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远岫先把膳盒放在了紫檀桌上,一扭头发现岐无合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写些什么呢,看得沉浸极了,连她进来都不曾发觉。
秦远岫本想轻手轻脚凑过去,但秦远岫毕竟是不曾习过武的普通人,岐无合又怎么会毫无知觉呢。
岐无合一望见秦远岫,便冲她露出一个欣喜极了的笑来,笑容弧度比往常大了不少。
秦远岫一见就知道他喝醉了,因为岐无合的笑意自从看见了她,就没从嘴角上卸下来,还有越来越扩大的趋势。
从前岐无合最是冷静自持,在秦远岫身边,比秦远岫还要端庄持重,更是举止有度。
今天的模样看得秦远岫新奇,还有些心痒。
“知道我是谁吗?”
秦远岫在他身侧坐下来,伸出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卿卿吾爱。”
岐无合看向秦远岫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得秦远岫心热,可岐无合望向她的眼神这般坦然,反倒是一贯坦率肆意的秦远岫这下还有几分难为情。
秦远岫受不住他的眼神,忍不住扭过头去,正想悄悄回头看他一眼,没想到岐无合一把把她抱起来了。
“啊!”
秦远岫心中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岐无合的动作吓了一跳。
门外站着的汀兰等人听着这个动静,都不禁红了脸,往远处避了避。
岐无合像是抱小孩似的把秦远岫抱在膝头,秦远岫颇有几分不自在地动了动。岐无合便低声安抚她:
“宝宝,乖些,让我抱一抱。”
秦远岫抵抗不了,只好扭过头不看他。可岐无合偏偏不如她的意,还要伸手去捧着秦远岫的脸。
岐无合的手指划过秦远岫的耳尖,红得滴血的耳垂烫得惊人,秦远岫不想让他这么摸耳朵,好像自己的羞赧已经化为实质了似的,如同将自己的难为情与羞怯放在了岐无合手心。
秦远岫自暴自弃地一扭头扑进了岐无合的怀中,脑袋埋进了岐无合的脖颈处,趴在岐无合的肩膀上,声音闷闷的。
“你做什么?”
岐无合的声音似乎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比往日还要低哑。
岐无合的大手一遍遍地抚摸过秦远岫的肩背,又将她刚刚蹭乱了的发丝整理好了。
秦远岫的脸蛋都埋进了岐无合脖颈,薄唇就蹭过了岐无合的脖颈。
岐无合呼吸滚烫,又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才凑近了秦远岫的耳边,像是要脱口而出什么秘密似的,低声道:
“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秦远岫摸他的眼睛,又凑上去亲了亲他的鼻尖,也像是交换秘密似的,低声回应岐无合。
岐无合薄薄的眼皮泛着红,酒意上涌,脸颊贴着秦远岫的脸不停蹭,一颗心像是化成了水,软得不像话,又像是化作了坚冰,想放在她手心中,才能汲取片刻的暖意。
“怎么喝酒了?”
秦远岫摸了摸他发烫的脸,看来并不曾喝醉,只是有些酒意上头,瞧着只是喝了些果酒。
岐无合便顺从地把脸放在秦远岫手心里,乖乖的不动了。
秦远岫靠得近了,并没有闻到什么令人不适的味道,只有岐无合身上清冽的气味混着一缕缕浅淡的青梅香。
令人心安。
青梅煮酒斗时新,天气欲残春。东城南陌花下,逢著意中人。*
秦远岫偷偷靠近了些,贴着岐无合的侧脸,果然看着他的脸颊连着耳垂都更红了些。
“今天很顺利?很开心?”
秦远岫看他有些像发呆的眼神,她向来最讨厌嗜酒如命的人,更厌烦酒味与发酒疯,甚至会觉得心下恐惧。
可岐无合如今乖乖点头的样子,秦远岫只觉得他是在是可爱,让人看了心软。
岐无合只觉得好像思维都被酒精冻住了,脑筋转得慢,人也显得钝钝的。
秦远岫这才有时间看看岐无合在干什么,一扭头,这才看见岐无合桌上摆着的画卷。
上头细笔描绘的佳人仙姿佚貌,顾盼生姿。粲然一笑,令人心动神驰。
一笔一划皆是绵绵情意,看得出作画的人用了十成十的心力,行笔处都是满溢出来的炽热情意。
是秦远岫。
秦远岫自从今晚见了岐无合,脸上的红意就没有从脸颊上消下去,此刻更是骤然红透了。
“画得好不好?”
岐无合一副求表扬的模样,心满意足地看着秦远岫手足无措的样子,心下像刚吞了一口青梅子似的,剥开那一层恼人的涩意,酸苦之下,竟然是甜津津的。
原来他刚刚就是这样对着画像出神,想到这里,秦远岫更是盈盈笑意中夹杂着羞赧。
秦远岫不想回答他,便起身往榻上去,想要躲开他。
可岐无合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竟然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榻上去。
秦远岫没有办法,又不能让旁人看见岐无合这幅样子,她也不想让旁人看见。
岐无合早先回到府中的时候还神智清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见了她就好像又一口气喝下了许多美酒佳酿似的,酒不醉人人自醉。
岐无合许是因为喝了酒,心中的念头便也不受束缚了,不像从前那般总是忍着。
秦远岫走一步,他往前跟一步,还试探着去牵人家的手。
小心翼翼的模样,看得秦远岫心软,实在是拿他没办法,她也不舍得甩开他的手,只好牵着岐无合在榻上坐下来了。
刚刚一坐下,两个人便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就是如此,岐无合还是不满意,硬是非要将秦远岫抱在身上才满意地安静下来。
一刻都离不开似的 。
可见岐无合往日冷静自持的模样多是强忍出来的。
“我让他们给你熬了汤,喝一点,好不好?”
秦远岫哄他喝补汤,明明也不是酩酊大醉,岐无合却一副喝酒喝得神思不附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高兴成这样。
都已经是厂督了,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今天高兴成这样,想必是件大好事,才让岐无合失去了理智一般庆贺。
“我今天,见到了诚亲王妃。”
岐无合的眼睛亮亮的,看得秦远岫心中好笑,这人十分罕见的模样,喜怒哀乐都在脸上,看着不像外界盛传的翻云覆雨的厂督,却像是个愣头青。
“然后呢?”
秦远岫看他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碗汤水,哄他再多说点话 。
今日岐无合和刑部尚书见面,没想到竟有诚亲王妃在旁,废太子无论如何也是宗室中人,诚亲王身为宗正,到场实际上无可厚非。
可诚亲王妃的到来却是实在没什么缘故,令人想不通。
“早就听闻厂督与夫人举案齐眉,恩爱非常,今日一见,真是茸茸的如意郎君,正好相配。”
诚亲王妃为人爽朗坦率,这话出口实在是再真诚也没有了。
“昔日我与秦理秦掌柜说起儿女一事,便说好,一定要给茸茸挑这世间最好的儿郎,茸茸才貌过人,只有这世上最才华横溢、貌比潘安、一往情深的好儿郎,才可堪相配。”
诚亲王妃也算是见识过这世间荣华富贵、权柄煊赫的人了,什么人可以托付终身,还是能看出来的。
她甚至和秦远岫这个现代人想的差不多,九千岁又如何,宦官又如何,打马过京城的翩翩状元郎看着也不差,难不成就少了负心汉吗。
就是那秦丞相 ,往年也不是装得光风霁月,要不是秦理自己眼明心亮,手腕强硬,早已经被拿捏得低眉顺眼,说不准还要遵循那劳什子三从四德,主动纳妾抬人呢!
可就算这样,还不是被秦丞相恶心透了,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
时至今日,诚亲王妃要是能见了秦丞相都要白一眼,秦理就是被他们该死的丞相府磋磨死的!
“茸茸?”
岐无合虽然惊诧于诚亲王妃这非比寻常的亲近之意,耳朵里最先抓住的词汇,自然是她称呼秦远岫的乳名。
“是呀。”
诚亲王妃的脸上露出一丝怀念之意,语气还有几分与有荣焉。
“她刚出生的时候才那么一点点,眼睛滴溜溜地转,可爱得很,可不就像极了小鹿吗!”
茸客和飞奴。
秦远岫和秦出云,秦理从来都是带着满溢的爱意望向她们的。
“茸茸。”
岐无合开口唤她,声音低沉温柔,落在秦远岫耳畔,就像一池静水泛起阵阵波澜,岐无合这一喝醉,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出口了。
秦远岫浑身一软,一阵麻痒像过电一般传遍全身,本就脸红的模样,如今更像是羞涩愠恼。
秦远岫受不得这个,他怎么能这么喊她的名字!
秦远岫忍不住想推开他,躲开他,往哪里躲都行,就算有个地缝,秦远岫也想往下钻了。
岐无合哪里能让她跑了,伸手将她紧紧抱住了,还不停地亲她的脸,从鼻尖亲吻到额角。
岐无合向来在她面前不讲什么底线,不停地哄她:“小祖宗,乖,让我抱一抱。”
秦远岫这才知道,往日里“宝宝”都已经算是岐无合极端自控了。
“我们永远都要这样好,好不好?”
秦远岫轻轻吻了一下岐无合的唇角,笑着点头。
“好。”
我们摆脱蚕丛鸟道,避开隘路险巇,躲过荆棘塞途。
不要橘化为枳,不要瞻前顾后。
我们永远不要分道扬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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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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