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与否，少年心事，忙碌起来都无暇顾及。如气泡般不停浮起的小心思，最终也在生活这杯水中冲淡。

DiaLord在年底的娱乐圈大赏中狂揽四项大奖，人气登顶，正式昭告天下他们红破了天。也正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钻团作为第一偶像团，手头的工作开始堆积如山，多到数不胜数。

“你们现在是大大大大大红人，跟以前可不一样了！明星这条路，你们从前是走在上头，现在就是飞起来了！”经纪人艰难地揽着四个奖杯，冲他们眉飞色舞地大喊。

五个大红大紫的偶像坐在庆功宴的酒桌边，各自敷衍地应了应。有人微笑，有人点头。都说红气养人，这红了之后，派头也就不一样了。他们在经纪人面前不再拘谨，行止坐立之间也有了人气巨星的样子。

当然，也是因为太累了。娱乐圈的繁华世故迎头压下来，而他们才将将满二十岁。

方夜蕴抿了一口酒，懒懒垂下眼睫。他眼底有一抹极淡极淡的黛色，每天都会仔细用遮瑕掩盖，不细看看不出来是黑眼圈。

“明天上午，杂志拍摄；吃完午饭，出席代言活动；晚上赶到机场，飞去明天的活动场地……”

他翻动着手机上的日程表，五颜六色的小卡片把每一个空隙都填满了。工作把他的人生挤得满满当当，不过他已经习惯了——总比空出时间来瞎想那些没意义的心事要好。

“你的日程表真满，为什么要接那么多没用的工作啊？”

谢以灵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来。方夜蕴脸色一凛，发出警告：“不许看我的手机。我又不是你，没资格对工作挑三拣四。”

这家伙是全团最懒的那一个，好资源争先恐后往他面前凑，他冷酷无情地一个个撂牌子，美其名曰work life balance享受人生。方夜蕴觉得这种奢侈真是太气人了。

谢以灵笑了两声：“这次单人人气投票你都拿第一了，还没资格？”

他的目光很温暖，是纯粹的欣赏，跟其他三个队友听到投票结果时眉梢眼角的僵硬全不一样。

方夜蕴忍不住也跟着一起弯了弯嘴角：“好不容易拿一次第一，当然更不能懈怠。”

他在钻团坐了大半年的冷板凳，又做了快一年的卖cp工具人，个人资源极其寒酸。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凭借个人的钻研和努力将人气从末位逆袭到首位，不可谓不励志。

以后是不是就能苦尽甘来了？方夜蕴年轻的眼里，憧憬的光扑闪扑闪，不再是平时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

他想要更多更多，黄金白银，鲜花红毯，爱和掌声。

谢以灵学着他的样子往椅背上一靠，背对着宴席上的众人，和他在角落里凑作堆儿。见他脸上难得有点笑意，忍不住抬手在他微翘的唇边掐了一下：“怎么，很得意？我看你都要飘了。”

方夜蕴立刻沉着脸将他没轻没重的手拍开：“离我远点，今天日子很好，不跟你计较。”

他们自顾自的亲密，宴会上其余的几十人也习以为常，不会煞风景过来打扰。那些应酬、起哄和酒杯碰撞的喧哗声被无形的屏障隔开，只留他们两个像逃课的两个高中生一样说着废话。

“后天晚上不跟我一起去那个什么珠宝盛宴？”谢以灵随口问道，“我看队长都收到了邀请。”

方夜蕴黑着脸剜他一眼：“队长收到邀请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拿到请柬。”

他的资源是全方位的差，不但公司小气，代言缘也差得很，只有那些看中卖货能力的快销品牌乐意找他。虽有几个时尚品牌欣赏，但他们看重咖位，在他奋斗到一定地位之前是不会轻易给他title的。

或许是因为他的穷人人设人尽皆知，深入人心，无法打造高端形象吧。方夜蕴想到这里又剜了谢以灵一眼，天天有这位出道前就手握各大蓝血品牌vvip资格的大少爷跟着，他是别想摆脱掉穷这个标签了。

在网上，这可是他的黑子津津乐道的一大黑点。

【永远只能割粉丝韭菜，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嗯？不是吹马上要人气top了吗？代言商好像不这么认为呀？】

【代言实绩太差了，看到队友的实绩图不会羞愧吗】

唉，烦死这群嗡嗡的苍蝇了。

“那些品牌都太没有眼光了。主题是珠宝，却不送你一张请柬。”谢以灵的目光如同画家手中素描的炭笔，轻轻描摹过他因生气而微微鼓起的脸颊，“他们的晚宴会因此黯淡无光。”

方夜蕴的心跳了跳，脸埋了下去：“的确很遗憾，那些大品牌的眼光竟然连你都比不上。”

被谢以灵这么一说，他心里那点不甘又泛了起来。

明明自己哪里都不差，就是没资源没人脉，所以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那次他跟着谢以灵去意大利的时装周，起初也是无人问津，可引起设计师的注意后立刻摇身一变成为大师宠儿。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

方夜蕴用余光瞟向谢以灵，想起在意大利的他是何等光彩照人、落落大方，像是一个生来便适应那种场合的小王子。小王子会很没有贵族风范地跟他吵架闹脾气，但是吵完还是会牵着他去赴宴，把他这个灰小孩牵到王宫的水晶灯下。

如果他能再帮一次自己就好了。方夜蕴脑海中生出这个念头，然后便挥之不去。

压力如影随形的时刻，阴暗的念头自然也忍不住在影子里疯涨。

方夜蕴侧过头，用开玩笑般的口气有意无意试探道：“没眼光又没审美的人主办的晚会听上去就很无聊。要是我在的话，说不定还不会让你那么无聊。”

谢以灵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确实，这样的场合我已经烦透了。”

方夜蕴不动声色朝着他那边靠了靠，眼睫掀起来，底下亮晶晶的眼珠像两枚黑水晶一样冲着他放光：“但我都没去过。我很好奇呢，下次带我去呗？”

“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你想去看看的话，下次……不，这次就可以带你去。”谢以灵随口答道。

作为偶像和受邀嘉宾的谢以灵是不应该向活动主办方提出临时加人的要求的。可他是海翼集团的二少爷，从来都习惯了各类奢侈品客户经理对自己的有求必应。

方夜蕴喜不自禁，难得向他还了一个主动的微笑：“那就拜托你了。你这种时候特别像一个好队友，不愧是我的以灵哥哥。”

“我的”两个字让谢以灵的眼神深邃了一下，黑了一个色调。他魂不守舍了一瞬，才低声回应道：“我本来就很好。你就该多记着我的好，少给我摆脸色，这样子我才能好好的和你……咳咳，一起工作。”

庆功宴又翌日的珠宝晚会他们是一起出席的。谢以灵还抓来一家奢牌负责了方夜蕴的全套造型和珠宝赞助。品牌的人当着方夜蕴的面倒是殷勤又客气，铆足了劲服务他，给的也是vvip待遇。

“您真美，这只钻石耳环果然很适合您，黑曜石和蓝宝石的领扣也正衬您的优雅灵动。”造型师一边给他佩上珠宝，一边在接近他耳畔的地方向他低声赞叹。

方夜蕴淡淡扫过眼，在造型师的眼中看见毫不伪饰的惊艳，以及眼瞳中倒映的自己。那天鹅般高雅的轮廓被奢华光彩的首饰点缀着，自身也宛如一件依贵族的心愿尽情妆点的珠宝。

过分雍容华贵的自己，让他甚至觉得陌生。可若是想继续往上爬，就得习惯这等衣香鬓影。

“您的气质也很好，怪不得谢家的少爷这么喜欢您。”造型师脱口而出，两秒钟后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那个像木头一样安静地任他打扮了大半天的少年一下就灵醒起来，冷冷的视线投过来，目光锁在他身上。

他头上冷汗潸潸。这种事他见得多了，有钱的公子哥儿带着小情儿来他们店里一掷千金，要他们品牌尽心竭力打扮自己看上的宝贝，讨他或她欢心。但这一位似乎脾气不是太好，很不喜欢他的恭维。

少顷，方夜蕴把脸转了回去，礼貌克制地回了他一句：“是你们的设计出色，效果很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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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 4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