地移动到程星旁边的位置。程星冷哼一声，调整着耳机，刻意避免与他有任何眼神接触。

游戏开始后，问题立刻显现。乔然习惯性地独自深入敌阵，而程星则按照团队战术稳守后方。当乔然被敌方包围时，程星没有及时支援。

“你在干什么？”乔然忍不住摘下耳机质问，“刚才那个位置你应该跟上我！”

程星冷笑一声，“跟上你送死吗？那是明显的陷阱，正常人都看得出来。”

“我差点就能完成反杀！”

“差点？结果是你死了，我们游戏输了！”程星提高了声音，“你从来不考虑团队，只顾着自己秀操作！”

乔然猛地站起来，椅子倒在地上发出巨响。“至少我有操作可秀！不像某些人，只会躲在后面混分！”

训练室瞬间安静下来。乔然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那种被审视的感觉让他胃部绞痛。

“够了。”俞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杯水。

“休息十分钟，然后重新开始。”他将一杯水递给乔然，另一杯给程星。

乔然接过水杯，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俞琛靠近他，声音低到只有他能听见：“控制情绪，用实力说话。”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乔然头上。他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训练结束后，乔然精疲力尽地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

与程星的配合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他们勉强完成了任务，但过程充满火药味。乔然闭上眼睛，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

“听说你今天把程星气疯了？”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乔然睁开眼睛，看到林浩站在沙发旁，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

乔然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别不理人啊，”林浩继续说道，“说真的，我搞不懂教练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就因为你是‘天才少年’？”

乔然的手指攥紧了沙发垫。

“我听说，”林浩压低声音，"教练喜欢男人。你说，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闭嘴。”乔然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哟，生气了？”林浩笑了起来，“不过说真的，教练的训练方法有问题。整天搞什么心理评估、团队建设，根本没用。我们需要的是高强度技术训练，像韩国队那样。”

乔然猛地坐起来，“你懂什么？”他的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愤怒而颤抖，“俞教练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这个游戏！他——”

“他什么？”林浩挑眉，“你这么维护他，该不会真有什么特殊关系吧？”

乔然的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揪住了林浩的衣领。其他队员慌忙上前拉开他们，场面一片混乱。

“干什么呢？”俞琛的声音让所有人僵在原地。他站在休息室门口，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乔然身上。“解释一下。”

林浩整理着被扯乱的衣领，“教练，乔然突然动手，我只是——”

“我在问乔然。”俞琛打断他。

乔然的喉咙发紧，他没想到自己会为俞琛辩护，更没想到会因此失控。

“他...他说您偏心...说您的训练方法有问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出乎意料的是，俞琛嘴角微微上扬。“所以你就动手了？”他摇摇头，但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看来心理评估漏了一点，你的情绪管理确实需要加强。”

然后他看向所有人，“不过，乔然至少表现出了团队意识，这是进步。”

林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教练，他动手打人！”

“而你在背后议论教练。”俞琛平静地说，“林浩，写一份检讨，明天交给我。现在解散。”

林浩悻悻地离开休息室，只剩下乔然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留下。”俞琛对乔然说。等其他人都离开后，他走到乔然面前，“今晚有空吗？”

乔然眨了眨眼，“有...有吧。”

“晚上七点，来我家。”俞琛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地址，“我想和你单独分析一下最近的比赛录像。”

乔然接过纸条，心跳突然加速。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俞琛眼中那种专注的光芒让他无法拒绝。

晚上六点五十分，乔然站在一栋普通公寓楼前，反复确认地址。他按响门铃，紧张地整理着自己的衣领。

门开了，俞琛穿着休闲T恤和牛仔裤，比平时看起来年轻许多。“准时，很好。”他侧身让乔然进门，“拖鞋在左边。”

乔然跟着俞琛走进客厅，第一眼就看到了墙上巨大的显示屏和专业的游戏设备。

但更让他震惊的是周围的墙壁，几乎每一寸都贴满了比赛截图、数据分析表和手写笔记。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占据整整一面墙的，关于他自己的资料。

乔然走近那面墙，手指微微发抖。那里有他从十六岁参加业余比赛起的每一场重要对局的截图和分析，有他使用的每一个英雄的胜率统计，甚至还有他比赛时的表情和肢体语言记录。

“这...这是什么？”乔然转身看向俞琛，声音因为震惊而嘶哑。

俞琛靠在书桌旁，手里拿着两罐可乐。“如你所见，我对你的研究。”

他递给乔然一罐，“从你第一次参加城市赛开始，我就注意到你了。”

乔然接过可乐，但没有打开。他的目光无法从墙上移开，那里记录着他职业生涯的每一个细节，有些连他自己都忘记了。“为什么？”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林浩的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俞琛打开自己的可乐，喝了一口。“因为我看到了十年一遇的天才。”他的目光直视乔然，“但也看到了天才正在浪费自己的潜力。”

乔然感到一阵眩晕，他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所以...你招募我来战队，不是因为缺中单？”

“当然不是。”俞琛笑了，“我花了两年时间追踪你的每一场比赛，说服管理层给你开出顶级薪水，甚至专门为你调整了战队的战术体系。”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但天才需要正确引导，否则只会成为昙花一现的流星。”

乔然的思绪一片混乱。他一直以为自己只是战队的一个普通签约选手，甚至因为性格问题随时可能被放弃。但眼前的一切告诉他，俞琛对他的期待远不止于此。

“今天的训练，还有心理评估...”乔然喃喃道。

“都是为了让你成为真正的冠军，而不只是一个技术出色的选手。”俞琛走到显示屏前，打开了一段比赛录像。

“现在，让我们开始工作吧。我有太多要教给你，而时间从来不会等待任何人。”

屏幕的光映在两人脸上，乔然第一次感到，自己或许真的找到了理解他的人。

墙上的每一张纸、每一个数据都在诉说着一个事实：有人相信他，比他相信自己还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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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火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