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星然火急火燎地把宋泽烊给送去医院洗胃。
宋泽烊在车上那阵,密闭空间车厢摇晃,其实就已经开始犯恶心了,但他不愿意在陶星然面前狼狈地呕吐,就强撑着,豆大的汗珠一路都没停过。
陶星然就看着他面白如纸冷汗直流,死死抓紧自己的手痛苦万分的情状,真真切切地被吓到了。
他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语无伦次地:“宋泽烊……对不起……我,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宋泽烊,你不要有事……你不要吓唬我……”
宋泽烊摇了摇头,刚想开口说句什么,一张嘴就要作呕,慌忙用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在陶星然的后背上安抚性地拍了拍。
宋泽烊一直撑到被推进了急救室,临进去之前,他终于从牙关里挤出了一句话,他对陶星然说:“别怕,没事。”
急救室门关上以后,陶星然站在门口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是他自从正常吃药开始,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哭得浑身软成了一滩泥,站不住,宋泽烊的小秘书林濯扶着他去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陶星然在长椅上,用手撑住身体勉强维持坐姿,哭得厉害了也开始干呕。
小秘书吓坏了,赶忙捋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陶星然的眼泪狠狠砸在医院急救室外的椅子上,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我跟他吃一样的东西,我就没事?……”
“他都被拉进去抢救了,还让我不要害怕……”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要是死了怎么办?我亲手把他毒死了……”
陶星然哭着对陪在他身边的小秘书林濯胡言乱语:“警察来了是直接就把我抓走判死刑吗?别让我哥给我请律师,就让法院把我枪毙吧,宋泽烊被我毒死了,我下半辈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林濯只觉得非常震撼,他一边给陶星然递纸巾一边跟陶星然保证:“您不要担心,医院一定会把宋总给救活的!”
宋泽烊洗胃洗了多久,陶星然就崩溃了多久,一直到宋泽烊脱离了危险,被转移到病房之后,陶星然的状况才跟着有所好转。
宋泽烊被折腾得筋疲力尽了,躺在病床上输液面无血色,陶星然挣扎着扑过来看他,摸着他的脸,颤抖着轻声叫他:“宋泽烊?”
宋泽烊半睁开眼,看见是陶星然,牵强地扯出个苍白的笑脸来:“没事了,我都吐出来了……”
陶星然眼泪直流:“都怪我。”
宋泽烊给他拉过去,跟他头碰着头:“不怪你,吃蘑菇中毒很常见的。”
陶星然哽咽着:“你怪我吧,你不怪我,我心里反而更难受。我那会在外面,我生怕你死了,你死了我也就不用活了……”
宋泽烊的眼睛倏然变得雪亮:“我死了你就活不下去吗?”
陶星然心说,那不废话吗,杀人是多么大的罪过,当然要偿命。
陶星然:“是,你死了我还怎么活得成……”
宋泽烊一把就给陶星然搂进了怀里:“我死不了的,我得活上一百多岁,死在你后头。我比你晚出生三个月,我就得比你多活上三个月,帮你把身后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净利索了再去陪你,你到时候就在奈何桥上等一等我,咱们好一块走……”
陶星然心头震动,眼泪霎时间干涸,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被宋泽烊拥在怀里,大脑中一片茫然空白,他眨了眨眼,思索着,将和宋泽烊有关的事前后都仔细捋了一遍。
陶星然心想:“我跟他……不也就是才好上吗?怎么就到这个程度了……奈何桥都要一块过……他说的这个人,是我吗?”
陶星然想着,但也没反驳宋泽烊,反而是轻轻靠在了他的怀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我现在就把分数给你加满,让你提前转正,你给我好好活着。”
当天下午,陶星然回了趟陶家,给自家厨房里剩的蘑菇全打包送去了防疫站,然后就再次收拾了东西,上午刚出的院,傍晚就又住进去了。
宋泽烊需要住院观察几天,陶星然得陪着他。
宋泽烊蘑菇中毒后余毒未清的症状就是嗜睡,陶星然不在的时候,他睡了一下午。
他醒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陶星然,可是陶星然不在,他床头上就坐着他的小秘书。
宋泽烊坐起身来问:“陶先生呢?”
林濯:“陶先生临走说回家收拾东西去了,他要过来陪您一块住院,走了好一会,可能快回来了。”
宋泽烊点了点头,林濯问:“您要吃点东西吗?”
宋泽烊:“不吃,恶心,不想吃。”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来,打开小程序,看见系统提示,恭喜自己转正。
他抱着手机高兴了一会,然后就想起了什么,吩咐秘书:“你去给我找面镜子来。”
林濯不懂:“您现在要镜子干什么?”
宋泽烊:“别问,快去。”
林濯老老实实地去给他找了一面镜子,宋泽烊手里举着镜子,左照右照,确定这次的中毒没有令他俊美的外貌折损,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病态脆弱后,十分满意,放下镜子重新躺了回去。
他指挥着自己的小秘书:“你去把空调温度调成最低,然后去门口守着,陶先生回来了你就提醒我一声。”
林濯照做,调完空调后就去门口放风了。
宋泽烊躺在床上用手机安排近段时间的工作,不多时听见林濯在门外呼喊了一声:“陶先生您回来了!”
接到提醒的宋泽烊立刻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装睡。
陶星然推门进来,看见宋泽烊在睡觉,就轻声问林濯:“他一直在睡觉吗?”
林濯犹豫一下后回答:“是,一直在睡,晚饭都没吃呢。”
陶星然:“你下班吧,这有我呢。”
陶星然说完就来到宋泽烊的床边坐下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宋泽烊悠悠醒转,陶星然连忙关怀他:“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宋泽烊虚弱至极有气无力地:“难受,头晕。”
陶星然将手掌心贴上宋泽烊的额头:“你的小秘书说你一直在睡,现在饿不饿?”
宋泽烊摇了摇头:“输着液,没感觉,你上来陪我躺会吧。”
陶星然迟疑着:“床太小了……”
宋泽烊这时就像一幅褪了色的工笔画,线条美轮美奂,可就是毫无生气,纸片人一样,看得陶星然心疼。
他温声细语地恳求陶星然:“我身上冷,盖着被子也暖不过来,你上来抱抱我好不好?”
宋泽烊这么一说,陶星然才察觉到,这病房里怎么一进来如此清凉,但他并没细想,就脱鞋爬上了宋泽烊的床。
陶星然伸手搂住宋泽烊,宋泽烊病弱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宋泽烊说:“我中毒那会,出现了幻觉,来的时候坐在车里,就看见整个世界五彩斑斓的,那些楼和树,全都在跳舞。”
陶星然笑了一下:“你现在还有幻觉吗?”
宋泽烊:“没了,可是我当时好难受,我就一直在想,你发病的时候,原来看到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陶星然心尖蓦然一颤,宋泽烊继续说:“我其实得感谢今天的毒蘑菇,要不是因为它,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
陶星然重重地喘息了两声,宋泽烊偏脸去看他:“你怎么了?”
陶星然:“没怎么,我就是刚才在想……我完蛋了。”
他真是完蛋了,他还完全没有搞清楚宋泽烊一厢情从何而起,就先一头栽进去了。
他好喜欢他,这样一个人,如此热烈的爱着自己,他怎么能不喜欢他。
宋泽烊偏要在这种时候,用脸摩挲着蹭他:“我才是完蛋了。”
很好,他们两个一起完蛋。
当夜,他们互相依偎着一同入睡。
陶星然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的,他们就像两只小动物一样。
互相之间,也没经历过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依偎着,亲亲舔舔,嬉嬉闹闹,发展出更进一步的关系,然后就有感情了。
陶星然对自己说:可能,谈恋爱就是这样稀里糊涂的吧。
陶星然认为,谈恋爱的时候稀里糊涂一点也没什么,但他的复仇大计,必须得精神抖擞全神贯注才行。
陪宋泽烊住院那两天,陶星然也没闲着,他对着宋泽烊旁敲侧击,早饭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提一句当今的股市行情,到中午再漫不经心地问一嘴他比较看好哪个股票分析师。
这样一通操作下来,宋泽烊就算是个傻子,心中也该有数了:“你想研究股票?”
陶星然当即坦白:“我想学人家炒股。”
宋泽烊惊诧:“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陶星然找了个最浅显的理由:“炒股赚钱啊。”
宋泽烊疑疑惑惑:“你是……想买什么,陶成蹊没把你的零花钱给够?你缺多少,我打给你。”
“我不缺钱。”陶星然一本正经,“我只是,想要更多的钱。我自己挣的钱,不用伸手跟别人要的那种,你能明白吗?”
宋泽烊怔住,陶星然问:“我现在跟你谈恋爱,你是准备一直偷偷摸摸和我搞地下情吗?”
宋泽烊:“当然不是,你要是愿意,我现在就公开,我出院就带你去见我爸妈。”
陶星然拉着他的手游说他:“你带我去见你爸妈,你要怎么和他们介绍我?你告诉他们,我是一个精神状况不稳定的、没有念过大学、没有工作、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天天在家里当米虫的废物?”
宋泽烊急了:“你不要这样说自己!”
陶星然:“可这是事实啊。人要勇于正视现实,我不想被别人说我配不上你,我得做出一些改变。”
他用两只手臂勾住了宋泽烊的脖子,撒娇似的央求:“你要是真的爱我,就帮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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