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功劳自有昭华公主去评判,母亲和大姐还是不要越俎代庖得好。”云苇没有说更过分的话,只暗示卢夫人点到即止。
眼看李家好不容易再度搭上宫里的高枝,李晏自然不愿意为这点东西与小女儿闹翻,他还指望靠小女儿步步高升呢,因此对卢夫人没好气地说:“真是丢人现眼……休要再提你的救护功劳,还不快随我出去,往后谁都不准来打扰苇儿养伤。”
李晏欲抬脚要走,卢夫人跟在他身后悻悻的,却被云苇叫住:“爹爹,你先前派人来传达的,说我不能再出府的规定是否还作数?女儿当真不能出门吗,若是公主唤我呢?”
她故意这样讲,就是想试试李晏的态度。谁知李晏果然如她所料的那样,转脸堆着笑意,两只手无措地来回揉搓,十分抱歉道:“都怪爹考虑不当,听了不好的传言误会你,老父有愧啊……往后你想去哪就去哪,也无须请示我和你母亲,家中无人拦你。”
“多谢爹爹!”她发出甜甜的声音,实则饱含讽刺之意,李晏全然听不出来,还以为自己做了很明智的决定。
“唉……”,卢夫人和李晏走后,云苇长嘘一口气,终于打发掉难缠的二人。这个家对她而言,仅有的温暖是阿娘和朝烟给的,其他人似乎都是无尽的算计和心机,待在这样的地方,怎么会不累呢?
她想要离开这个家,越快越好……
又过了几日,云苇已经能从床上起身,独自在院中遛遛。阿娘和朝烟无微不至的照顾,才让她好得如此快。这天,她闲坐在廊下把玩一片已经黄透的落叶,心里想着祁致清在军营如何了,近来无半点音信,很是担忧。
忽有小厮慌张来报:“三小姐……昭华公主来咱们府里了,这会子正跟老爷在前厅寒暄,稍后便会来瞧您。老爷命小的来告诉您,回屋准备准备,好迎接公主大驾。”
“知道了,你且去吧。”云苇并未起身,而是对着手里的落叶若有所思:按说宫里的赏赐前段时间已经给过了,短短时间再赐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公主此来定是有别的目的……她转念一想,这目的还算明显,那就是来看哥哥李安潮!
想到此处,她不觉笑了笑,那个迂腐的哥哥也许桃花真要开了,能得公主青睐可是真如了卢夫人的意。
她悠闲地回到自己屋,朝烟和秦姨娘听说公主殿下到访,忙里忙外地打扫收拾,恨不得屋子里见不到一丝灰尘,生怕不入公主的眼。
云苇则坐在一旁打趣她们:“我和公主殿下爬过墙,蹲过草丛,灰头土脸的日子没少过,她早已不在乎这些,你们别瞎忙活了,都快坐着歇会。”
“你这孩子别胡说,人家毕竟是宫里的金枝玉叶,落难时那是迫不得已,如今苦尽甘来了,自然还是要体面干净的。”秦姨娘同云苇说了几句,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衫很是素净,显得气色不佳,便问道,“你要不要换件衣服?这件未免太素了些……”
“阿娘,你也太紧张了……”
她话未说完,屋外便传来一阵嬉笑的女声:“你这阿娘叫得可真亲热,连本宫都羡慕呢!”
一大群宫女簇拥着昭华公主出现在门口,将云苇小小的院子挤了大半,她立即上前按规矩行礼,秦姨娘和朝烟也在她身后跟着行礼。
昭华公主心情很好,笑意浓浓,整个人容光焕发如初升的太阳,完全不见前段时间的窘迫模样:“都免礼吧,不必拘着”,她又同宫女们吩咐,“你们都在院子里候着,本宫有事会叫你们。”
宫女们齐声答应:“是,奴婢遵命。”
昭华一人进了屋,云苇忙请她坐下,为她斟了杯茶水,又吩咐朝烟去小厨房拿几样精致美味的点心。
昭华环视了一圈屋子,眼光才落到云苇身上:“你这屋子也过于简陋,看起来不像官家小姐的闺阁,怎么身上的衣服也这么素?你府中还是苛待你吗?”
“没有,我伤未好全,实在没有心思装扮……”
“可还疼?御医是否每日来看诊?”
“陆太医每天都来的,不然我哪能好得这么快”,云苇伸伸胳膊抖抖腿,示意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
“那就好,本宫还怕太医院的人偷懒,怠慢了你。既然他们负责,本宫也算放心了。”昭华公主说着从袖口处掏出一沓银票,放在云苇桌前,“这是本宫给你的,拿着。”
“你这是何意?”云苇不解。
“你当日救了本宫,本宫就说过会报恩的。”
“可是官家和娘娘已经送了许多东西来,我受用不起……”
昭华道:“那些是父皇和母妃给你的,这五千两银票是本宫单独谢你,你可不能推辞,否则本宫就不高兴了。”她故意撇着嘴,做出不悦的样子。
“可是……”
“别可是了,难道本宫的命连五千两都不值?还是说你嫌少了?”
云苇犯难,她不好意思收这么重的谢礼,可是昭华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看样子是必得收下不可。“你是万金之躯,岂能用金钱衡量,只是我当时做的值不了这许多,有些受宠若惊……”
昭华公主态度强硬:“本宫说你值你就值,只有本宫知道,在那等凶险之下,你还愿意回来找本宫、陪着本宫,给了本宫莫大的希望,本宫心里一直记着。”
云苇嘴角不经意浮现一丝笑意。
昭华却问:“你笑什么?以为本宫在说笑话吗?”
“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起来当初第一次进宫,公主与我因为祁将军的事还起过争执,甚至有不死不休之势,如今却能坦诚相待、交心相谈,真有恍如隔世之感。”
“你放心,往后本宫再也不会同你争祁将军了。”说这话时,公主脸上映现出小女儿娇羞姿态,似有未说出口之言。
云苇是聪明机敏之人,见她这样早已猜出,便试探性问:“见过我哥哥了?”
昭华摇摇头说:“没有,听说他去私塾念书去了,真是不巧。”
“他本早就该去祁家私塾的,因无辜被西蜀抓去,才耽误了这么久功课,现在也该收心读书。”
昭华见屋里没有旁人,侧着身子靠近云苇耳边,才小声嘀咕:“本宫向父皇说了你哥哥的事,父皇答应若他能高中进士,便为我们赐婚。”
“真的?”
昭华笑着点头。
云苇:“怪不得你今天如此高兴,原来是好事将近……”
“嘘……”,昭华叮嘱,“可不能告诉旁人,连你娘都不能知道,这可是本宫与父皇的秘密,只有你一人知晓。”
“你放心,我绝不会说出去,从明天开始,我会帮你盯着哥哥读书,定要他金榜题名!”
“如此就多谢你了。只是……”,昭华欲言又止。
“出了何事?”
“回京前,祁将军托本宫递给父皇一份奏折,昨日本宫才知道,他在折子中求了为你二人赐婚的恩典,可是父皇并没有同意,反而勃然大怒,斥责他处事不明、恃宠而骄,不该再生出这样的心思……所以本宫猜测,你们的事恐怕一时半会难以成功。”
事情的结果的确如她所料。圣上不可能轻易答应祁致清的要求,她这样一个身份复杂之人,岂能这么容易就被处置了?
因为不抱希望,所以也就没那么失望。
她:“无妨,这件事我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想过再嫁人。”
“说的什么胡话,哪有姑娘家不嫁人的。你莫担心,等父皇气消了,本宫会想法子替你们求情。”
她只是笑笑,并未搭话。
昭华怕她累着,没有做过多停留,嘱咐她好生歇着养着,自己便回宫去了。
她凝视着桌边的五千两,短短数日之间,有了一种剧烈的暴富冲击感,现在说她是整个李府最富有的人都不为过。
未免又被李晏和卢夫人惦记,她将这沓银票小心翼翼揣进怀中,深怕大财外露,惹来不必要的风波。
到了夜间,府里大部分人都入睡,她才喊了秦姨娘和朝烟来,说出她的计划。
朝烟打着瞌睡,揉着眼睛:“小姐这么晚不睡觉,你要做什么啊?”
她开门见山:“我想买栋宅子,咱们三个搬出去住,你们觉得如何?”
睡眼惺忪的秦姨娘和朝烟讶然无声,云苇伸手在二人眼前晃了晃:“都傻了吗?”
秦姨娘回过神急忙道:“孩子,你莫不是想变卖宫里送来的那些宝贝?那可都是皇家的东西,轻易卖不得啊!”秦姨娘怕女儿做错事,一个劲地劝阻。
“阿娘,我不会那样做的。你看……”,她拿出怀中的银票,“这是公主私下给我的,我打算用这些钱去买宅子,就不用变卖物件了。等买了宅子,咱们在自己家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再也不用看人家脸色了。”
秦姨娘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银票,朝烟更是,两个人眼里放光,禁不住喜笑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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