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嫁我?”杨景辞脸上的笑意凝住,神情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恢复从容不迫,对此事不急不恼,“你有喜欢的人了?”
“没有。”
“既然没有,嫁我有何不妥?我杨景辞,长得仪表堂堂,家里算不上滔天富贵,也能保你衣食无忧。你嫁我,无需操心家族宗祠,府内上下都喜欢你,杨程两家世代交好,亲上加亲的姻缘,哪里不好了?”杨景辞不解,这桩婚事从哪里看都很圆满,不知程知为何不想嫁了?
论真心,杨景辞对程知谈不上男女之间的情愫,更多是兄长对妹妹的疼爱,以及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
他想着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自己总要娶妻生子。
于他而言,娶谁都一样,不如娶了自己熟识的程知。
杨家、程家对这桩婚事很满意,程知也没有表示过不满,皆大欢喜的结果。
杨景辞理所当然地认为,长大后娶程知为妻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直到今日才听到程知的拒绝。
“我……”程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杨景辞轻轻拍着程知的脑袋,颇有兄长的风范,“傻程知,你若是有心上人倒也无妨,告诉哥哥,哥哥替你参谋参谋。若是没有,嫁到杨家还能委屈你不成?你看看京城这些门第相当的公子,还有谁家能比这里自由?你不嫁,姨父能同意?”
好几个问题把程知问倒,不知如何答复,只能尴尬摸着自己发髻,嘟囔着嘴巴,“头发让你弄乱了。”
见程知小孩子脾气,杨景辞失笑,“你若是不想那么早做人新妇,就晚些成婚好了。”
程知无言,她不是不想那么早成婚,她是不想嫁给杨景辞。
在程知看来,杨景辞不求上进、荒废度日,妥妥的纨绔子弟,身边的女人更是不重样。但念及青梅竹马情谊,程知不忍伤他自尊,没有把这些话告诉他。
“反正我……”
“三少爷、程小姐,夫人请你们过去前厅。”
程知还想争辩,却被丫环打岔。
等杨景辞认真看着她,准备倾听她的发言,她却没有再说出口。
在前厅的姊妹两人,看见程知与杨景辞一同走来,姊妹俩相视一笑。
“程知这丫头真是越看越喜欢,相貌品行,样样都是上等。我瞧着她跟景辞越看越般配。”王静娴眉眼带笑,早就把程知当成自己儿媳妇了。
妹妹王静容也很满意这桩婚事,女儿的婆婆是自己的姐姐,完全不用担心女儿婚后受婆婆的气,“大姐,这丫头让我们宠坏了。要是在杨家有什么不妥之处,你可要多提点她。”
“女孩子是要娇气些,这有又何妨?她也算是我看着长大,她的品性我知道,我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妹妹你就放心吧。大姐苦了自己,也不会苦了你女儿。”
“我自然是信得过大姐。就是…”王静容对自家大姐有绝对的信任,但是对杨景辞有些许顾虑,“就是,我前些日子听说,景辞在满春楼又和一个姑娘好上了?”
一听到杨景辞那些风流事,王静娴整个人都显得疲惫。
长子从文、次子从武,这两人的妾室、通房加一起都没一个杨景辞多,真不知杨景辞如何养成这般顽劣?
王静娴对杨景辞完全没有办法,好歹他没有作奸犯科,这算唯一的安慰,“妹妹你放心,这小子绝不敢欺负程知。他婚后必须事事以程知为重,他要是敢负了程知,别说程家有意见,我第一个不会饶了他。”
有王静娴这句话,王静容还算放心。
在转头看向到厅内的两人,檀郎谢女,确实般配。
“景辞见过姨母、见过母亲。”
“姨母,娘亲。”
王静娴眉眼尽是笑意看着程知,越看越觉得心喜,温和细语关心她在杨景辞院子玩得尽兴与否?虽然嘴上少不得埋怨杨景辞顽皮淘气,却听得出是在为他找补。
“姨母放心,景辞待我很好。”杨景辞对程知的好,是无可挑剔的。
闻言,杨景辞傲娇扬着下巴,他又非傻子,知道该对谁倾心相待。
两家人聊了好一会,杨家本想留程知母女用午膳。程知心系云鬓坊事宜,只能先行离开杨府。
行至杨府大门,程知婉拒杨景辞送她去云鬓坊,“这路我来回走了许多回,独自去便可。你不必麻烦,我又不是生客。”
杨景辞本坚持送到云鬓坊,奈何程知执意不肯,最终还是依了她,只是殷勤嘱咐:“你路上小心些。”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离了杨家,程知莫名松了一口气。明明杨家待她如亲生闺女,可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顶着她,兢兢战战坐在杨家的椅子上。
源于那一纸婚约,压得程知喘不过气。
往云鬓坊的路上,程知靠着车框闭目养神。
刹那间,马车急停,程知惊醒,睁大双眼。又听车外喧闹,心下诧异,不知车外面发生何事?
“小姐,您没磕到吧?”云岫关切问道。
“我没事,外面发生什么了?”
车上的两个丫环也受到惊吓,连忙稳住程知的身形。梳月掀开车帘问车夫,“怎么回事,小姐险些撞到了!”
“小姐没事吧?梳月姑娘,前面好像发布了什么事情,围着一群人,马车过去怕是要费些时间。”车夫努力调整马儿方向,驱散人群,避免碰到那些凑热闹的百姓。
梳月急切望着前方乌泱泱的百姓,都挤在皇榜那里,看不清、听不清,无奈回到车里,“小姐,前面有皇榜,不知道写了什么?”
程知本不想凑这热闹,但转念一想,皇榜之事关乎国家天下,她又在京城脚下办了云鬓坊,也该关注关注国家政事,以免懵懂无知,行差踏错。
轻轻掀开车帘一角,看前方的百姓堵得水泄不通,更加坚信皇榜之事非同小可,遂让断文识字的云岫下车去打听。
京城这般喧嚷,上一次,还是新皇登基昭告天下那会。
云岫打听完回来,马车恰好驶过密集的人群,继续往云鬓坊方向走去。
“小姐,这事可真稀奇。”云岫一上马车就卖关子,惹得性急的梳月作势要捉她痒。
两个丫环闹成一团,程知抬手分开两人,柔声道:“好了,再闹下去,惊了马儿,马夫该骂人了。”
梳月这才收敛玩闹嬉笑,规矩坐在一旁等着。
云岫不敢继续卖关子,将皇榜的事情一一道来。
“明岁春闱,允女子应试。”
一时竟疑是自己听错,程知急令云岫再述内容。待确认无误,程知心中惊愕难言。
女子亦能科考!
这念头在程知胸膛乍燃,犹如炽焰骤燃,顿觉血脉贲张。
程知,她要赴试!
这是闻讯后第一反应,也是唯一念想。
“云岫,你去请杨景辞来云鬓坊一趟。”程知深知赴试之路不易,必须先找一个支持自己的人,杨景辞便是她心中首选。
刚回院子的杨景辞听闻程知相邀,不假思索应下邀约。
杨景辞兴致冲冲来到云鬓坊,语气一贯的玩世不恭,“怎么了程知妹妹,有可是有事求于哥哥了?”
“我确实有事相求。”程知不敢声张,拉着杨景辞往雅间走。
这可把杨景辞搞糊涂了,不知程知又有什么新花样。不过程知有所求,杨景辞鲜有拒绝。
然而,程知此番开口,杨景辞果断拒绝,“不行!”
“你先听我讲嘛。”程知拉着杨景辞的衣袖,着急看着杨景辞,害怕他生气后拂袖离开。
从未对程知大声说话,杨景辞此刻动了真气,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沉着眼睛看程知,无法接受退婚之事从程知嘴里说出。
“据我所知,参加科考,先是童试三关,之后还有乡试、会试、殿试。纵使我赴考之事一路顺遂,此番也需费我六七年光阴。这六七年,我怎可耽误你的终身大事?”程知主意打定,一定要参加科考。
从寒窗苦读到金榜题名,科举之路需赌上程知的芳华。若一举成名便是万幸,倘若没有名落孙山,到时候的程知年华已去,下场惨不忍睹。
可程知还是要为自己赌一把,但杨景辞不同意。
杨家程家的婚事早已定下,就等着程知什么时候同意过门,这是所有人都知晓的事情。
虽然不解程知非要参加科考的原因,但杨景辞不忍心阻止她,同意她参加,但不同意退婚。
“你要科考,我不拦你,但别拿婚事开玩笑。这话若传了出去,会伤了两家的和气。”杨景辞难得有严肃的表情。
“可……就算你同意,杨家不会同意的。”程知垂着头,一身的无奈化作轻叹。
杨景辞清楚家里长辈的秉性,要是程知因科考而耽搁成婚,杨家人肯定会反对,届时事情闹大肯定会有更多的麻烦。他顿感烦恼,皱着眉头看程知,“你……就非得参加科考?程家并没有缺你吃穿,功名利禄就对你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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