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无论回应与否，都是徒增尴尬。综艺的录制不了了之，谢以灵的事业发展也因此耽搁下来。

公关公司认为，减少曝光暂避风头是目前最好的选择。谢以灵应公司安排从镜头前消失了一段时间，避开大众视野。

就连方夜蕴，也只在每周定期的全团排练中才有机会见到谢以灵。

团体舞台是爱豆的基本功，丢不得。五个人一起练舞会激起竞争意识，暗暗较劲，比谁更拼。方夜蕴发现自己开始对谢以灵的存在格外在意，甚至在舞蹈室里，他都会忍不住向角落里的谢以灵投去视线，观察他是否如往常一般神采飞扬。

好像确实有点变化，但到底哪里变了又说不出来。

如琢如画的眉目蜕去了从前的单纯，减了清爽，添了沉郁，低眉垂首时锐利的颌线恰似一只寂寂低飞的鹰。

原来天之骄子也会有这么不快活的时候。方夜蕴想，他曾经以为谢以灵是永远不会受网上那点风浪影响的。

谢以灵练完舞，走到门口的椅子上重重坐下，抓起矿泉水毫不客气地豪饮。这样子咕嘟咕嘟喝水一点都不优雅，老妈哥哥他们见了都要皱眉。但他从四肢百骸到内心深处都觉得疲倦，有个声音在不断喊累。

他粗暴地将一切都归咎于运动量太大。

突然间，头顶上一重。

谢以灵抬起眼，视野里多出来的是裹着紧身裤的修长双腿和往上扎在裤腰里的一截运动服，比例完美的一段腰身。

“干嘛啊，方夜蕴？”他叫了他的全名。

头顶的重量晃了晃，是方夜蕴拿着什么东西在他脑袋上碾了碾。谢以灵终于提起精神来，伸手抓住了队友胡闹的手腕。

谢以灵恹恹地开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幼稚了啊？”

阿夜入团之后努力迎合人设，一举一动越来越诡异了。虽然他绝对不会嫌阿夜不够可爱，但他还是……觉得不知所措。

“我好心好意帮你送饮料，你就这么损我？”方夜蕴清凌凌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埋怨。

阿夜放到他头顶的原来是一瓶运动饮料。瓶身晃啊晃，发出起伏不定的水声。

这好像是阿夜第一次对他献殷勤。谢以灵僵硬的脑袋终于开始正常运转。当然，区区一瓶饮料跟他平日里接受的那些待遇相比不要太寒酸，不过能从阿夜的手里递过来，就凭这点，这瓶饮料的身价足以翻上几十番了。

物以稀为贵，它现在比琼浆玉液还珍稀。

“怎么让我喝运动饮料？有糖分的，公司说要忌口。”

“比起矿泉水，还是运动饮料更能让你打起精神。”

站着的少年垂下眼帘看他，淡定的脸孔和声音就像夏日的凉风一样，干净又清爽。

听了他的话，谢以灵终于拧开瓶盖抿上一口。

沁凉的饮料从喉咙里滑下。比想象中甜，谢以灵稍稍有些惊讶。明明最近，总觉得什么都食之无味。

方夜蕴居然还站在那里耐心等着他慢吞吞地喝饮料。这又是一件离奇的事，这小子作为全团最有事业心的人，平时任何时候都跟上满了发条一样绝不停下。

“他们都回去了，你不回去吗？”谢以灵低声问。

方夜蕴说：“我也没有工作。”

那个“也”字让谢以灵的心脏稍微跳了一下。

他抓饮料瓶的手攥紧了。瓶子发出很畸形的咯吱一声。

“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为什么受惩罚的是我？”谢以灵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方夜蕴眨了下眼睛，忽然说：“在那个年纪，我比他还穷。但是我没有偷过东西。”

谢以灵呆了一呆，迟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方夜蕴说的是谁——是那个跟他在节目上当众开撕，被他爆出未成年盗窃案底，最后灰溜溜滚出娱乐圈的失德艺人。

“他有父母，虽然家里有欠款，但也不需要他去偿还。我家的经济压力当时不比他们家小，只有我一个人扛，还不是好好熬过来了。”方夜蕴平静地叙述道，明明是最灰暗的往事，但他念得那么平淡，就像是置身事外的第三人一样。

“不偷不抢，也能好好活着。他一念之差，输给的是自己的贪欲，最后也因此吞下了迟来的苦果。一饮一啄，咎由自取，责任推卸不到别人头上。”

等他用念经一样的语气念完，谢以灵终于后知后觉，这个一脸正气的小朋友好像是在安慰自己。

用他平时绝不肯提上半句的不幸人生开解自己。

谢以灵突然就觉得有一股酸涩冲上喉头，差点丢脸地哭出来，赶忙先挤出笑脸，感激涕零地抓住方夜蕴的衣角：“阿夜，谢谢你安慰我！”

“用不着，我不是哄你，对这件事我本来就是这么看的。”方夜蕴把衣角抽出来，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家的情况你知道就好了，不要讲给别人听。”

他对谢以灵那张嘴实在是没有信心。这可是屡屡祸从口出到连颜值都无法挽救的祸害。

“你放心，我为什么要跟别人分享这些？你的事只需要我一个人知道就好了。”谢以灵满口应允，思维忽然又奔逸起来，“你很少主动跟我讲关于你自己的事，其实我很想听。”

“没什么好听的，都很无聊。”方夜蕴看着他的脸庞恢复了生气，不自觉弯了一下嘴角，“精神起来了？既然不喜欢闲着，那我给你安排工作你要不要？”

方夜蕴给他的“工作”就是陪他一起去拍新的营业视频。不带助理，不需要staff帮着策划，也没有公司指手画脚，就只有他们两个人出去自拍。谢以灵还是第一次这么玩儿，做什么都很新奇。

他们带上器材打车出发，像两个约好暑假出去撒欢儿的高中生。期间谢以灵一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兴奋，方夜蕴不得不按住他的脑袋警告他不许摘下口罩和墨镜。

抵达之后，谢以灵才发现目的地是一个射箭靶场。方夜蕴要拍的vlog主题是“体验射箭”，专程挑上他，是看在他学过弓箭的份上拎他过来陪练。

“那你可挑对人了，我小学时还拿过冠军。”谢以灵成就感满满，动力十足。

方夜蕴穿戴好设备，纤细的手指拎起长弓：“别急着孔雀开屏，这次你是要当陪练，不是要在那儿表现……你干什么？！”

谢以灵不知何时蹿到了他的身后，顺理成章地贴紧了他的身体，一手抚在他肩上一手伸向他拉弦的五指。距离亲密无间，方夜蕴整个人都掉进了他的怀抱。

“帮你调整姿势啊。”谢以灵理直气壮地说，“我也太好了，当陪练还免费赠送教学服务。”

他感受到怀中的身体又滚烫了几分，但他没有多心，按上怀中人颤抖的握弓的手，一寸一寸十指相触。

方夜蕴感受到四肢在发软，迅速赶在力气消退前松开了弦。

箭从他们的弓上射出。

这个vlog发出后大获成功，反响热烈。

尽管谢以灵没露出全脸，可任谁都看得出，陪方夜蕴一起出游、练箭的人，那完美的身条除了谢以灵没别人。Vlog最后还有一段是谢以灵单人射箭演示，姿势标准一箭中靶，轻松潇洒，英姿勃发，宛如月下弯弓射天狼的少年英雄。

【好帅啊天，古代的神箭手也不过如此吧】

【简直就是小说里跃马开弓的少年将军，帅裂了次元……】

【唉，突然不想黑他了，不管怎么样都是真帅哥啊】

一个短短的营业视频，还是边角料，突然就让大众又看见了谢以灵的魅力。他的名字在互联网上的热度又开始飙升，但这一次是正向评价居多。

除此之外，vlog中自然流露的那种CP感，强烈到令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包括狂喜乱舞的CP粉、被配了一脸的路人，以及——终于意识到这对CP前程远大、大有可为的经济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