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DiaLord的最后一名成员，大家多少都见过，就不再介绍了。”

一直到成团发布会的那天早上，方夜蕴才真真正正跟四位队友打过照面。

经纪人拉着临时捡漏空降的他站到那四位早就预订了出道位的种子选手面前，喜气洋洋地一扬手。

“今晚录制告别舞台，你们五个站最前面。恭喜你们苦尽甘来。”

那四位早早造势已久，在节目中地位超然，所以方夜蕴对他们的脸十分熟悉。但反过来就不是这样了。

除了一脸惊喜的谢以灵和满脸嫌恶的何煜，剩下两个人——靠墙边的忧郁气质青年，坐桌角的骚气外放拽哥，方夜蕴记得名字分别是南则宁和陈信伊——都匪夷所思地望着他。

南则宁眼神迷茫，显然认不出他，但还是礼貌颔首以示欢迎。

陈信伊上下打量他几眼，扯起嘴角笑了一下。他身上有那种夜店里最爱闹事的刺儿头的气质，叫方夜蕴感觉不太舒服。

“能把超然公司的那个谁挤下来，小朋友有两把刷子嘛。”陈信伊冲他大笑两声。

他说的是跟谢以灵有恩怨以致最后被踢出局的那名选手，原定的钻团第五人。方夜蕴能入团，顶的就是那人的位置。

方夜蕴笑容不减，如面具死死焊在脸上：“抱歉，我也是今早才知道自己拿到了出道位，别的事情都不太清楚。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是没想过要和每一位队友好好相处，只是这个天真的念头很快就被击碎。

选秀出道后，迎接他们的是为期三个月的成团巡演。钻团累死累活天天排练歌舞，极星娱乐在此期间也陪着加班，肝出一套顶流男团打造方案。

方夜蕴也拿到了那份让他无语问苍天的人设企划书。

在公司看来，五个成员一定要保证人设差异化，各自从不同赛道吸粉。

也就是说，南则宁的赛道是成熟哥哥，陈信伊的赛道是痞帅男友，何煜的赛道是诱惑妖精，谢以灵的赛道是遥远梦幻的贵公子，而方夜蕴……

【甜美系可爱弟弟】

这七个可怕的大字赫然印在正式文件上。

“这七个字里我符合哪个？”方夜蕴握纸的手微微颤抖。

现在他开始觉得，高中学弟学妹们给他封的【高冷校草男神】听起来都是完全不令人尴尬的正常用词了。

经纪人一副见惯世面的表情：“那你想要什么？你年纪不就是最小的？比荷尔蒙你比得过小陈？冷和拽也不行，这团里已经有三个人都是盐系距离感路线了，总得有人出来调节一下。”

原来团里给他的定位就是调节剂，方夜蕴这下有点明白了。

他是队友们的补充。

在营业路线上，公司也几乎维持着同样的方针。

四个队友都有自家公司谈来的个人资源，公司也做了调整。队长和Ennis要一起去一个热门综艺，而陈信伊会跟何煜一起参加街舞比赛。

得，他又落单了。

“照这个企划，我会空窗大半年吧？”方夜蕴轻声询问经纪人。

他清澈的眼睛微微湿润，眼角微红，像一抹狂风中揉皱的花瓣。可谓耗尽了毕生的演技和羞耻心。

但经纪人铁面无情，不吃这套，嘴皮子一张就熟练画起了大饼：“没办法，你是临时加入的，公司没时间准备。你好好干，公司不会忘记你的委屈。”

闲得发慌的时间里，方夜蕴勤学苦练，学以致用，努力研究如何使自己那张美丽冻人厌世脸看起来更接近“甜美可爱”的字面意思。

追星女孩喜欢的偶像营业风格，包括女偶像的视频，他都看了一大堆。然后，忍着羞耻开始自主营业。

反正他有大把时间。每天拍一堆视频，然后再在破电脑上耐心挑出最能看的那几秒；天天追赶潮流，翻唱近期火热的流行歌并翻跳舞蹈。极星娱乐一直放养他，等回过神来，他在各个社交平台上的粉丝几乎比所有队友都高了。

这很可怕，因为其他队友的粉丝量都经过了各自公司的注水。

经纪人终于还是带着个人资源来找他了：“阿夜，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成网红了，还是工作为重吧。公司会为你好好规划的。”

方夜蕴平静地笑了笑。

经过那段时间的锻炼，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大有增长，已经无坚不摧。然后某天午休时，他看见谢以灵鬼鬼祟祟钻进休息室，拿出手机，然后点开了方夜蕴的社交账号。

听声音，是他某天的营业短视频：“好像已经很晚了，大家也该休息了吧？我也很困了……嗯，现在为大家唱一段摇篮曲吧……”

少年的声调慵懒随意，又软又甜，像落了一把黏在手上的棉花糖。

站在门口的方夜蕴：“……”

他恨不得冲上去把谢以灵的手机抢过来，然后恶狠狠地关掉。

明明录制的时候很坦然，满心想着为了工作不寒碜，可是被同事听见怎么就这么羞耻？

谢以灵注意到他，眼皮一跳，颊上有些泛红，竟也是颇不自在的样子。

“我……我只是偶尔才看看你在发些什么，有点好奇，仅此而已。毕竟你经常不和我们一起工作。”他一边咳嗽一边找借口。

为了缓解尴尬，谢以灵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对了，你的声音好像A**R啊，这是我前几天听说过的一种东西。”

方夜蕴：“……”

他更尴尬了。

沉默在休息室里蔓延了一会儿，最后又是谢以灵打破了沉默：“你现在为什么不写歌了？”

方夜蕴一怔，被谢以灵这么一提醒，他才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居然一直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因为做偶像也是很忙的，我需要学习的事情还有很多。”他用应对记者那般的口吻说道。

谢以灵有些失望地离开眼睛：“总觉得现在的日子跟我想象中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不一样。”

方夜蕴不知该如何作答。

可能是因为你其实并不了解我，他在心中默默说道。

虽然网络上“日以继夜”的呼声还是那么火热，但这几个月来他们之间的交集并不多。满当当的工作把谢以灵的行程都塞尽了，而方夜蕴知情识趣地没有打扰。

当初极星娱乐就向他发来橄榄枝的那一天，就明确提醒过他：“我们问过了Ennis的公司，他们对你入团的事没有意见，但希望你能更独立一点。你目前的热度实在是太依赖Ennis了，身为偶像，两个人都需要更独立的发展。”

方夜蕴心领神会地点了头。

豪门贵公子当然要注重风评。对面公司看见他们的CP粉那副狂热的样子受到惊吓，他也觉得可以理解。

毕竟第一次看到转发破千的“日以继夜”PS吻照时，他也感受到了三观的重塑……

可是，在他逐渐走红的那段时间，谢以灵的运势却落到了低谷。

让他上综艺委实是一步错棋。他那副养尊处优的少爷样子，进了多人合宿的旅游综艺就是挨骂的份。本来这种综艺就喜欢突出嘉宾之间的冲突，他一个招黑体质的进去了，基本等于献祭自己。

最要命的是，他在跟一位同样是偶像出身的人气前辈吵架时，脱口说出了致命的指责：“少来跟着我！看见你就恶心，像你这种有案底的也配？”

尽管节目组剪掉了这段素材，但这么劲爆的视频必然会流出。

指责人气前辈身怀案底，这可是事关法律道德的重大问题。网络上吵得轰轰烈烈，骂战无数，最后纷纷要求公检法介入，两个人之间必须进去一个。官方公告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前辈确实有案底，但是是在未成年时受人教唆偷盗，涉案金额也不重，只进过几天少管所。

失德艺人自然无法在演艺圈继续如鱼得水，何况他得罪的人是谢以灵。前辈站出来痛哭谢罪，表示要退圈反省。美人含泪，惹人悲怜。当即又有一大批墙头草路人和他的死忠粉觉得谢以灵太过分，以势压人，揭人伤疤。

有案底又如何？我们哥哥那时候还只是个孩子呀，家里也没多少钱。跨国集团金贵的小王子怎么会理解家境平平的小孩抵挡不住诱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