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白飞炀叫来几个人，连带着一整张床给季羽换了。在韩昭的提醒下，赔了砸碗砸杯的损失，立刻拉着叶逐打道回府。

这两位虽然在公寓折腾了两天，但最终重归于好，季羽还是挺开心的。自家发小对待感情从来随意，受伤无数，现在有白飞炀照看，看得出来对他也是真心喜爱，也好。

送走二人，季羽韩昭站在公寓门口，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季羽抬眸看了眼对方，韩昭也看着他，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也好像还和之前一样。

季羽耸了耸肩，没放在心上。两人该上课上课，该搞副业搞副业，偶尔还有小蛋糕，小日子过得舒坦。

周五下午倒数第二个晚自习，季羽在八班讲语文习题。同学们却不同往日，一个个正襟危坐，听得认真。

无疑有他，季羽瞥了眼最后一排的某个位置，不容忽视的气场——班主任韩昭坐在那里批改作业，震慑着同学们。

韩昭也不是突发奇想来班里批改作业，同学们一到周五就开始躁动不安，特别是下午最后那几节课，为了帮他们收心，他都会坐在那里。

季羽借着书挡，突然有点想笑。

“我不会在深夜里迷路，这句话在文中的含义……”

“砰！！！”

窗外的一声巨响打断季羽的讲话，正准备去窗口查看——突然，光明被骤然切断，教室瞬时变黑。

教室内不约而同响起惊呼，顿时躁动起来，伸手不见五指，谁也看不清谁。

黑得太彻底了，季羽脑子嗡的一声，扶住讲台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没人注意到这头。

“安静，别动！”

低沉的嗓音由远及近把控全场，恍惚间，季羽闻到熟悉的檀味，身侧多了个人，一只手紧紧握在自己手腕上，触感真实。

季羽看不清对方的脸，但他知道是韩昭。

下一秒，韩昭已经点亮手机自带手电筒，教室里白光微弱，冷眸一瞥，学生们的兴奋和刺激感顿时消失，教室里再没人敢闹。

韩昭侧头瞥了眼季羽，对方点点头，这才去窗外查看。

太黑了，整个校园宛如被投进墨池，浓稠的黑暗入侵着每一处角落，应该和刚才的爆炸声有关。

季羽站在讲台上安抚学生，韩昭回身过来在他身侧站定，说明外界情况。

爆炸声太近了，季羽了然，声音一响，这头就立马断电，外面黑得如此彻底。只可能有一种情况，给学校供电的电压箱，爆了。

一时间，教室内安静异常，所有人都在两道微弱的光线里，看着讲台上的二人。

不多时，教导处来人说明情况。和季羽韩昭猜想的不错，电压箱因为这两天下雪，渗进水后短路造成爆炸，一时半会儿修不好。

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按照教导处的指示，可以提早放学。

“路上小心点！”

季羽和韩昭目送最后一位同学离开，然后摸着黑回办公室取包回家。

周五下午按照规定没课的可以提早回家，中式小洋楼办公区内本来人就不多，现下停电几乎变成空楼。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几声鸟叫打破冷寂的氛围。

季羽紧跟在韩昭身侧，整个人都快贴在韩昭肩膀上，恨不得和他融为一体。

被紧紧贴着的韩昭动了动手臂，挂在身上的人没动。借着弱光瞥了眼俊秀的青年，眉头紧皱的模样像只对世界充满敌意的幼兽。

“抓着我的胳膊走。”韩昭开口，不容拒绝的低沉声音。

季羽抬头看了看韩昭，表情淡漠。咬了咬下唇猛地抓住韩昭的胳膊，很结实。

中式小洋楼的设计偏古典，白色的围墙黑色的窗棂，飞檐翘角彰显着年代的久远。

推开正门，老旧的木门立刻发出卡啦的声音。季羽像只受惊的兔子，立马贴得韩昭更近。

“韩昭。”季羽清朗的声音带着点颤，虽然不明显，但韩昭还是听出来了，嗯了声示意对方继续说。

季羽抓着救命稻草似的胳膊，弱弱开口：“你有没有听过，关于办公楼的传闻。”

“没有。”

“我听高老师说。”季羽顿了顿，手机光向周围看了一圈，“之前有个摸黑回家的老师，在办公楼二层窗口，看到个穿白衣服的长发人，看不清男女。”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越怕，反而会越容易想起些不太好的事情，控制不住自己的那种。

韩昭听完故事淡淡嗯了声，缓缓开口：“别怕，我在，遇不到。”

或许是韩昭的声音低沉有力，整个人又散发出安心可靠的气场，握着的胳膊不断传递热度，季羽突然没那么怕了。

两人蜗牛散步似的回到办公室取了包，回教师公寓。

学校一停电，紧挨着它使用同一供电系统的教师公寓，也会跟着停电。门口的便利店更是直接关门，生意都不做了。

没买到蜡烛，季羽跟着韩昭钻进安全通道，爬楼梯上十五楼。

矩形的楼梯纵深向上，绿色通道标识给黑暗的楼梯间照明，散着幽暗的绿光。

季羽原本抓着韩昭的胳膊，到楼梯间后，韩昭反手一握，直接握着季羽手腕往上爬。

“你的呼吸声很大。”韩昭低低的声音响起，一边走路一边和季羽说话。

作为曾经的网球冠军，季羽的体力根本不差。经历过大停电，如今又走在半封闭环境里，季羽却呼吸急促起来，体力也有点跟不上。

季羽没说话，只顾着走路。胳膊却被人拽住，韩昭开口：“我背你。”

“不用不用，我们走慢点就行。”季羽连忙拒绝，甚至打算甩开韩昭往前走证明自己还行。

手上的力道却不允许他这样做，不过也没再强硬背他，脚步实实在在慢了下来。

上了十五楼，季羽的手机已经没电，只能拿着韩昭的手机给他照明找钥匙。

不经意一瞥，好像在角落看到个什么，黑漆漆的轮廓，泛着绿光。

季羽揉了揉眼睛，再定睛一看，绿色通道标志旁边，竟然蹲着个人，正面无表情幽幽地盯着他俩。

“韩昭！”

季羽硬生生按下自己要暴起的情绪，低声拉了拉韩昭的衣袖，示意他看。

“谁！”韩昭把季羽拨到身后，冷声质问的同时迈开长腿慢慢走过去。

突然，蹲在地上的人缓缓站起来，轮廓渐渐明晰起来。个子看起来不是很高，大约一米六的样子，没变声的男音响起：“季哥哥，韩哥哥，是我，隔壁陈跳啊。”

季羽韩昭：……

韩昭叹了口气，掏出钥匙开门，他刚才似乎已经被季羽带进一种氛围里，很歪。

季羽尴尬一笑，拉住陈跳：“你怎么蹲在地上，家里没人？”

“嗯，爸妈去姥姥家送东西还没回来，我忘带钥匙了。”

陈跳今年十二岁，隔壁陈老师家的独子，是个小大人般的男孩子。周末没事的时候会找季羽韩昭玩，顺便问问作业什么的。

季羽韩昭两人对这孩子不讨厌，当下把他带进家里，让他先在这头待着，等爸妈回来。

停电做饭是个麻烦事，两人商量一番，最后决定开天然气煮三碗拉面吃。

家里的照明全部仰仗韩昭的手机，韩昭做饭，季羽握着手机跟在后头。明明是同一个牌子，对方的电量却这么持久。

陈小跳也站在旁边，和季羽宛如两大护法守着韩昭做饭。

热腾腾的拉面上桌，清白的汤汁，番茄和青菜的颜色极为鲜亮，干贝被煮得十分Q弹，一把香菜点缀上面，成了黑夜里最好的治愈。

三人围在一起借着弱光嗦面条。

来蹭饭的陈小跳平时话多，不喜欢闷。这会儿见两个大哥哥都不说话，无聊得紧，嗦了口面条锁定季羽这个目标：“季哥哥，你刚刚在楼道看到我为什么害怕？”

哪壶不开提哪壶，季羽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发言：“我以为你是外星人。”

“不会吧？”陈小跳发出质疑，“季哥哥明明把我当成那种好朋友了，我发现了。”

在某种程度上，大家的确把某些存在叫做好朋友。一下子就听出这层意思，季羽当即正色道：“没有，怎么会，不存在。”

陈小跳喝了口水，继续说道：“这样啊，那季哥哥你有没有听过睡在床底下的好朋友故事？”

睡在床底下，好朋友，光是这几个字已经足以让人产生丰富联想。

停电后，少了电器工作的声音，生活的一多半必须品歇业，整栋楼都安静下来。

“没有。”在陈小跳探寻的目光中，季羽硬着头皮开了口。他知道，不管自己肯定与否，这个故意吓他的小同志都会讲下去。

小孩子大多擅长捉弄人。

果然，兴奋陈小跳放下筷子准备侃侃而谈，给季羽讲述下床底下的故事。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就被坐在对面一直没出声的韩昭沉声打断：

“吃饭，不准说话。”

陈小跳不怕温和的季羽，却是实实在在有点怕韩昭。当即噤了声，好好嗦面。

季羽看在眼里，立刻对韩昭投以一个感激的眼神，碗里的拉面更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