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最坏了

保持一个姿势到僵硬的滋味我不是没体会过,之前在芳菲书院遭受过的各种体罚都让我记忆犹新。

现在看来,却又都不值一提。

我哥静静在背后搂着我,我一动不敢动,这滋味比之前经历过的还要难受千百倍。明明之前我们也是这样相贴入眠的,更亲密的相拥入眠的时刻也不是没有过。

曾经有多么甜蜜,现在就有多么疼痛。

身体上万千疼痛都比不上心里,我哥把手轻轻放在我肚子上给我暖着,融化我所有的难过与不开心。他在用他的方式,消解我所有的情绪皱眉。

他以为的我,他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呢?我也想知道。

我又怕他要说出个什么惊骇世俗的蠢话……呵呵,哪里是什么蠢话,只有我知道那是世界上最美最动听的情话。我一辈子听见的次数屈指可数,我哥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做的事总是比说的多。

他爱我的眼神,我都记得,每一次看向我都是一次爱我的证明。曾经,我都能看得明白,能感受的到。

后来,我疯狂的渴求,可是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那看我的眼神,也成了最后留给我的回忆。

今晚,我哥不是很沉默了。

放在我肚子上的手一直在动,很小很小的幅度,我还是察觉到了,僵硬的四肢根本伸展不开。

“漫漫为什么不在学校门口等我。”不是质问,一道轻柔的关心话语,我哥嘴唇颤抖。

不太湿润的嘴唇似乎亲吻在我的后颈上,撩得我心痒难耐,我全身上下都是我哥的温度,都是他身上好闻的味道。

这温柔跟刀子一样一刀刀划在我心上,原本我没有觉得身上的青青紫紫有多疼,现在越来越疼了,都攀援着神经输送到我心里。大雨一场,腐蚀我千疮百孔的心脏。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哥还在继续问:“你怎么……”

我哥有点说不下去:“你怎么不还手呀漫漫。”

“这么大的人了……”

我哥还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没能继续说下去。他到底是心疼我,他肯定知道我也醒着,在认真听。

我怎么不知道还手,按照我的脾性,我怎么着也算是一个打架小霸王吧,平时总不会让自己吃亏。可那天……那天我突然就和我哥感同身受。上一世是我看着我哥挨打,这一次是我哥亲眼看着我被人揍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差别的境遇,竟是如此命运弄人。

唯有那一份纯真的感情是真挚的,我脑子里全是我哥被人按在地上的画面,那么俊俏的一张帅脸压在沙子上,就连挣扎都变成一滩徒劳。

我哥那时候就没想过要挣扎,那眼神除了放不下我还是放不下我,装满整个眼眶里的不舍,我全看见了,可我离他那么远,我过不去,我也被人按着。

挨打的滋味,当真不好受。

我再也不想尝了,都是苦涩,一路苦到心里。慢慢的,连带着我眼睛也开始疼了,尽量压抑住身体上的抽动,最不该哭的人是我。

因为,现在我哥就躺在我身边。

我感受到他的体温,他的心跳,乃至他灼热的呼吸……

一模一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只是语气变了,上次他是凶我的,又急又气。这次怎么全成了温柔的疼爱,是我太爱哭了吗?我的泪花他全看在眼里,才让他舍不得骂我,更舍不得教训我。

他又轻轻开口,声音倒比我还要更苦涩上几分:“暮色降临时最澄澈的蓝色……”

这是……!

我猛地一抖,这细微的动作肯定又出卖了我。

我哥的语调轻柔弥缓:“让我沉溺其中,寻常且炽热。可是有人不喜欢黑天,他们架起火把……”

我哥没有继续往下念了,我等了好久都没有下一句,他应该是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排除他不记得的原因,毕竟我哥可是大学霸,记忆力可是好得很。

“这是什么意思?”他把我搂过来,我们正对着。

我没睁眼,依旧在装睡,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更不知道该去怎么解释这句话。

什么意思呢?

能有什么意思呢……字面意思罢了。

他们不喜欢,他们不喜欢啊!他们一把火烧了所有星辰大海,最后什么都没有,什么也不剩了,这个世界烂透了,到处都充斥着腐朽恶心的气味,我避之不及。只能告诫自己在薄纸还未被打湿前掩盖好最后一块净土,那才是我重头来过的保护色。

“漫漫?”我哥叫我,“漫漫?”

让我怎么去视而不见。

哥的手还没有摸到我眼睛我睁开了,黑夜里贸然而出的软声像是撒娇:“哥,我的眼睛周一能好吗?”

我可不想顶着熊猫眼去教室,那也太有损威风,还不得被那哥几个给嘲讽死。好在嘛,明天是周末。

“会好的。”哥安慰我,温柔到不行,我简直要醉死在我哥的温柔乡里,一汪甜水能泅死我。

我心甘情愿。

“别担心,睡吧,哥在。”

一句哥在彻底击溃我,哥之前不在过,我找了好久哥都没有见着哥的影子,最后我也疯魔了,我也消失了,看不见我的影子,满眼只有空中楼阁里浮现的我哥的笑容。我朝他奔去,义无反顾朝我的爱奔去。

我把脸埋在我哥的劲子里,再一次清晰感受到他温度的包裹,对他的气息无比贪婪,放任我的自私在黑夜里疯涨,我有罪,我受不了了,控制不了我自己,只敢在看不见的颜色里麻痹我自己。

天一亮,我又是那个陆修漫,是我哥的……亲弟弟。

我们只是在这夜色里悄悄犯罪,在血缘关系的红线边缘反复试探,小心翼翼,谁都没有堂而皇之去越界。

偏偏谁又都不甘心,我是这样,我哥……应该也是这样。

我太害怕了。

害怕我哥爱我亦或是不爱我,各种意义上的。我是个矛盾的个体,我的自私只有我能看得见,我心里也住着一只不受控制的恶魔。它已经咬破了我的喉管,现在就差我哥的了。

我贴在我哥的喉结上,疼痛持续漫延,好像我就是那头疯魔的怪兽。我哥的喉管近在咫尺,我张了张口,还是忍不住贴上去。

不敢咬。

蜻蜓点水般的吻,我想我哥还是感觉到了。他把我咯搂得更紧,是不是也在希望我也用力加深这个吻呢……

这是吻吗?

站在我的视角是,是吻。站在我哥的是视角呢……

这或许只是一场简单的亲密触碰吧。

我好像又在自己骗自己了。

我哪儿来这么多的理由,我只不过是不敢宣之于口对我哥的那份要隐藏至深的感情罢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醒来时哥已不在房间。而我在我哥的房间,我睡着我哥的床,我身上都是他的味道。

突然那么一瞬间我就不想起床了,不想在意别人的眼光,我贪恋我哥的味道。不想去考虑万一妈妈进来了,我该怎么去解释,用什么样蹩脚的理由去迎上他们质疑探索的目光。

我不知道,我好无助。

开门声打断我的思绪,我忙把脸埋在枕头里,不敢看来人。

“漫漫?”

是哥哥。

我哥将我翻过来,看见枕头上流下的新鲜水渍,我分明瞧见了他眼里的深沉眸色。只一眼,便不敢再看了。稍稍坐起来一点,更容易错开与他的视线了。

一瞬间,我发现自己真的好自卑。我以前耀武扬威的那股小老虎似的劲儿都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也好怕我哥嫌弃这样笨拙的我。

只有我知道不是因为什么学业,不是妈妈口中说的那样,不是。

“哭什么。”

我懂他不是真的在问我,是心疼我。可以是长者的怜爱,但唯独不能是恋人的相惜。虽然美好,可又像是飞蛾扑火的短暂华丽,或许能短暂华丽都称不上。

我哥把温度刚刚好的鸡蛋放在我脸上滚,动作依旧轻柔,耐心十足。

“家里没有鸡蛋了。”昨天我还听见妈妈念叨来着。

“我想吃了,早上刚去买的,煮了一锅,早饭都做好了,有粥还有玉米。”哥哥笑语阑珊,语调迷人,我戒不掉那份沉醉的目光。

“敷一会儿,我们出去吃?”

“妈妈他们呢?”我问。我确实是个胆小鬼。

我哥深沉看着我的眼睛,我又看不懂了,我读不懂他眼里的情绪,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哥突然轻笑起来:“怎么?不喜欢哥哥了,小蝌蚪想要找妈妈呗?”

哥哥真是胡说,我已经不是那个凡事只会找妈妈的人了,我和父母之间的亲情信任已然崩塌。他们不再是我心灵的依靠,我心底的伤疤一碰就疼,血淋淋的伤口无法愈合,我是没有办法的。

密闭空间里割裂出的裂缝一旦存在,外面透进来的光也许是邪恶之光。温暖的阳光反向作用于幸存者偏差的道理也是一样的。

“臭哥,坏哥!”我嘀咕抱怨。

哥哥在笑。

“好哥最坏了。”哥哥拿着鸡蛋轻轻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没开,最后还是自己用拇指捏碎的,剥开,喂到我嘴里。

我嘟囔:“还没洗脸。”

“没事啊,反正是吃进你肚子里。”

我嗔怪着举手,作势又要打他,根本舍不得多用一点力。这辈子,我要疼他,换我来护着他。

我知道他是故意逗我开心。

我也想要表现得开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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