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方昀坐在床边还在缓神,卫不愚已经进进出出地忙活了许久。
看着那在忙碌间,还会时不时出神呆愣一小会的身影,时方昀的心里顿觉五味杂陈。
一个傻子,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心态,才能稳住心神去照顾他人呢?想想都觉得让人为难……
“殿下身份尊贵,又有荣宠在身,如此放下身段的照顾我,值得吗?”
卫不愚正好又处在了愣神的状态,闻言立即转过脸来,面上似乎有些不解,“放下身段是什么意思?”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挠挠脸颊认真地思索了许久,才说:“反正……不愚觉得,只要是阿昀哥哥,就都是值得的。”
他傻笑着看了时方昀片刻,忽的想起来手上的活还没做完,又忙转过身,抱起一大捧东西,快步走了出去。
时方昀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略显疲惫地撑起额头,一时不知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卫不愚。两日……仅仅两日!他就发现自己已经对那个傻子狠不下心来了。
……该说是五皇子太有本事,还是他太容易心软呢?
今日他就要去找父亲求证心中的猜测,但愿……父亲不要给他一个大“惊喜”就好。
“阿昀哥哥。”卫不愚捧着一件紫色的衣裳走来,道:“奶奶最喜欢的就是紫色和红色,今天去宫里就穿这一件吧!”
他小心地将衣袍在时方昀面前展开,紫底红绣,倒是别有一番品味,只是……
时方昀指着两边肩膀上垂下来的银饰,问:“那是什么?”
卫不愚把它转过来仔细看了看,笑嘻嘻地说:“小猫呀!做衣服的姐姐看了你的画像,就特意做了这个银饰,还说这个造型的饰品和你很搭呢!”
时方昀:“……”
他好像又把他的猫给忘了……
“殿下,可曾见到我的猫?白色的。”
卫不愚收起傻笑,苦恼地思索了许久,才说:“好像……见到过,但是、但是太医说,阿昀哥哥病着,暂时不能和猫接触,我就把它交给管家了。不过阿昀哥哥放心,管家以前养过猫,养得可好了!所以完全不用担心哦!”
说罢,见时方昀没什么反应,他将衣袍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又将配套的靴子摆好,随后乖巧地走向屏风,道:“阿昀哥哥换好了叫我哦,这次我准备好了,一定要给阿昀哥哥盘个漂亮的发型!”
提到发型,时方昀又开始担忧了。若是平时倒也没什么,但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去面见陛下,怎么想都不合适吧?
这份担忧,直到他被按在梳妆台前,通过镜子看到卫不愚拿出近乎有小臂长短的簪子时,才缓慢地消散了些许。
卫不愚梳头的动作很轻柔,手法也相较前一日娴熟了不少,这让时方昀颇感稀奇,忍不住问道:“殿下进步这么快,不会昨天夜里偷偷去学了吧?”
卫不愚的动作稍微顿了顿,快速看了眼镜子里的倒影,羞涩地点了点头,“昨天把阿昀哥哥弄疼了,你歇下后,我想找杜鹃教教我的,但是、我实在太笨了,怎么都梳不好,然后白桃说让我试试用长簪挽发,没想到还挺简单的!再然后我就让人帮我做了这个簪子,今天正好送给阿昀哥哥。”
时方昀听着他的描述,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束发和挽发……怎么想都是束发更简单吧?他好像……又开始担心了。
待梳好了头发,卫不愚将那满满一把的黑色长发全部握住,随后搭在长簪上,为自己打气道:“呼——要开始了!不愚绝对能一次成功!”话音一落,他便动了起来。
经过几个几位夸张的动作,他竟然真的把时方昀的头发挽了起来。末了,他用力将长簪的尾端送进挽起的发团中,直到从另一边穿出,看着固定牢固的头发,他整个人都亢奋地跳了起来。
“我成功了!哈哈哈!”
时方昀被他吵得耳朵嗡嗡作响,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观察起镜子里的倒影。长簪闪着银光,尾部镶着一颗不小的深蓝色珍珠,斜插在发间,晃晃脑袋,感觉还算牢固,头皮却不觉得紧绷,看着虽然有些许的凌乱,但配上他这么一张病气缠绕的脸,竟然……还挺合适?
总之,卫不愚的这次尝试,还算成功。
正要起身,他却再次被卫不愚按了下去。
“又要作甚?”
“还差一点,就一点!”卫不愚解释着,将时方昀掰过来面对自己,又在他头上拨弄了片刻,这才说:“好了!阿昀哥哥快看看!”
时方昀沉默转身,当看到镜子里的倒影时,眼角顿时直抽抽。
额前两撮长发在脸侧垂下,竟为他病弱的脸平添了几分……娇媚?
时方昀当即嫌弃地扭开脸——这张比女人还女人的脸,他是一点都看不下去了!
“阿昀哥哥……”卫不愚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方昀抬眸,一张泫然欲泣的俊脸印入了眼中。他瘪着嘴巴,眼泪要掉不掉,语气尽是委屈,“不喜欢吗……”
时方昀眼一闭,就当没有看到自己的模样。他强颜欢笑:“殿下开心就好……”
房门推开时,候在门外的白桃和麻雀在看到时方昀时,明显愣了一下,下一刻,就有一个更高的身影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卫不愚双手叉腰,满脸自豪地仰着下巴,“怎么样?我的阿昀哥哥好看吧!”
“自然好看!快让奴婢多欣赏欣赏。”白桃走上台阶,硬生生把卫不愚挤开了,上上下下看了时方昀好几眼,说道:“看来奴婢的审美还不错,这枚簪子果然很适合王妃,往后也省去在其他地方藏刀的力气了!”
时方昀挑眉,他之前还好奇长簪的下半段怎么还有点宽扁,原来是模仿了刀刃的形状……难怪刚才挽发时他断了几根头发,长此以往,他的头发还能保得住?
许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让白桃猜出来了一二,不由掩唇笑道:“制作簪子时特意让工匠控制了锋度,只要手法娴熟,不要太过用力,是不会伤到头发的,王妃尽管放宽了心!”
时方昀往旁边看了眼,却见卫不愚正认真地观察着头顶的屋檐,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
“时候不早了,快些出发吧。”时方昀转移了话题,抬脚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麻雀见状,跨出一步直接拦在了时方昀的面前,面露为难道:“今日还是……走后门吧。”见时方昀面露疑惑,他解释:“前门有点状况,烦请少将军……和殿下移步后门,马车都已备好。”
前门有状况?时方昀很是不解,但看麻雀支支吾吾的,就连旁边的白桃也不接话,他便没再细问。反正他对走前门后门也没多大的讲究。
……
一路到了后门,远远地就看到一个白色的高大影子缓缓走出角落,挡在了门口。
“时白?”时方昀有些惊喜,入府那日还是它给拉的喜轿,几日不见,还真有些想念他这个老战友了。
加快脚步走到时白面前,时方昀伸出手去,时白却是一仰头,把时方昀的手躲了过去。它原地踏了两步,打出的鼾响带着明显的不满。
时方昀愣了片刻,随即失笑出声,追上去拍了拍时白的脖子,柔声道:“几日没来看你是我的错,但我这也是有苦衷的,等我回来请你吃你最喜欢的胡萝卜,原谅我,好不好?”
可时白显然对这个承诺不满意,又跺可下脚,垂下脑袋轻轻顶了顶时方昀的肚子。
时方昀眨眨眼,总算是明白了它的意思。细细想来,最近一次骑时白,还是回京的那一日。想到这里,时方昀的眉眼越发柔和,他揉了揉时白的脑袋,道:“那就等过两日,你带着我去城郊兜风,如何?”
时白抖了抖耳朵,亲昵的在时方昀颈间蹭了蹭,总算是把路给让开了。
白桃惊奇地看着这一幕,道:“原来这匹马叫时白呀?这几日可把平安平乐折磨的够呛,就连管家和麻雀也被它又踢又啃的,没想到在王妃面前——呀!”
不知何时折返回来的时白,一口啃在了白桃的脑袋上,吓得白桃往前蹦出好远,直接躲在了麻雀身后,冲着时方昀告状:“王妃你看,它咬我!”
“背后告状还让它听到,它当然要生气了。”时方昀无奈地摇摇头,见时白还要咬她,忙招招手,道:“时白,别闹,不然不给你吃萝卜了。”
时白一听,这才作罢,瞥了白桃一眼,踢着步子走开了。
白桃无语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扭头,见麻雀还呲着牙傻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轻哼一声,跑去开门了。
麻雀忙收敛了表情,道:“时白聪慧,少将军又对它爱护有加,实在让人羡慕。若是……”他看了眼时方昀身后一脸闷闷不乐的卫不愚,压低声音接着说:“少将军能分出刚才一小半的柔情给殿下,就再好不过了。”
时方昀沉默半晌,干笑两声,直接越过麻雀,往后门走去。
就在跨出后门的瞬间,门外的白桃突然大喊一声:“别出来!”
可她还是晚了一步,只听周围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杂草、灌木、树梢全部都在晃动。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小小的后门,便被数十名大汉围了个水泄不通。
曾在炎炎烈日中,弥漫了整个军营的浓烈汗味扑面而来,逼的时方昀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用手抵住鼻尖,皱眉喝道:“哪来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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