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像梦一样

人工播报的喇叭声音又大又炸,慢慢朝着前面车厢去了,走之前还回头又强调了一声:“荟禾站到了啊!”

“嗯……刚到。”徐离只能承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骗许承熙,大概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什么会提前从家里离开。

他有些忐忑,一只手举着手机等着许承熙说话,拿了东西等待进入过道的人流里下车。

“噢——”许承熙拖长了尾音,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一样继续问,“你去荟禾走亲戚?”

“啊……”徐离愣了下,脑子没怎么思考就顺势应了,“对。”

“……”电话里又沉默了。

他在想什么,很明显许承熙是故意这么说的啊,要真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接说,还遮遮掩掩,他还“对”……

“不是……”徐离想找补一下,但下火车的时候太挤,后面的人无意推了他一下,他一只手提着箱子差点没站稳,嘴里发出小声惊呼。

许承熙却也刚好在这时候开口:“徐离,我看起来很好骗……”

“吗”字还没说出口,听到徐离那边的动静,许承熙又立刻改口,语气也由刚刚的略微不爽转变为关切:“怎么了,没事吧?”

“不是。”徐离立刻反驳他那句话,“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事实确实不好说出口。

“我问你有没有事?”许承熙却没再掰扯骗不骗的,追问道。

“没……”徐离下了车远离一点人流,他也不急着出站,干脆在一边先站着,“刚刚人多比较挤,现在没事了。”

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听到徐离这句话,许承熙就想象出他一个人拿着行李孤零零站在人群外的样子,于是就轻易地决定不再纠结骗不骗的问题。

“算了,”许承熙很轻地叹一口气,“怎么?为什么提前回荟禾?”

但这个问题徐离好像也不好回答,因为电话里徐离又安静下来,只听到车站里嘈杂的人声。

“不会是秦老板这么早就把你叫回去打工吧?”许承熙猜测,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离谱,“不可能吧?”

“不是,”徐离赶忙替秦衡澄清,“店长很好,他还借给我‘浇愁’二楼住。”

许承熙在电话那头挑了下眉,对于徐离主动报上去处这个行为感到有些满意,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

但转念一想,他又稍微有点不满,于是直接把不满的点说出来:“你也可以直接跟我说,去我家住。”

“不……”

“我家里现在没人。”许承熙打断他。

“不用了,”徐离温吞道,又补上,“谢谢。”

许承熙也没再强求,他知道徐离肯定不会接受。

话题扯到这里,徐离为什么提早来荟禾他还是不得而知,徐离不想说,他也不会再问了。然而徐离却又犹豫着开口,像是为了弥补先前撒了谎。

“我算是……和我妈吵架了。”

“你离家出走啊徐离?”徐离话音刚落,许承熙就急切问道,语气还带着些难以置信。

“没有,她知道。”徐离解释,但没有再说吵架的原因,许承熙也没有问。

“知道就好,”许承熙松一口气,又开始操心起来,“你们都先静静,后面再好好说。”

“嗯。”许承熙的不追问让徐离终于放松下来,虽然他和徐素宜之间并不是好好说就能解决的。

基本搞清楚情况,许承熙又想起自己打电话的目的,现在和他预想的有些不一样,他突然有点想改变原本的计划,并觉得新计划似乎更好,让他跃跃欲试。

“徐离,”许承熙轻声叫他名字,“这样吧,我直接把东西寄到‘浇愁’好了。”

徐离想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特产,回应“好”,又想着到底是什么东西许承熙这么执着于一定要明天给他,他忽然有种猜想,但又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于是忍不住还是问:“是什么?”

许承熙却偏偏故弄玄虚:“你收到了就知道了,明天注意查收。”

“好的。”

“快过去吧,天黑了。”许承熙往窗外看看,起身出了房间,看见徐素宜和许城似乎还在规划他们一家年后的行程。

“好的。”徐离抬脚朝出站口走。

秦衡告诉了徐离“浇愁”备用钥匙的位置,徐离到了后直接就可以进去。

平时开了灯也昏暗的店里现在无一丝光亮,只有门外的路灯灯光从还未关上的店门口透进来,但也随着徐离的动作与“吱呀”的关门声被隔绝在门外。

眼前是一片漆黑,徐离却前所未有的感觉“浇愁”居然有些大,大概是太过于空荡,大概是他孤身一人。

可明明以前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不论是一个人在哪里。

但也许他今晚待在哪里都会有这种感觉,因为他总会想,如果没有和徐素宜的这场争吵,他还可以继续期待明天的视频,期待与许承熙和小狗的会面。

但偏偏这场争吵也是因为许承熙。

徐离轻叹一口气,在幽暗的环境里更显孤寂,让人不自觉拧眉。

他没开下面的灯,借着手机光快步上了二楼,二楼有休息室他一直都知道,但他没上来过。

秦衡说很小,其实还行,跟他上次来荟禾住的地方差不多大,基本所需的都有,还有一个阳台,不过床确实算不上大,但整体很干净,徐离只稍微休整了一下就准备睡觉了。

次日,天气阴沉,雨要下不下。

大概是昨天在火车上不太舒服,再加上今天的天气实在适合睡懒觉,徐离一觉几乎睡到了下午。

他醒来就看到徐素宜的新消息,昨天的转账已经超时自动退回,但最新消息又是新的转账,不过这次不单纯只有一条转账消息,下面还跟了一条文字消息。

【生日,收了吧。】

徐离一愣。

倒不是他忘了自己的生日,只是以前他从来不怎么在意生日,徐素宜也差不多,甚至最开始有些抗拒给他过生日。

或许是担心他提早出来,或许是这次与以往不同的争吵让徐素宜改变了一些想法,她居然也开始注重起这件事。

徐素宜都发了那条文字消息了,徐离还是点了接收,比昨天没收的转账还要多一点。

【嗯,谢谢妈。】

再之后,母子俩没有一句多余话可说,毕竟这场争吵还并未完全过去。

徐离洗漱了一下准备出门随便吃点什么,虽然今天是他的生日,但他并没有打算要特殊对待一下,对于他来说只是平常的一天,就像过年对于他和徐素宜一样。

但今天他还是稍微有一点点期待的,许承熙昨天说要寄来的特产,不管是不是巧合,他都想暂且把它当成是一份礼物。

不过到现在许承熙都还没有发来信息,可能是东西还没到吧,他再等等。

现在学校附近还是基本没什么店开门,徐离走了一段路才发现一家面馆,他打算进去将就一下。店里除了老板就他一个客人,老板看上去不怎么热情,做的面也不怎么好吃,但徐离可能是饿了,还是很快吃完。

结账的时候老板看着他的空碗都愣了一下,像是找到了点希望似的:“哎,小伙子,吃完了啊,怎么样?”

徐离看他满怀期待看着自己的样子,一句“一般”迟迟未说出口,但老板大概也懂了他的意思,不再为难他:“没事,本来也不准备开多久了,没想到今天还来了个客人。”

老板又上下打量他两下,摇摇头:“这才初几啊,就出来打工了啊?现在年轻人真不容易,唉。”

徐离想说自己还是学生,不是出来打工的,但现在学校也没开学,他干脆懒得解释,结完账就准备离开,却又被老板叫住:“你晚上去哪吃儿啊,这附近好像也没开什么店,我请你再吃一碗吧。”

原来老板并不是不热情,只是需要吃完他煮的一碗面打开开关。但徐离已经想好晚上买桶泡面就行,便摇摇头准备婉拒老板,话还没出口,老板就招招手:“没事没事,知道我做得难吃!我也算是彻底死心了,收拾收拾今年也打工去了,唉,这日子过得真没意思……”

老板说了一大堆,徐离一句话都还没说,误会打工的事他懒得纠正了,至于最后一句话,他以前也这么认为,可有个人让他慢慢改观了,他开始对未来有了些期待,并且当下也让他对从不抱有期待的生日有了期待。

于是他看着老板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想给他一点安慰:“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吃,或许您可以找别人学一学?”

“是吗?”老板似乎真的听进去了,开始认真琢磨起来。

徐离点点头,看老板不再那么灰心,才回了‘浇愁’。

一时间闲下来似乎无事可做,徐离想起最后塞进行李箱的三个小东西,为了防止有损坏,他用气泡膜裹了好几层。

意外知道许承熙生日后,他就有想过要送点什么给他,但一直不知道送什么,直到寒假发现许承熙似乎很喜欢那只小狗,他才有了点想法。

徐离做过很多兼职,每一个兼职过的地方的老板都夸他学东西快,徐离的动手能力确实很强,所以他想送一个自己亲手做的,可以保存很久的东西,最后他决定尝试做小狗和许承熙的小木雕挂件,开学后再给他。

其实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但还可以再优化一下,徐离拿出工具动手,把手机放在旁边最显眼的位置。

时间在不间断的刻刀雕琢声和砂纸打磨声中流逝,天渐渐黑了,酝酿了一天的雨也终于落下来,一旁的手机却始终没有新消息。

徐离把小狗和小“许承熙”举起来吹了吹,拇指在被打磨得平滑的表面上摩挲几下,在这个下午第无数次看向黑屏的手机。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徐离坐着的地方开了一盏台灯,很轻的一声叹息后,他起身去开了灯,把阳台处开了一半的玻璃门关上,雨势不算小,还刮了风。

徐离坐回去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十点多了,附近可以取件的地方早就关门了吧。

徐离单独拿起许承熙的小木雕,盯得出神。

或许是要明天才能到吧,毕竟现在还在过年期间,有能寄件的平台就很不错了;也有可能许承熙今天和家里人有其他的计划,没来得及寄出,也没时间和他说一声,也没关系,他也没有那么期待。

平淡了十八年的日子第十九年依旧要这么平淡的过去,他早就习惯了,不是吗?

“徐离——”一声拖长了尾音的喊声蓦地响起,在淅淅沥沥的背景音下像是幻听一样。

徐离一瞬间把手上的木雕放下了,怎么回事,总不能是木雕说话了吧?

“徐离——”声音似乎清晰了一些。

不是幻听。

徐离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脑子里一边想着“不可能吧”一边朝阳台走去,刚打开一点玻璃门,被斜着下的雨淋了一脸才清醒一点,阳台对着的是后面的巷子,什么都没有。

他又立刻朝另外一边的窗户过去,每走一步心跳频率更快一点,躁动得像要跳出这副躯体。

窗外,冷白的路灯照着漆黑的空无一人的街,仿佛不知停歇的雨依稀能看见线条,闷雷隐隐,徐离的心却慢慢平息。

怎么可能啊,就是他想多了,太晚了没吃饭饿得都出现幻听了吧。

他刚想退后一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再次叫了他的名字,他脚步一顿,转头的霎那间,躁动的心跳再起,小小的一方窗户正中间,沾着雨水却依旧笑着的许承熙的脸出现。

像梦一样,徐离恍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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