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噗嗤！”“噗嗤！”“啊！”

一阵扭曲的嘶嚎，施加在林砚舟身上的力气消失了。

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从四面八方离开了。

林砚舟再次缓缓地有意识的时候，感觉正有人往自己的嘴里塞什么东西。

软软的，很湿润，两团很陌生的东西被塞进嘴里，强烈的腥苦的味道瞬间侵袭了味蕾。

大脑猛的一跳，眼睛！

他剧烈的挣扎着想吐出来，被人捂住了嘴巴。

“是神果！吃了就好了！”

林砚舟睁大了眼睛，看着紧紧捂着自己嘴巴的人——童叔。

“吃下去，吃下去就好了。不然你的伤口会溃烂的。”

林砚舟眨巴眨巴眼睛，清醒了不少。

眼睛还在。

心里松了口气，艰难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你给我吃的什么？”

童叔叹口气说：“幸亏你带着尊老给的手串，不然就要出大事了。

牠们盯上你了，你出不去了，除非……”

“除非什么？”

童叔脸色沉重，似是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缓缓道：“除非趁着你吃下神果，牠们找不到你，偷偷地逃出去。

可你这样不行，会被牠们发现。到时候整个村子都会遭殃。

你运气好，今天正好是我女儿的婚期。你穿上喜服，装成新娘，藏在花娇中，被人抬着走，脚不沾地。牠们就找不到你了。”

“我的朋友们……是不是出事了？牠们……是什么东西？”

童叔摇摇头，沉痛爬上他略显沧桑的脸，“我也不知道，他们是这个村子的噩梦，吃过很多人。幸好有神尊。我们信奉神尊，得以庇佑。

不过我们必须按照神尊的规定行事。”

“什么规定？”

“很多，比如，每家每户必须有人，不能空房。出去的人，每年都要回来。又比如，村里的出嫁女，都要按照古时候的传统，穿红嫁衣，用轿子给抬出村子，送到外面的镇子上。”

“每家每户必须有人，可林宅，空了很多年吧。”

童叔面色沉重的点点头，“村里人从不敢靠近。大家私下里都在传，那些东西就藏在空无一人的林宅。”

这就是为什么童叔看到他们，就让他们赶紧走，可……

“那为什么让我们进去？”

童叔反问道：“空了这么多年，你们为什么回来祭祖？”

林砚舟张了张口，不知该怎么解释。

童叔说：“尊老能与神尊通灵，自有他的道理。”

“吱呀”门被推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出现在门口。

“吃了神果？抓紧给他换衣服吧，轿子已经准备好了。”女孩冷着脸，很不情愿。

猜想到这就是童叔要出嫁的女儿。

林砚舟说：“嫁衣我怕是穿不上。”

“这个你不用担心。”

“那你女儿怎么办？”

童叔说：“她跟在轿子旁，一同走出去，到了外面，你把喜服换下来，就可以走了。”

说完，又进来一个女人，和童叔年纪相仿，应该是童叔的妻子。

“我来帮他绑。”

绑？

开始穿才知道，他们这里的嫁衣，不是整件衣裳，倒像是半成品，左一半右一半，披在身上，再左右交叉，两侧有红绳和孔洞，穿插的穿上，最后两侧收紧，不仅不违和，还修身有型，快收到腰的时候，中年女人和童叔女儿都停下了。

“阿妈，我去拿裤子。”

“嗯。”

刚才猜到了，现在印证了，果然是童叔的妻女。

很快，童叔女儿拿来一条大红色的裤子，有点像灯笼裤，只是有些偏瘦，中间靠下的位置接了一截，明显是为他改的，针脚很好，所以并不难看。

这是在他没醒时，就改好了？

“快换上吧，你换完，我们把剩下的绑带系好就成了。”

林砚舟现在没别的选择，换好裤子，喊他们进来。

母女二人进来后，一左一右继续进行复杂的绑带。

这衣服，一个人还真穿不了。

穿好后，母亲拿着三指宽的腰带帮林砚舟束上。

女儿则往他的双脚脚踝上挂铃铛脚链。

穿戴好后，银色的凤冠戴在他的头上，轻轻松松就固定好了。

纱布之上，缠绕的那层黑色的布条像是正好为这凤冠准备的一般。

“可以了。”

说完，红盖头一蒙，林砚舟便只能看见自己的一双脚了。

“咚！咚咚！”

心脏突然剧烈的起伏几下，林砚舟痛苦的抓住胸前的衣服，赫然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一条极细的红色虫子在扭动。

“虫子！我身体里怎么会有虫子！”

他想到了绿眼老人送他的手串，里面隐约扭动的红色细虫。

给他打扮的母女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外人又进来几个男人，不由分说地将林砚舟给抬了起来。

林砚舟被放进艳红的轿子里，紧接着，就被人抬着一颠一颠的走着。

他身体发软，撩起宽大的袖子，扭动的虫子比刚才更长。

“当！当！当！”

敲锣声响起，在耳边回荡着长长的金属音。

接着是童叔的声音，粗犷而空旷，“贺！”

周围人一同高声喊：“贺！神~尊~在~上~神~尊~庇~佑~”

林砚舟深吸一口气，攒了攒力气，用自己能说出的最大声音说：“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你体质特殊，最适合帮助神尊修炼。红虫入体，你自愿为神尊献祭！”

“扯淡！”林砚舟身体越发无力，喊完没有力气继续说后面的话了。

他软绵绵的躺在轿子里，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神尊庇佑！”

“神~尊~庇~佑~”

古雾村外的树林中，庞大粗壮的长着角的古怪“巨蟒”盘在一棵古树下，餍足的享受着食物在腹中殆尽的感觉。

不知什么惹恼了它，突然闪出戾色，噗噗地喷着雾气。

“臭道士！上辈子找我麻烦，这辈子给我找麻烦！

你怎么还不死！

你怎么就不能痛快的去死！”

林间树影婆娑，沙沙震动，枝叶摩擦，发出阵阵响动，带起一阵剧烈的风。

林砚舟被抬到半山腰上，一个不到两米宽，一人高的山洞前。

轿子短暂的被放在地上，四周围窸窸窣窣的像是有人在轿子上摆弄什么，不多时，轿子四面敞开，被人搬走，只留下流苏。

一片、两片……无数晶莹的花瓣从天空落下，洒在地上、洒在屋顶、洒在林砚舟的肩头，美丽中透着浓浓的凄凉。

众人又是齐声高呼，“送！”

然后一众伏地跪下，只留两个抬轿人，一前一后抬着林砚舟走进去。

轿上的流苏帘子随着起轿的动作一摇一摆，如同林砚舟此刻头上的凤冠，半遮面的流苏面纱摇摇晃晃，让他本就慌乱的心绪更加凌乱。

身后众人跪地，没有一丝声响，似乎都在屏住呼吸，煎熬地等待仪式完成。

刚一进入洞中，轿子就被放下来，两人合力，将林砚舟放进地上的一个坑洞中。

这个坑洞是个很规则的长方体，很像嵌在地上的石棺。

林砚舟听着动静，送他进山洞的人，已经连滚带爬的快速离开了。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但无人说话，不多时，那动静便也无了。

林砚舟抬起没受伤的手臂试了试，力气恢复了一些，只是一抬起手臂，他便清楚的看到了红色的细虫在手腕上扭动。

他艰难的咽了下口水，身体无力，肯定是他们给自己吃的什么所谓的神果有问题。至于这虫子，等出去，找医生弄出来，一定能弄出来。

清楚的看到虫子在自己身体里，林砚舟一刻难安，恨不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一滴水，从上面滴落，擦过脸颊，落在林砚舟的耳侧。

他抬眸看过去，正对着石棺之上，似乎有一个凸起，凸起渐渐呈现出一个古怪的形状出来，让他想起进村前，看到的被风化的石柱。

不等他看清楚，身下一阵晃动，他连坐起来都来不及，石棺突然滑动，像是有一个轨道，直直通向山洞深处，眼前一片漆黑，但林砚舟明显感觉到石棺转了方向，又转了一个方向，然后速度渐缓，慢慢停了下来。

林砚舟被撞的七荤八素，再次看向上方，能看到一方小小的天空。

“你回来了。”

“回来了。”

古老低沉的声音从洞穴的四周传来，分不清方向。

“你来助我成神~成神~”带着回音，久久回荡在耳边。

林砚舟用力的扣着自己受伤的手臂，企图用疼痛来分辨是否是梦魇。

痛，很痛，不是梦，不是！

他之前从手机上看到撞鬼了就骂脏话，鬼会害怕。

林砚舟从石棺中坐起来，横眉竖目，大声咒骂，“你插电了吗在这装喇叭精！当你是音响啊，还在山洞里玩余音绕梁！痛快送我出去，不然我把这里夷为平地！”

他骂完，周遭一阵寂静，只剩微拂的山风。

不知是不是脏话起作用了，有了短暂的安宁。

林砚舟从石棺中出来，往四周瞧了瞧，借着上方投下来的光线，隐约能看到这里算上身后的那个洞，一个有三个洞口，全部黑漆漆的，根本不知道哪条才是生路。

身后的这个洞口是进来时的原路，可中间明显转变了两次方向，很容易中途迷路，被困在这山洞里。

林砚舟抬头望天，最明确、最直接的方法就是从这里出去，可是……这么高，根本就不可能从这里出去。

他的视线缓缓下落，这才注意到，墙壁上同样有着类似外面石柱的雕像。只是这样浩大的工程和不规则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天然形成的。

四只手、一双腿，圆眼，尖嘴，不是人，又像人，这是什么怪物？这是那些村民口中的神尊？

这分明是邪、、教。

林砚舟眉头深蹙：那绿眼老人和童叔为何害我，难道是怕我揭露他们迷惑村民的事？

可……先前遇到的怪事……

同行来的几人其实根本不像是疯了，像是中了邪，甚至是……被妖魔附体。

林砚舟脑海中想起曾帮他看事的大师，想起那句“梦魇终将走进现实。”

可梦里，那种清晰的被冰凉细滑的鳞片擦过皮肤的触感，会是来自墙壁上雕刻的这个怪物？

很难想象，这、不可能吧。

“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古老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缓慢的，带着迟钝的节奏，依旧带着回响，在山洞中回荡着，从上方投下似有千斤重的压迫感。

林砚舟注意到声音响起时，墙壁上的雕像好像在动，整个怪物模样的轮廓也更加清晰了。

牠刚才的意思是……没听懂他说什么？

是说他刚才骂的那一段？

横竖都是一死，林砚舟反而没有遇到怪力乱神之类的那种剧烈的恐惧，也或许是恐惧过了头。

他镇定自若地回答说：“音响是一种能够传递声音的法器，只要你送我出去，我可以给你送来这件法器。”

他大声说完，山洞里安静了一阵，刚才的镇定渐渐的被山风吹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呜！”山洞中响起诡异的呼啸声，接着是一瞬震耳欲聋的嘶鸣。

林砚舟下意识捂住了耳朵，饶是如此，双耳还是被震的发疼，嗡嗡作响。

刚才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是他！你骗我！你们又骗我！”

他？什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