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林砧在抵挡的空当大喊。江匪浅紧皱眉头:剑的问题。
顺着江匪浅的眼光,林砧也明白了。他的眼睛掠过自己的剑:修长轻薄,“滋兰”两个篆字刻在临近手柄的位置。这不是他的手笔,或许是铸剑人的,反正他得到这把剑的时候就在上面了。
“你,收剑!”林砧头也不回地命令,江匪浅自知功夫不比林砧,乖乖收了石胆。滋兰身上的压力顿时减轻,林砧运剑如飞,不一会儿就击中了这个人的小腿,一股鲜血喷出来。这人一个踉跄,林砧顺势一脚,这人便跌入水中,溅起老大的水花。
余下一个人本来正在和玉泄心周旋,玉泄心功夫不到家,应付得十分吃了。林砧解决了手头的问题,顺手将滋兰飞了出去,取中此人的后背,力气再大一点,就会贯通他的前心后背,如果那样,这人就确凿没有活路了。
解决这三个人,林砧似乎只用了几十个呼吸的时间,等到岛上尘埃落定,船上的人尚且没有过来。江匪浅忽然一个心惊肉跳,撇下剩下两人,朝着船跑去。
不出他所料,剩下的几个人正在处心积虑地破坏他们的船,他赶到的时候,他们的船上已经被砍出很多个缺口,这时候,那几个人正奋力地点火,想要烧船。
林砧的眼中似乎也要冒出火来,但却因为绊了一跤,落在了后面,正当江匪浅和玉泄心扑上去抢救他们的船的时候,一阵天崩地裂一般的巨响从他们的头顶传来,微弱的光线被阴影遮蔽,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上空。
几个放火的人在火苗的照耀中抬起头,不由自主抽一口冷气,其中一个立刻有了反应,整个人癫狂了一般掐住脖子,喉咙中一阵难听的喀拉拉响声,向后倒去。另外两个也不遑多让,在阴影中拼命缩着脖子,双手环绕在身上,八爪鱼一般抱紧了自己,像是被扔进了冰窖,瑟瑟发抖,但没颤抖几下,就昏了过去。
江匪浅和玉泄心先看到了这些人的表现,根本不敢抬头,紧紧闭上眼睛,蹲下身子。然而,一股强大的力却压了下来,任凭他们的如何躲避,都毫无用处。玉泄心颤抖着嗓音问:“我们,我们怎么办?快,快压死了。”
江匪浅一横心,睁眼抬头。
巨眼,肮脏的鼻子,山洞一般的大嘴。好大一张脸!但是这张脸很快旋转模糊起来,不再是一张脸,而是一个无尽的空洞,里面蕴含着丰富的东西,是时间的长度,很长,就看不尽。
对方没有呼吸,阴冷一阵阵袭来,但是江匪浅不怕阴冷,他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一条蛇,很久以前是在阴冷的缝隙中生活的。这东西的阴冷让他觉得熟悉,甚至是喜欢。那是巨大的石头的感觉,是永夜和永远下雨的感觉。深渊很深,永远下沉,没有人喜欢下沉的感觉,但是江匪浅不在乎——尽管这一刻他还不知道自己的不在乎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情——他凝视着面前的东西,精神四散飘扬,碎成小片,不知能不能拼凑起来。
玉泄心也抬起眼睛,只看了一眼,发出一声哭一般的声音,直截了当地昏了过去。但是江匪浅什么也没听见,他的眼睛被这东西缠住了,心也被蒙住了,连林砧走到他身边,静静地看他的眼睛也不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醒了,浑身无力,倒在船板上,天空微弱的光线重新出现,耳朵里充斥着划水的声音。
船划动着,林砧操纵着方向,玉泄心面色苍白,缩成一团坐在船尾,没有舫人的影子。
“那东西呢?”江匪浅问,嗓子有点哑。
“走了,我们都昏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那东西已经不见了。”
“他是来帮我们的?”江匪浅迟疑着。
玉泄心带着哭腔:“这样的帮助,不如不要。”
林砧一笑:“你不是想见神师吗,见到山鬼有什么不好的?相当于见到神师了。”
江匪浅和玉泄心同时瞪大眼睛:“山鬼?那就是山鬼?”
林砧停止划船,似笑非笑:“别告诉我两个寻找神师的人不知道山鬼的模样。”
玉泄心脸上无光,他确实不知道,于是难为情地道:“山鬼竟然是那样的可怕,谁能想到。”
“山鬼才不可怕,”江匪浅忽然道,嘴角带笑:“山鬼很有意思,跟人奇妙的感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就感觉不到了。”
林砧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古怪,虽然他在观察江匪浅的时候发现这个小子的与众不同,却还不知道山鬼带给他的竟然是这样一种让他享受的感觉。
江匪浅理理思路:“山鬼为什么忽然出现?神师封山,山鬼理应被封在山中。”
“这还不简单?”玉泄心使劲拍了拍江匪浅:“说明山并没有完全加封,还有神师控制着山鬼,看守着神山。”
“我宁肯神师封山。“林砧脸色阴沉:“你们也听见那些舫人的打算了,如果他们读懂了弗图,必然会打开神山。这些贪心不足的螺丝头,直盯着山里面的宝贝,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命去找。”
说到这个,江匪浅的心沉了下去,罪恶的感觉深重起来。林砧读懂他的神色,开导道:“你不必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玉泄心也在一边劝慰:“你不要着急,一旦我们找到神师,他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我们就告诉他,务必看好神山,不要让人钻了空子。”
“你当神师都那么清闲的吗?”林砧没好气地问。
玉泄心并不示弱:“你又不是神师你怎么知道?”
眼看着对话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江匪浅赶紧问:“林砧,你的滋兰……”
林砧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你我的剑怎么回事?”
两个人同时掏出自己的剑,摆在一起,两把剑并未出鞘,什么也没有发生。玉泄心凑过来读剑的名字:滋兰,石胆。
“好奇怪的名字,特别是石胆。”他评价道。
林砧默默抽出滋兰,眼睛示意着江匪浅,后者谨慎地,慢慢从剑鞘中拔出石胆。这是一把短剑,拔出一半的时候尚未无碍,但是当石胆的三分之二出鞘的时候,两把剑上同时产生了巨大的动力,像是要奔向彼此。
林砧“哎呦”一声,抓紧了滋兰,江匪浅将石胆完全抽出剑鞘,吸引力更加强烈了,林砧几乎抓不住滋兰了。
江匪浅思考了一下,将石胆反转了一个面,林砧顿时感觉一股推力将他退了出去,人禁不住后仰,躺在了船上。
“哈哈,有趣!”玉泄心笑着,伸手来拿石胆,却被江匪浅凝重的眼神制止了。江匪浅:“这两把剑有什么渊源?”
“鬼知道。”林砧将滋兰费劲地塞回剑鞘,就好像那宝剑是活的似的。“这两把剑像是两块磁石,这一边相互吸引,那一边相互排斥。”
江匪浅完全赞同林砧的解释,但是仍然不解:“是恰好如此,还是刻意为之?”
林砧嘿嘿了几声:“能想到在剑中藏磁石的本来就是少之又少,并且——你见过那一块磁石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那就是认定,滋兰和石胆是旧相识了?”
他们对视,彼此看到一双清澈的眼睛。江匪浅轻声问:“是旧相识吗?”
林砧愣住了,微妙的感觉爬山虎一般缠绕着他,但是他毫不犹豫地回答:“旧相识也是凑巧,不算缘分。”
江匪浅笑笑,纵然他不明白林砧的孤独是怎么酿就的,却明白孤独的人必然会给出这样决绝而冷酷的回答,他不介意。
玉泄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上来将他们推到两边:“你们瞪着眼要看到什么时候?舫的那几个恶棍呢?确定他们不会追来?”
江匪浅和林砧这才收回了意味深长的目光,林砧回答:“咱们走的时候,他们尚且还在昏迷中,随他们。如果追来,再把他们削回去就是了。”
世界恢复了安静,三个人各怀心事,占据着船的不同位置,发呆。天色没有变暗,也没有变亮,就这么灰蒙蒙的,好像给蒙上了牛皮。四周的景物始终看不清楚,总觉得有雾遮眼,不管怎么瞪眼睛都没用。
算不清时间,好像过去了几个时辰,又好像过去了几天,但是由于没有人感到饿,所以大家还是认为只过了几个时辰。但是如果只是几个时辰,又怎会觉得如此漫长?
玉泄心最先无趣起来,把玩着船上面仅存的一块碎木头,用小刀将木头上面雕刻出一棵大树的形状。木块上面有一个叫人不爽的凸起,他的小刀不顶用,想借用江匪浅的石胆,却被后者婉言拒绝,理由是不想让这把剑在招惹是非。
玉泄心并不介意,这样的环境里,什么都无所谓了。他兴致索然地扔下木头,想睡去,却听到林砧拿起了木头,在他的基础上开始雕琢,发出噶吱吱的声音,又睡不着了,却不好意思叫林砧小声,于是就这样僵持着。
直到林砧将木头挖成了一个小碗的形状,完全破坏了玉泄心的大树,还是没有什么发生。玉泄心忍不住跳了起来,他说话的声音显得很大:“这都多久了,怎么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景色变化了呢,高山没有了,现在四周都是平旷的平原。”
玉泄心仔细地看,却看不出所以然,但是由于说话的是江匪浅,他还是相信了,道:“我只想知道什么时候到达,就算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达,知道我们已经走到哪里也是好的。就算这个也不知道,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靠岸休整一下也可以。”
他绕口令似的话加重了江匪浅的焦虑,他也有同样的心思:“既然是行船,就必须有靠岸修正的时候,不然他们根本无法支撑到到达天母山。”
林砧盯着深深的水,像是要从水中看出金鱼来,他无所畏地道:“两个旱鸭子,这才过了多久就像靠岸了?要是让你们去南海浮舟,你们非要交代在那里不可。”
玉泄心难得不和他争执,眼睛焦虑地盯着远方的虚无,大大发愁。江匪浅忽然眯眼,仔细向前看,迟疑着道:“前面好像有小岛。”
玉泄心立马来了精神,站在船头瞭望,果然看到一片泛着紫气的平坦,想必就是陆地。他们催着小船,过了约三刻光景,小船停在了岸边。
岸上充斥着别样的色彩,一道溪水潺潺而出,汇入水道,随水而来的还有缤纷的花瓣,色彩各异,有些花瓣细小如睫毛,有些则像是吸饱了水分,变得格外肥大,好像肿胀的老鼠,这景致虽然缤纷艳丽,但江匪浅看了,却莫名一阵心寒。
香气飘来,却不是千山急雨台梨花树的香气,而是一种更加浓郁,几乎糜烂的香气,极尽奢华,好像浓妆艳抹的贵人步伐摇曳,江匪浅扭转头去,大大一个喷嚏。
岸边几乎没有落足的地方,蓬松柔软的植物占满了一切可以想象的空间,茂盛得叫人发指,大地里面像是有什么催着植物生长得东西,植物们便都迫不及待地破土而出,发疯似地生长。即便是江匪浅他们站在这里观看的时候,也能感受到植物们的猛长,发出刷刷的声音。
玉泄心一脚踩到植物上,青绿色的汁液冒出来,植物好像是一个轻薄的水袋,装满了水,轻轻一碰就破裂了。他吓得向后倒,江匪浅和林砧一边一个扶住他,林砧低声道:“格外小心。”
玉泄心的兴致却很高,这个地方茂盛的植被让他想到了褐林。江匪浅也去过褐林,听了玉泄心的类比,他不赞成地皱眉:褐林植物虽然茂盛,却带着西方的冷峻,只是一片健康的森林罢了,这里却大不相同,生命力旺盛到让人不敢相信。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溪水流出山中花。这描写的景致算是极美了,为什么真正见到了,却觉得不舒服?
他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这句话前面还有半句:春已烂。
春已烂,溪水流出山中花。
林砧忽然发话:“玉泄心,你在这里看着船,我们去看看。”
“哎哎!”玉泄心不服,想要反抗,林砧却以行伍之人眼睛中特有的寒气威逼着恐吓了玉泄心,后者嘀嘀咕咕地回到了船边,在朦胧中,他的满头白发十分显眼。
“知道我为什么让那家伙原地待命吗?”林砧和江匪浅深一脚浅一脚走在狭窄的小道上,他们脚下的其实并不算是小道,不过是还能下脚的地方罢了,其他的地方长满了充满汁水的植物,开着艳丽的大花,遮天蔽日的绿色瀑布一般流泻下来,江匪浅觉得自己的脸一定也是绿色的。
“不知道。”
“西方的人没见过这种场面,我怕他过一会儿晕过去没人背着。”
江匪浅笑笑:“看来我比他强一点。”
“听你说,你是从西方而来,但好歹是画地图的,胆子总要大一点。”
“承蒙赏识。”江匪浅笑了,他是个谨慎严肃的人,这是画地图的人必然的性格,但是和林砧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想轻轻地发笑。
林砧跟着他一块笑,嘴里说出来的却不是让人高兴的好消息:“我们停船为的是靠岸休整,现在看来是休整不了了。”
“往前走走吧,说不定里面有空地。”
林砧嗤笑:“纯属安慰,你看这里的植物,里面像是有空地吗?”
江匪浅很固执:“不看看怎么知道?”
两个人费力地挺进,林砧途中好几次需要用滋兰砍断挡在前面的硕大的藤蔓,江匪浅也要掏出石胆帮忙,林砧却阻止了他,并严令禁止江匪浅在任何他在场的场合拿出石胆。
“为什么不能利用两把剑的磁性呢?”江匪浅第三次被林砧阻止拔剑之后,忍不住问。
“两个人的配合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战车上面的骑将如此,两个持剑者更是如此——我们有这个功夫吗?”
武力方面,林砧最有发言权,江匪浅认命地闭嘴了,但是一想到两把剑或许正是“旧相识”,他就忍不住想要让两把剑相互配合。这就好比一个人忽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双胞胎兄弟,怎么能不想见一面?但是碍于林砧的决绝,只好作罢,心里却暗暗许愿:以后总要让两把剑配合在一起,一次也好。
林砧哪里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费了老大劲砍到一片高耸的灌木,忽然愣住了。江匪浅在他身后看得分明,也惊讶了:正如他所说,前面的树木疏朗起来,且变换了颜色,不再是叫人发昏的绿色,而是淡淡的灰白,在这些灰白的树木之间,缠绕着霭霭的紫烟,紫烟缱绻在树干之间,像是美人缠绵在云榻上;树下生长着密集的植被,却都十分矮小,清一色的绯紫,好像葡萄美酒。
是脚下土地松软吗?江匪浅一个踉跄,林砧扶住他,没在意地说了一句小心,直到江匪浅不走了,痴痴呆呆拽住他的袖子,林砧才发现事情不妙。
“江匪浅。”他心中绷紧一根弦,张开手在江匪浅眼前晃一晃,这个痴呆了的人却全然没有反应——这是怎么了?
林砧四下看看,空气很干净,没有烟尘,没有奇怪的味道,自己也好好的,精神聪明,是什么让江匪浅中招的呢?下一个是不是就是自己。
江匪浅云游在一个梦境中,他怀疑自己精神不济,怎么这几天来几次进入奇怪的幻境中?周围还是白色的树林和紫色的云雾,只是没有了林砧,一个长袖飘飘的人背对着他站在远处。
“你是谁?”江匪浅试着问了一句,见对方不回答,他迈出一步,打算接近这个人,但是他的脚步被忽然出现的巨大深渊吞吃掉了,整个人向着深处坠落。
要死了!江匪浅紧闭眼睛,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什么托住了他,江匪浅睁眼,身体在虚空中缓缓旋转。
“回来了?”声音像是流体,旋转着绕过他的耳朵,又清楚地钻进来,江匪浅觉得这个声音恐怕是锲而不舍无可隔绝的。
“这是什么地方?”
“自己的家,自己却不记得?”
“自己的家?”江匪浅怀疑着,忽然高兴起来:“是师父吗?君父?”
“师父?君父?”声音中的尖刻表达着声音的主人的不满:“他们那里什么时候成了你家?你的家在这里,在这一边,不要搞错了。”
“这一边?”江匪浅糊涂了:“这是哪一边?你是谁?”
“这一边,那一边,”声音无情地唱着,调子居然莫名动听,但是蕴含着危险,这危险并非来自语气,而是来自声音本身的质量——这声音好像没有沾染过大地的泥土,没有喝过水,吃过食物,没有晒过太阳,是全部洁白的无知,冷酷。
为何如此?
江匪浅下意识地倒退,一只手,或者说是他认为的一只手抚摸着他的胸膛,声音说道:“这是一颗怎样的被沾染了奇怪东西的心呐?”手掌变成一个爪子,牢牢勾住了江匪浅的心脏,声音锲而不舍地道:“回来,回来。”
“不要,不要!”江匪浅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直觉告诉他绝不能答应:“我有家!回到你的鬼地方去!”
“你的家?君父?师父?错了,你的家在这里。你说这里是鬼地方?又错了,你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吗?”
“江匪浅!”林砧不停地摇晃江匪浅,拍打着他的面庞,眼见他的脸色越发苍白,林砧终于有点发急。定一定神,林砧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双手掌握着江匪浅两只手腕上的穴道,林砧将面孔正对着江匪浅,他们的个头相当,林砧不用屈膝。
心里在晃荡,像是小船在水上飘飘然,没有根基,不是因为害怕,但是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这么久了,造化逼着他一步步走向被安排的时刻,却也推着他走向一场未知的冒险,而江匪浅就是这场冒险中最为巧妙的一环。
想知道这小子究竟是谁,为什么出现在这场冒险中。必须知道。
林砧睁眼。林中的紫烟清爽了,像是终于消散了,但如果有一双记录一切的眼睛,就会记录下来这样一幕:紫烟退散了,退避三舍,唯恐不及。没有光亮,没有涟漪,但却有无形的力在林砧和江匪浅身边荡开,划出一大片圈子,将两个人包围在中央。
林砧的眼紧盯着江匪浅,他不在乎江匪浅有没有和他对视,他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弯钩,只要触及江匪浅的目光,就会把对方的精神紧紧勾住。说是附骨之蛆虽然听起来叫人难堪,但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尖刀刺破黑暗,因为黑暗不是深邃,只是浅薄的骗术罢了。江匪浅觉得头顶有一根针狠狠扎了进来,贯穿头颅,刺痛他的眼睛,灼伤他的鼻子和耳朵。五官火急火燎,疼得厉害,脸上湿湿的,鼻子眼睛中都流出血来。
但林砧并未就此住手,而是毫不心慈手软地将捏紧了江匪浅的两处脉搏。脉搏里面是滚烫的,沸水一般的涌流,激动地奔涌着,像是随时准备一跃而出。林砧冷静地握住这亢奋的脉搏,用极大的力气镇住其中的跃动,这样耗了一刻,江匪浅尚且没有消停下来,林砧却已经感觉到了疲倦。
真是咄咄怪事!林砧不解,自己不过是很多年没有用精神刺探什么,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软弱无能了呢?他在心里上天入地骂了个遍,终于感到江匪浅慢慢平静下来。
他们两个一个沉湎梦境,一个过分聚精会神,以至于林中噼噼啪啪的响声都没有听到。声音不会因为没被听见而减小,而是越来越大。终于,精疲力竭的林砧和如梦初醒的江匪浅都听到了这个声音。
对于江匪浅而言,这一切不啻是梦境的交织,那个诡异的声音方渐渐暗淡,一个炒豆子似的怪声就响了起来,他甩甩脑袋,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林砧攥着,对方面色煞白,像是受了很重的惊吓。
江匪浅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归了现实,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什么,就看到林砧背后即将发生的,瞳孔缩紧,一把拉过林砧,两人同时扑倒在地,顺势向一边滚去。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一棵灰白的大树轰然倒地,激起地面细小的灰尘。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