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青茗不守信用,我自然是要按照我的方法先把事情达成。只是今日不知怎么的不慎让霖王殿下误饮了,此事是我的疏忽,我承认,请太子殿下责罚。”梁月在说完事情原委之后,很坦率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或者说是失误。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想要给杨青茗下药这个事情有什么不妥之处,在她看来是杨青茗毁约在先,自己才是那个被人欺骗的受害者。
杨青墨看着自家哥哥的脸色一会白一会红现在又是绿绿的,显得有些好笑,她伸手戳了戳哥哥的腰,幸灾乐祸地对着他笑。
杨青茗对着妹妹翻了个白眼,随后整理了一下情绪,对着梁月说:“梁姑娘,杨某并非故意食言,只是北境战事突起,事出紧急,我也是连夜上路的,家国大义面前儿女情长实在算不得什么,还望姑娘见谅。”
“什么家国大义,你们读书人真是巧舌如簧啊!就算你不来商议提亲之事,也该着人和我知会一声,白白害得我在醉仙楼画舫上等你一整天。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嫁给殿下当太子妃呢,也不会落得这番委屈。”梁月着实觉得自己委屈,说话便也口无遮拦。
“梁月”宋砚出声打断她:“平日里孤和你哥哥纵着你就算了,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胡言乱语也不怕让人笑话。”
“梁月知错了。”见宋砚生气,梁月赶忙认错。
宋砚一宿没合眼,此刻已然觉得疲惫,于是开口,要为此一闹剧做个了断:“行了,你今日惹出这祸事,理应交由霖王处置你,你先去歇下,等霖王身子恢复了我再把你交给他。同时,我也会给你哥哥去信,让他知道你如今在北境,有孤照看着,不必太担心。”
“殿下不派人把我送回去吗?”梁月有些不敢相信。
“这条路既是你要走的,你就要对得起你的选择,女子建功立业也不是没有先例,只要你坚持得住,孤便给于你足够的信任和支持。”
“多谢殿下!梁月无以为报,唯有奋力帮助殿下击退异族,保卫河山!”
这是到现在为止第一次,杨青墨在梁月眼中看见不一样的光芒。
“行了,你少惹点麻烦就行了。孤乏了,你们先退下吧,墨青留下。”
除杨青墨外,所有的人依次离开房间。
“殿下不是乏了吗?留我在这里做什么?”
“向你解释”纵使在她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不悦,但宋砚还是要解释一番:“孤从来没有动过娶梁月的心思。从孤有成婚这一念想的那天起,想娶的人就只有你。”
这才刚把话说开,宋砚就发起十足的攻势,让杨青墨有些招架不住,急急嗔道:“我......我才不在意殿下要娶谁呢!”
“是吗?先前不是还谏言,要孤娶一位能有权有势的太子妃吗?”
“是曾说过,但这不一样!”宋砚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令杨青墨有些恼火。
见少女有些生气,宋砚收起笑容,认真地说道:“墨青,你是东宫派去江南的司农使,初次下江南便做出不斐的成绩,年前工部来信,已经在商讨鱼稻共养的事在江南是否可以铺开。同时,你也将成为北境的司农使,年后将由你带着北境军的人马去探查此处的军田种植情况以及畜牧情况,让北境军人人吃饱饭是你的任务。而后,你还将会是我新政的重要一环,我要让你成为我朝第一位朝堂女官,一位有权有势的女官。若是如此,孤有没有这个幸运能够娶到这位有权有势的女官为妻呢?”
“殿下怎知......我......”杨青墨一时间无法言语。他如何知道自己的心思?如何知道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又如何能够所说的每一句话,所铺的每一条路都让自己心甘情愿去奔赴?
“你好奇孤为什么都知道你内心所想是吗?”宋砚笑着注视少女惊讶的面容,眼中盛满宠溺,见对面点了点头,便说道:“孤从十岁那年起就开始看你的文章,你每一次的文章,老师都会拿来给孤看,当然还有你哥哥的。你哥哥的风格犀利诡谲,往往一针见血让人直呼痛快。而你截然相反,你擅长以小博大见微知著,涓涓细流之下暗藏着汹涌波涛。孤记得你批判过《左传》中亡国三笑的的段落,你说‘女子不参政、不率军,何故亡国之祸皆由女子而起?若妹喜、褒姒仅凭一笑便覆灭一国,斧钺刀剑、文武百官何用之有?’,那时孤便知晓了你的理想。”
“殿下居然能记得?这是我八岁那年写的,如今想来实在稚嫩,让殿下见笑了。”
“何止这一篇,你的每一篇文章孤都记得,你的一切孤都记得。所以,你能明白孤的心意了吗?”宋砚问着,也自然而然地握起杨青墨的手。
“殿下如此直白,我还能如何装作不知道呢?只是哥哥说得对,儿女情长在家国大业面前不值一提,殿下既心知我的抱负,便也知道此刻我无法应承你些什么。”
“孤明白,只要你心里对孤是不一样的,现下便足够了。你相信孤,娶你,孤定以江山为聘,许你得偿所愿,许你太平盛世。”
宋砚眼里有闪耀的星河,杨青墨的脸上有海棠盛开。
大年初三,宋时的药性彻底消散,虽落得些风寒,但想来身强力壮的他并没有太在意。宋砚早向他告知过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想到自己居然为别人挡了一灾,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也亲自下令罚梁月十军棍小惩大诫,那姑娘并未叫屈也并没有借着太子与梁江的名号耍滑头,甚至连行刑的过程中没有喊出过一声痛,让宋时对梁月也颇有些敬意。处理完这一切事物后,宋时思考了许久,起身前往杨青墨的住处。
互相表明心意之后,宋砚变得格外粘人,若不是碍于身份与礼数,他恨不得把杨青茗赶走,好让自己与杨青墨住在同一院落,而不知情的外人只道这墨青与杨青茗当真是太子心腹,日日聚在一起商讨秘事。
终于,杨青墨忍受不了宋砚时时刻刻过于热烈的目光,将他赶回了自己那处处理年前积压的事务,而自己也在房间中读起历年来北境军耕种与畜牧的记录。宋时便是这个时候来到了杨青墨的住处。
“墨青拜见霖王殿下。”
“杨姑娘免礼,我今日来是想要和姑娘当面道歉的。年三十那晚我并非故意言语轻薄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事出有因,霖王殿下你也是身不由己,倒也不必特地前来道歉,墨青惶恐。”
“我......”宋时见杨青墨冷漠疏离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他本想借着道歉之名与她多说几句话,可事已至此他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开口。
“殿下可还有其他事?”
“没......没有了。”宋时觉得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愣愣的杵在那里。
“那正好,太子殿下交于我一项任务,是关于年后北境军军田耕种的事情,我有些想法,但不知是否可行,正好想要请教一下霖王殿下。”杨青墨并未察觉到宋时的异样,只不过对于耕种的事情她恰好有些想法,便开口请求宋时帮忙解惑。
听到话语和北境军有关,宋时立刻从窘迫的心境里走了出来,应了一声后便坐在了杨青墨的身旁。
“我查看了北境军的耕作记录,北境军共有军田百亩,都用来种植小麦,春种秋收一年一熟,加之朝廷的粮草与畜牧产出,平均下来每年的小麦收成是有三成盈余。我在想可否辟十余亩田地种植棉花,这苦寒之地棉衣短缺,咱们自给自足也好解决些取暖问题。”杨青墨在宋时坐下后,顺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设想。
“棉花倒不是不可以种植,周围城镇里确有农户种植棉花以自给自足,且这种作物对于环境的适应性强,大片田地种植也不是不可以。但问题是,从棉桃到棉衣,要经过赶棉去籽、悬弓弹化、再以模板擦成长条以登纺车,引绪纠成纱缕,牵经织布*。而后还要再着人缝制成棉衣,如此工程需要一处织造场,北境军怕是无法负担得起这一开销。”宋时从自己的角度说了自己的看法。
这一做法早些年不是没有尝试过,可让将士们行军打仗可以,做些纺织活计实在棘手,若是专门招募匠人来又是一笔大花销,本来朝廷里就有人不满意北境军年年上涨的军饷,如今更没有办法再横添一笔。
杨青墨听完宋时的回答点了点头,她也知晓宋时尝试过这样的做法,但是在如何让北境军自己完成从棉桃到棉衣这一过程中出现了问题,而这就是她年后要解决的问题。
“殿下可有想过将周围的百姓用起来呢?”
“哦?百姓如何用?”
“北境军种植棉花,将处理棉桃、纺纱织布、缝制棉衣的活计分派给周围城镇的百姓,这样就不需要事事都有北境军自己来了。”
“你这个想法有些意思,详细说说?”宋时听到杨青墨的想法,顿时起了兴趣。
“这,我也只是有一个大致的想法,具体应该如何尝试还需要再进行商讨,霖王殿下可有什么建议?”
说起军务,二人之间便没有了先前疏离窘迫的氛围,而是认真且热络地聊了起来。
宋砚批完折子走进院中所看见的,就是这番让自己上火的景象。
*关于棉花处理和棉纱纺织的内容出自天工开物
另外,对于棉花这一块后面可能会多写一些,最近在看 《棉花帝国》 ,属实受益匪浅。借此整理自己的心得,也算是另一种「夹带私货」了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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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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