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专辑里附赠了“日以继夜”为MV拍摄的双人海报，选的是两个人乘着跑车穿过海滨公路的画面。蔚蓝辽远的海天盛景像一张绝美的明信片贴在后头，前景处是两个迎风大笑的少年。海风呼啸，乱发飞扬，十九岁的青春像海鸥一样想要凌风展开翅膀。

团队遵照惯例，把所有版本的专辑都从原厂带了一份回来塞在收藏室里。谢以灵极少去翻那些注定落灰的藏品——他工作忙，成果太丰硕，没那个时间天天回味。

可这一次的海报多少有些特别。他在街上看到投放的大屏会驻足去望，收藏室里的海报也命令下属张贴出来。在他私人的房间里，两个人的剪影定格在墙上，氛围松弛而亲密。

公司上下都看出来了，谢二公子非但不排斥炒cp这种行为，甚至可以说是乐在其中。钻团的经纪人们松了一口气，抓紧机会趁热打铁，又给他塞了一堆类似的工作。

“双人合体综艺”。

“双人旅游商务”。

“双人舞台part”。

谢以灵匆匆扫过一系列企划书的标题，心脏像被一只小小的麻雀啄了，痒意难耐，可为了面子还要徒劳无功地挣扎两下：“最近忙，让我考虑考虑。”

经纪人差不多摸透了他的脾气，好笑的点点头：“那您慢慢考虑。”

倒是谢家给他派的个人团队助理有点忍不下去了：“少爷，还是酌情挑选一下工作内容吧，很多重复性业务对您的事业并无裨益……”

谢以灵当场表演一个变脸：“是你工作还是我工作？别替我随便推掉工作机会。”

助理：“……”

经纪人捂嘴偷笑。助理臭着一张脸悻悻闭嘴，忍不住捏紧了手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那个通讯录页面，如果谢以灵留意一下，就会发现是他哥哥身边秘书的名字。

二少爷最近太怪了，助理沉思着。大少爷曾担心娱乐圈鱼龙混杂会带坏弟弟，特地嘱咐过他要多看着点，尤其是不要让那些有心攀龙附凤的家伙缠上二少。

但接触之后他才发现，二少看着开朗随和，却是个性格固执的人，说话做事只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从不耐心听旁人叽歪。

助理根本插不上话，空有表现自己的心，却一直找不到发挥的余地。

现在这种状况……总该轮到他尽责了吧？

最后，这些工作谢以灵都一个不漏地接下来了。虽说是团体和个人活动之外的额外任务，给他增加了不少工作量，谢以灵却全不觉得麻烦。

一兴奋起来，连时间的流动都感受不到，遑论其他。

他穿着潮流风的休闲装，同身边方夜蕴的造型正好相衬。两个人站在露台上一起向观众挥手，画面和睦，完美登对。又到了营业环节，两人在镜头前开足马力，熟练地进入角色。

方夜蕴脸上挂着甜美的微笑，眉梢眼角流动着柔和清润的辉光。天生气质疏冷的少年刻意软化下来，简直像是祛了硬壳露出纯白莹润柔软内里的荔枝，甜得叫人心旌摇曳。

谢以灵的目光忍不住往他那边飘。每到台前，立志成为演员的谢二少总会被搭档的演技震惊到心神恍惚，明明台下是个本性恶劣的性冷淡，怎么就能表演出那副样子……

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方夜蕴眼珠一转，大大方方偏过头来看他：“以灵哥哥，我刚刚说的是不是很对？”

以灵哥哥。

这四个字无情冲刷了谢以灵的理智。他从小到大习惯了做弟弟，难得被叫一回哥哥，还是被这么轻快轻柔、语调宛转地叫哥哥。

他从未想过这么寻常的词汇还能生生叫出旖旎来。

笑意不自觉便上了脸，谢以灵几乎是欢欣鼓舞地应道：“对对对，你说得都对。”

“……”方夜蕴语塞了一下。看这人走神故意抛梗给他接话，怎么还接不住？他刚才讲了半天的话谢以灵是一点儿没听？

紧接着，谢以灵就看见他刚认的“好弟弟”在观众看不见的角度对他翻了个无情无义的白眼。

谢以灵：“……”

他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悲愤地听见自己少男心破碎的声音。

又演他！

这个混蛋，天天在人前表现得主动勾人，对他百般柔情小意，然后转头就表演变脸给他脸色看。自己精神分裂不算，还带着他一起精神分裂。

他瞪着那张比妖精还千变万化的脸，心中情绪澎湃，又想往他脑门上来一下，又想捏住那冰白的脸颊和色泽微温的嘴唇……谢以灵狠狠晃了下脑袋，清醒过来。

“最近的生活挺不顺的，烦心事很多。”谢以灵憋得快炸了，不得不找上知根知底的狐朋狗友诉苦，“也不知道算不算感情方面的麻烦，说来都可笑。”

姜飞沙坐在对面沙发上，脸上毫无对发小的关切，只有浓浓八卦欲：“快讲讲，尤其是感情方面。”

谢以灵摩挲着酒杯，眼神迷离：“我突然觉得我可能是体验派。”

姜飞沙被他奔逸的思维整迷惑了：“哈？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谢以灵深沉地说：“我太容易入戏了。就算明知对方只是为了工资、热度和话题量才来跟我做这些事，我也会忍不住当真。”

不过是虚与委蛇，却令他日益沦陷。

连自己都觉得好笑。听说过演戏太入戏出不去的，哪听过有卖CP卖太厉害出不去的？但他似乎就是不太争气。

“嗨，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姜飞沙失去兴趣，他浪得多姿多彩，圈内也普遍玩得荤，对着谢以灵这么素的烦恼唯有无语凝噎。

“你呀，就是没经历过，才会一惊一乍。逢场作戏玩一玩难道不是很正常？你把这些看得太重了。”

姜飞沙想到什么，打了个响指：“别搁那儿矫情了，带你见见世面。”

第二天，

第三天，方夜蕴是被新闻推送的提示音吵醒的。

第四天，

第五天，【惊爆！人气偶像Ennis深夜开趴，密会当红小花！】

看到这条消息的第一秒，他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笑的假新闻，怎么敢编排到谢以灵头上的？

方夜蕴大力敲着屏幕，可那条假消息没有消失，依然存在于那里。配图也大喇喇地亮在那儿：是一张狗仔偷拍照，一众青春靓丽的男男女女走出酒吧，当先的是谢以灵和一个美丽绝伦的女人。

……凌晨，酒吧，大都会的霓虹灯，女人们脸上残褪的妆容，男人们揉皱的领带。这张照片抓拍得很好，摩登都市的声色犬马氛围尽显。

方夜蕴呆呆地看着那张照片，发现自己找不到抵赖的借口。原来真的是谢以灵。

“为什么？”他着了魔般出声，旋即觉得这个问题真是可笑极了。

精力旺盛条件优越的年轻男女，聚在一起联谊再常见不过。世上司空见惯，又不是活在真空里。

或许他也不该感到意外。他本就不认识谢以灵那些身份优越的朋友，同理，那个人的交际圈子他不熟悉又有什么奇怪呢。

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对彼此多干涉一下都是越界。

方夜蕴去公司后一整天都带着口罩，不想叫人察觉到他心情低落。当然众人也无暇他顾，他们都忙着处理谢以灵的突发事故，将绯闻的热度努力压下去。

谢以灵本人也被叫过去开会。走出会议室时，他脸上阴云密布，半是晦气半是杀气。

他们在走廊的拐角相遇。方夜蕴纠结了一会儿，还是走过去对他说：“你就不能忍忍？做这种事，至少不要暴露在大众面前。我们是偶像，至少要有操守。”

谢以灵横了他一眼：“哪种事？我做什么了？”

他的口气很凶。

方夜蕴突然有点委屈，他根本就不想把那些事用自己的嘴巴说出来，让语言再描述一遍。

“别装傻，你又不是不懂。”他低声道，“玩归玩，别闹出绯闻，那会影响我们所有人。”

谢以灵气笑了：“你也看了小报的消息，然后跟着狗仔一起来编排我？我说，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么形象啊？真是倒霉死了，不就是被朋友拉去联谊，聚会一共喊了二十几个人，这都能被传谣……”

他突然停住了，低下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夜蕴：“事情闹得又不大，你倒是很在意，为什么？”

方夜蕴心脏一跳，条件反射般回应道：“我们现在捆绑得很紧。不管你的名誉怎样，我只希望我的事业不要受到影响。”

谢以灵冷冷牵动了下嘴角，目光无悲无喜，平静接受了一切。

好嘛，就知道会是这样。从工作狂的嘴里不会听到别的答案。

他向方夜蕴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往他肩膀上推了一把：“行了，回去吧。我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不会影响到你以光辉灿烂的飙红之路的。”

方夜蕴很想问问他联谊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是不是经常去这种聚会，以后还会不会再去，但最后他克制住了什么都没有问。

绯闻的事很快就解决了。正好助理将谢以灵近日诡异的情况禀报回去，谢家人一看，觉得是他身边这群碍眼的朋友在搞事，索性把姜飞沙叫来的那群小明星狠狠敲打了一通。

当中确实有人存了歪心思。那天一得到跟谢以灵聚会的宝贵机会，她就把消息放给狗仔，意图增进两人的交集。收到谢家的警告后，不但速速赔礼谢罪，还吓得从此连他们那圈的富二代都不敢再接近了。

“你们家的人也太小题大作了，这样子搞，我以后还怎么在圈里玩？”姜飞沙向谢以灵抱怨。

谢以灵没好气地回答道：“你自找的。”

那天姜飞沙嚷嚷着要让他见世面，一个电话叫来一堆漂亮男女来包间当众表演十八摸，还有人想往他大腿上坐的。吓得他还没顾得上开开眼界，光顾着赶人去了。

不过那个该死的花花公子好像有一点说得没错，是他太青涩了，稍微一点亲密接触都能让他呼吸颤抖冷汗直冒。像他这样低攻低防的雏儿，会被队友虚情假意的挑逗钓上钩也是在所难免。

这是他自身的缺陷，是他无知，是他冒昧。谢以灵想，也许方夜蕴说得对，他不应该没头没脑地想错事走错路，给队友的工作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