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折枝的教训,这会子大家都不再敢偷奸耍滑。在抢到那为数不多的粮食后,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折枝”。
沈惊寒环顾周围,发现现在只剩下五个人,加上自己一共六个。
江淮走到人群中央,将地上的三个糕饼捡起,将每个均匀的分成两半。
“今天得到了粮食的我们平分,应该没有意见吧?”
自从上次江淮带头去杀了折枝之后,众人便会不自觉的接受他的提议。愚笨听从聪明,总是如此。
大块头张小二跟他的小跟班李四相互对了一眼,交换意见后,张小二才点了点头。
沈惊寒没说话,只是走上前,接过江淮递来的半块糕饼。
指尖触到温热的面饼,又看了看江淮眼底的清明——刚才所有人都被愤怒和恐惧冲昏了头,只有江淮还保持着冷静,甚至记得数清人数,把粮食分匀。
沈惊寒在收到半块粮食之后并没有急着吃下去,只是默默的收进衣襟里,他刚从马车下来,还不饿。
这仅仅只是第一天就死了一大半的人,沈惊寒望着墙边昏暗的灯渐渐地感到了困意,半睡半醒的靠在墙上。
第二天那位嬷嬷并没有再送来食物,残阳的光透过高墙缝隙,在地面投下几道歪斜的阴影,像极了昨日折枝倒在地上时,那扭曲的姿态。
院子里静得可怕,只有风卷着尘土掠过墙角的呜咽声。
“这个地方简直就是吃人!顾砚啊,顾砚,说好的吃香的,喝辣的呢?”张小二愤愤不平的说道,李小四也在一旁附和。
看来这两人都是被顾砚骗进来的。
他越骂越激动,猛地一拍地面,地板上的尘土被震得扬起,落在他沾满污渍的粗布衣裳上。
旁边的李四连忙凑过去,一边拉他的胳膊,一边跟着附和,只是声音没那么大,还带着几分怯意:“就是啊二哥,顾砚那厮就是个骗子!他还说这是个好差事,不用受累,只要看着院子就行,结果咱们刚到门口,就被人用黑布蒙了头,醒了就到这儿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在老家种地呢!”
别吵了,两个傻子,还不如省省力气!”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呵斥,打破了院子里的怨怼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阿福正从草堆里坐起来,揉着眼睛,满脸睡眼惺忪的倦意,乱糟糟的头发粘在额头上,衬得他本就瘦削的脸更显蜡黄。
他显然是被张小二和李四的咒骂声吵醒的,语气里满是不耐,连看都没多看两人一眼,只又打了个哈欠,往草堆里缩了缩。
“阿福,你还好意思说?”张小二本就憋了一肚子火,被阿福这么一训,顿时炸了毛,猛地站起身,指着阿福的鼻子怒声道,“要不是你当初拍着胸脯说,跟着顾砚能赚大钱,还说这差事是你托了关系才拿到的,要带着我和小四一起干,我们能被拐到这鬼地方来?你现在倒好,躲在这儿装睡,还有脸说我们是傻子!”
李四也跟着附和,声音里带着委屈:“就是!当初你说顾砚是你远房表哥,还拿出他给你的银子给我们看,我们才信你的!现在倒好,银子没见着,命都快没了,你就是个骗子!”
阿福被两人这么一骂,脸上的倦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张小二怒目圆睁的样子,又瞥见李四眼里的怨怼,身子不由自主地往草堆深处缩了缩,双手紧紧攥着衣角,声音也跟着发颤:“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当初表哥跟我说,就是让我们来别院看几天门,等风头过了,就给我们发银子……我、我也是被他骗了啊!”
“你少找借口!”张小二往前冲了两步,想动手,直接给了缩在墙角的阿福结实的一拳。
阿福不说话了,似乎晕了过去。
张小二看到他这样瘦弱的样子,脑子里瞬间蹦出邪恶的想法。
他从腰间拿出匕首,李小四看到他的样子好像猜到知道他要做什么,颤颤巍巍的说道“二哥,你想干嘛?”
“废话,当然是把他吃了!顾砚这撕不给我们吃的,我们还能怎么办?你不吃你就先饿死在这里吧!”张小二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的无能。
“你疯了,你疯了……”李四的声音抖得像筛子,连滚带爬地缩到墙根,双手死死捂住嘴巴,指缝里漏出含糊的呜咽,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张小二,满是恐惧。
他往日里总跟着张小二耀武扬威,可此刻看着同伴眼里的狠戾,只觉得浑身发冷,连动都不敢动。他只是想赚银子而已,可现在他怕了。
江淮站在另一头,背靠着墙,手里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糕饼,神色依旧平静得近乎冷漠。
他既没劝阻,也没惊慌,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混乱,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沈惊寒猜不透江淮的来头——能在这样的绝境里保持镇定,要么是心冷,要么是有恃无恐,可不管是哪一种,都让他心里犯嘀咕。
沈惊寒看着他手上的糕饼,才发现当时嬷嬷端进来的明明是四块,可当时平分时,他只拿出了3块,还有一块被他藏在了袖子里……
他不知道这江淮是什么来头,总是能镇定自若,沈惊寒做不到像他这样子视若无睹,好几次都攥紧了藏在袖子里的簪子,想去杀总在欺负人的张小二。
可这次不一样,张小二要吃人了,连李小四都被逼疯了——沈惊寒忍不了了,紧紧地攥住袖子里的簪子,飞奔过去,张小二脖子狠狠的插了进去。
“噗嗤!”张小二反应也很快,瞬间将脖子一弯,那发银光的簪子,瞬间偏了道。
银簪没能插进他的脖颈,却狠狠扎进了他的肩膀。
锋利的簪尖穿透粗布衣裳,瞬间涌出暗红的血,顺着肩膀往下淌,染红了他的衣襟。
“啊!”
张小二疼得惨叫一声,反手就朝着沈惊寒挥出一拳,粗重的拳头带着风,直逼沈惊寒的面门。
沈惊寒没料到他挨了伤还能反击,连忙往后退了两步,险险避开,手里的银簪却没拔出来,依旧插在张小二的肩膀上,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张小二疼得额头冒冷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他恶狠狠地瞪着沈惊寒,眼里的疯狂混着疼痛,更显狰狞:“你敢伤我?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可谁知这张小二昏了头,竟然往江淮那边撞过去。这一下来得又快又猛,连江淮都有些猝不及防。
他先前注意力都在稳住张小二上,没料到这疯子会突然调转方向,等反应过来时,张小二肥厚的身躯已经撞到了他的胸口。
“唔!”
一声闷哼从江淮喉咙里溢出来,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胸口像是被重锤砸过,一阵剧烈的钝痛传来,震得他五脏六腑都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忍不住弯下腰,用手按住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江淮毫不拖泥带水地拔出他肩膀上的银簪,插入张小二的眼睛里,簪子上的栀子花头落了,银白的簪头更加要妖艳。
染血的银簪头反着光,比枝头盛放的花,更艳得让人胆寒。
张小二疼着发紧,猛地乱挥拳。
江淮如同一只纸鸢般,腰间一发力,脚一抬,踩着他的头就飞了出去。
江淮落地时身形有些不稳,沈惊寒顺势将他扶住,江淮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别藏了,我知道你还偷了折枝的毒粉。”沈惊寒将他拉到自己的一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低耳说道。
沈惊寒说的没错,既然江淮能在折枝死时偷一块饼干,那就能顺便把她身上的药粉偷走。
江淮沉默片刻,脸上的平静终于破了些,露出几分无奈。他没再辩解,只是抬手解开衣襟,从贴身处摸出一方叠得整齐的手帕,递到沈惊寒手里。
手帕里裹着一小撮暗黄色的粉末,凑近了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气,正是折枝先前用来下毒的东西。
此刻张小二还在满地打滚,眼睛的伤口渗着血,嘴里不停咒骂,完全没察觉到危险正在靠近。
他疼得神志模糊,连李四想拉他都被甩开,整个人像头失控的野兽,只知道发泄痛苦。
沈惊寒深吸一口气,悄悄绕到张小二身后。趁着他翻身的瞬间,猛地展开手帕,将里面的毒粉尽数撒在他身上。
暗黄色的粉末落在张小二的脖颈、手臂上,甚至有不少沾到了他渗血的伤口里。
张小二察觉到不对,猛地停下动作,抬手想擦掉身上的粉末。
可刚碰到皮肤,他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毒粉瞬间起效,接触到皮肤的地方迅速红肿,泛起紫黑色的毒痕,像藤蔓般往四肢蔓延。
他的脸很快被毒痕覆盖,眼睛瞪得滚圆,嘴里涌出黑血,身体抽搐着倒在地上,没过片刻,就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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