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一章

且说郑和经过方才那令人难过的大典和突如其来的胃疼,再回到房内,便只觉得身心俱疲,连午饭都懒得去吃。

他回到里间,脱下方才早已被冷汗浸透的里衣,从柜中取了一身干净的换上,随手提笔写了个字条叫子木申时给遇难的兵士海葬时叫醒自己——搁在外间桌上,便不再勉强自己,直接回到床上躺着。

也许是由于从昨夜一直忙到今日中午实在累的厉害吧,一向浅眠的他居然难得地沉沉睡了个好觉。

等他醒来时,距申时还有两刻钟。补了近两个时辰的觉,郑和的精神竟是好了许多,神思也变得十分清明。他也不急着起身,拥被靠坐在床头静静思索,心中不由得有了一份计较。

“子木,劳烦你请吴将军去主舱议事厅。”一盏茶后,郑和一袭华美挺括的绯色蟒袍,优雅地拉开门吩咐白子木,“一会儿的葬礼叫吴将军陪本公在议事厅看,就不要去甲板了。”

等吴瑄赶到的时候,郑和早已站在主舱后方的露台前,台上的推拉门也已然打开。开阔的窗口将宝船巨大的甲板,忙碌的人群,后面碧蓝的大海雪白的风帆,和远方天边绮丽的云霞尽数收入囊中。

主舱里尚未点灯,落日的余晖从窗口斜照进来,从远处依稀可见大明国使静立的背影。令吴瑄感到奇怪的是,明明依然是那单薄的身形清瘦的剪影,就这么安静地负手立着,却能使人感受到那气势如山的排场。

想到近两日来弟弟吴勇的所做所为,他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轻声嗫嚅着拱手一礼,“郑大人。”

“嗯,吴瑄你来看。”窗边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挑眉示意他上前一步。

只见甲板上的装殓工作已经完成,两个水手沉默地抬起停尸用的木板,走到船尾的小门边。洪亮低沉的海螺号声悄然奏响,木板微倾,那具白布包裹的躯体便从小门处直坠入蔚蓝的大海,激起雪白的浪花。

“嗯,吴将军看出了什么?”郑和沉默半晌,终于问,“刘太炎就这样做了吴勇的替死鬼。”

“嗯,下官明白,”吴瑄连忙低下头去,“大人之所以宽恕舍弟一命,是给下官的恩典,下官感激不尽。”

“好,那本公问你,这样的监军太监是乌壳贝吗?”郑和猛然转身,犀利明亮的目光直望向吴瑄,“连本公,也是乌壳贝吗?!”

“大人,下官以性命担保,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吴瑄一惊,连忙单膝跪地。

“哼,嘴上没说,心里呢?当面不说,背后呢?”郑和的声音猛然拔高,厉声质问道,但转而又淡下声来,不再看吴瑄,缓步后面走去,“本公知道你不服,认为本公不懂海不知兵,不男不女不阴不阳,不配来做这只巨大船队的统帅,更不配做你的上司——”

“啊,大人说笑了,下官,下官万不敢有此等想法啊……”

“吴瑄,不管是你怎么想的,都须要知道,”郑和顿了顿,肃声道,“太监也是人,他们跟你一样,有心肺肝胆,识忠奸善恶,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比寻常人更能够忍辱负重,至少——从今天的事情看,刘太炎就比令弟,更像一个男子汉。”

“是,大人教训的是,下官回去,定当重惩吴勇,以儆效尤。”

郑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重新踱回窗边,缓声道,“我们统领着二百五十余条帆船,两万七千五百五十余人,要在这片汪洋大海上航行数年,靠的是什么?就是万众一心令行禁止。”他再次回过头来,茶颜色眸中的锋芒令人胆寒,“也罢,吴瑄,本公不管你服与不服,但你须要明白——本公身负皇命替天行道,在这片汪洋大海之上,本公代表的,就是大明皇权!本公绝不允许任何人心怀叵测!”

说完,他便这样静静地立着,黄昏时分金色的晚照从窗口泼洒进来,为他俊秀无双的面容镀上神明一般的光辉。

“吴宣,你和你从前的水师旧部,已经冒犯我们几次了?若不是本公念着你们之前的功勋,你以为令弟还会活着看见明天的太阳?他顿了许久,又寒声道,“若是今日之后再发生什么的话,那休怪本公不留情面军法处置。”

“是,下官以后必谨遵号令,按国使大人的意志行事。”也许吴瑄从来没有见过郑和严厉的样子,不由得吓得面色苍白,连忙下跪稽首。

郑和也见话说得差不多了,遂转过身来轻轻拉住吴瑄的手,柔声道“吴大人请起。说句心里话,只要吴大人瞧得起我这个太监,我也是真心盼望,能与吴大人同舟共济,不辱皇命。”

吴瑄吃惊地睁大双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实话,他真的没有想到,眼前年轻的国使大人,竟然可以如此的放低身段同自己轻言细语?那九重宫阙之中走出来的大明首宦,竟可以如此的心胸宽广既往不咎?

他缓缓地抬起头来,正望进那人茶烟色的眸子,其中的目光是那样的温融友善,波光流转间,灵动美丽得如同湘西桃花潭的秋波,看得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再次俯身长揖。

“好,那本公先回去了,吴大人自便。”郑和这才满意地勾唇一笑,也不再多言,撩袍轻快地向门外走去。

“啊,郑大人,方才您和吴将军的对话,属下都听到了,”快走到自己的舱房时,郑和的衣袖忽然被人拉住,他回头一看,那个黑衣少年正一脸崇拜地望着他,一双大大的黑眸中仿佛有星辰闪烁,“……大人您可真是太厉害了,好大的官威!长袖善舞恩威并施,几句话就把吴将军都说得服服帖帖的了——”

“哎,这有什么可厉害的呀,”郑和见是他,终于放下了方才的严整威仪,懒洋洋道,“也不想想本公纵横大内官场数载,靠的就是嘴皮子上的功夫——当年他吴瑄被本公几句话劝的直接背叛惠帝(指建文帝朱允炆)倒戈与燕王为伍,如今这几句又算得了什么呢?”他扬眉一笑,茶烟色的眸中隐现少年金戈铁马时的锋芒。但忽然又话锋一转,他的神情蓦然一暗,走进舱内在外间的软榻上落座,“不过其实也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本公——不过是给冤屈惨死的太监兄弟出口恶气罢了。”

“……大人,属下知道,您是因为刚启航不久,要顾及吴将军的颜面和龙江水师官兵的心情才……”那黑衣少年见他情绪低落,不由得出声劝慰,自桌上倒了一盏茶递过来,让他双手捧着,“大人您高瞻远瞩顾全大局,我们心里其实都是理解您的……”

“嗯,好,”郑和沉默半晌,终于勾唇一笑,“不管是不是所有人都理解吧,有些包袱,注定是要本公自己来背的……子明,有你方才那句话,本公真的很欢喜。”

然而,他又话锋一转,佯怒道,“不过嘛,这一码归一码,郑子明,咱们虽然同姓且熟稔本公的壁角,你也不应该随意来听吧?”

“啊,是是是,属下知错属下知错——”那少年连忙装模作样地单膝下跪,笑嘻嘻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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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 ? ? ? ?也许是经过了郑和对吴瑄的这番严厉提点和刘太炎及众多水手兄弟无辜枉死的惨痛教训,整个大明船队便在安分守己且略显压抑的气氛中,度过了他们下西洋以来的第一个年关。时间的齿轮终于转入了永乐四年,一进正月,日子便过得愈发快起来,转眼便到了十五上元佳节。

? ? ? ? ?晚上戌时左右,全队停船,一轮皎洁的明月挂上中天,银白的清辉无声地洒向面前广袤的大海,浮动的波光仿佛跳跃的银练,看得人不觉痴了。

? ? ? ? “嘿,水何你来看!”夜幕已经很深了,袁渊洗漱完毕,打着哈欠解开外袍正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见同屋的何还兴致勃勃地叫道。

? ? ?“干嘛呀?”她委实困得厉害,但最终还是拢起外袍来到舷窗旁边的桌旁与他并肩坐下,“你看这真像北宋范文正公写的那样,浮光跃金静影沉壁,是不是呀水何?”

? ? ? ? ?“哎,当归,我说人家那写的是八百里洞庭的景致,咱们如今可是在广袤万里的西南大洋之上,你要吟也应该吟曹孟德的《观沧海》么?”袁渊实在不能理解何还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如此的诗兴大发,不由得揉着眼睛揶揄道,“吃完元宵消化消化就赶紧睡吧,今儿十五明儿就出年关了,咱们也该再认真学习学习,好好工作了——”

? ? ? ? ?正说着,外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慵懒的闲谈,一个极为清和、甚至可以说是尖细柔丽的声音从过道中飘入,其中隐隐夹杂着一丝极力掩饰过的焦灼。

? ? ?“针推三组的袁渊袁医士在吗?”

? ? ?“哪位?”那嗓音听着极为陌生,袁渊刚要应答,便被何还一把拉住。“不是咱们船上的人,听声音,倒像是宦官的……”

? ? ? ? ?“啊?”袁渊也是一惊,“宦官如何跑到咱们清远号上来了?”

? ? ? ? ?要知道,随船出航的宦官虽多,但除了战船和粮船马船水船等物资船上的少部分监军太监外,绝大多数都是宝船上的高官或内侍,医船上倒是没有的。

? ? ? ? 袁渊正犹豫间,那声音又焦急道,“袁医士睡下了吗?咱家是宝船上的正五品内官监少监白子木。国使大人有请。”

? ?“卑职在,见过少监大人。”这下袁渊没有办法了,只得快速穿上外袍束好腰带,打开门见礼。

? ? ? ? 走廊中的灯火下立着一个极为年轻的少年宦臣,一袭华美的银白色内饰常服,黑绦束发,挺拔纤细的腰间悬着内官监的玉牌,昏黄的灯光映着他精致的眉眼,果然也是顶清秀顶漂亮的好容貌。抬眼的一瞬间,袁渊甚至怀疑,他若长开了,会不会也是如国使大人那般高山明泉般的风姿。

? ? ? ? ?“袁医士不必多礼,快随咱家走一趟,国使大人有急事。”那少年见她终于出来了,顿时长出了一口气,急忙拉过她的手向船尾奔去。“去哪儿啊?白少监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她被拉着飞奔起来,惊讶地问,“上了宝船再说。”白子木也不肯多言,两人极快的攀着绳梯下到海面上的小船里,随船的四个水手在他的反复催促下,把橹摇得好似飞起来般,不多时两人便拉着绳梯登上了宝船的甲板。

? ? ? ? ? “袁医士这边请,郑大人在自己的舱房里。”白子木引着她七拐八拐终于来到了郑和的舱房门口,既不敲门也不通传,脚步匆匆地推开门直接向里间走去。

? ? ? ? 令袁渊惊讶的是,宽敞的里间内竟然是漆黑一片。“白少监,大人这是……?”

? ? ? ? “唉,实不相瞒,郑大人从方才晚饭后就有点胃疼,”白子木叹了一口气,从怀中摸出打火石把灯点上,一室辉煌的灯火清晰地映出塌上那人因为剧痛几乎蜷缩起来的身体和紧锁的眉峰,“起初还强忍着看海图写笔记,后来疼得实在不行了,就只能趴在桌子上,咱家看了看都难受的很,劝了好半天才勉强躺着去了……”

? ? ? ? “那白少监没有请医士吗?宝船上明明有那么多——”

? ? ? ? ?“对呀,咱家早说了要请,大人死活不让,说是什么——这不过是小毛病,犯不着兴师动众的让大家都知道了……”

? ? ? ? ?“大人这样……有多久了?”袁渊看他难受的模样,也觉得心疼得厉害,连忙问。

? ? ? ? ?“快两个时辰了吧,大人也是实在受不了了才叫咱家去请的袁医士,说上次他疼起来也也是只有袁医士知道的,消息就别再往外漏了——”白子木更加焦急,“袁医士你快想想办法吧。”

? ? ? ? ?现在熬药肯定是来不及了,对于胃的毛病,她也不敢乱施针,袁渊正焦急着,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回忆起自己少年习武时师哥教过的一个办法。

? ? ? ? “嗯,那卑职试试看吧。”袁渊深吸了一口气,在他旁边蹲下,暗暗吐纳几次后将内力缓缓运到右手掌心,不一会儿整个右手便都变得相当热起来。

? ? ? ? ?她凝视着他因为疼痛而格外苍白俊秀的面容,又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道,“大人先忍一下,卑职帮你揉一揉。”

? ? ? ? ?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他紧紧压在胃部的左手,快速解开腰间紧绷的束带和牙牌佩饰,拉开外袍,只隔着单薄的里衣,将自己温热的右手贴了上去,打着圈儿在上腹处轻轻揉着。

? ? ? ? ? ? “嗯——疼……”左手被拉开的一瞬,他脆弱非常且痉挛不止的胃部顿时暴露在虚空之中,袁渊清晰地看见郑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豆大的冷汗顺着脸侧的散发滚滚滑落。他下意识的伸出手去要抓住什么,却握了个空。袁渊心中一动,连忙用空着的左手拉住他的右手,与他五指相扣紧紧握住,“大人稍微忍一下,老压着也不是办法么,卑职帮您揉揉,揉揉就不疼啦——”

? ? ? ? ? 他的掌心又湿又冷,触手之处一片冰凉,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疼得缩成了一小团,但也只能一边轻声哄着一边将更多的内力运到掌心,一圈一圈认真地揉着。

? ? ? ? ? “嗯,好吧。”郑和闷闷地应了一声,只觉得一股极其温和强大的暖流从肌肤处慢慢渗透进来,缓缓顺着胃部的形状游走,方才那尖锐到几乎将身体贯穿的疼痛渐渐被压了下去,少年轻柔的话音在耳边回响——仿佛幼年时尚在家中的自己外出玩耍一天,精疲力尽后躺倒在乳娘做的最暖和的锦被里——郑和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块骨节每一个器官都舒服得呻吟起来,然而疼痛一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如排山倒海般不可阻挡的疲惫感,他长出了一口气,脱力得放下左手,也顾不得什么迎来送往礼数周全,直接伏在枕上沉沉睡去。

? ? ? ? ?“袁,袁医士,大人缓过来了?”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子木犹犹豫豫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 ? ? ? ?“嗯,差不多了。”袁渊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劳烦白少监帮大人换件里衣吧,现在夜里凉的很,大人这出了一身汗,再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 ? ? ? ? “这……”白子木声音一顿,原本白皙清秀的脸上竟掠过一抹绯红。“白少监这是……?”袁渊奇道,“少监难道不是大人的贴身内侍吗?”

? ? ? ? ? ? “嗯,当然是啦,只不过……咱家入宫不过两年,跟随郑大人……也是下西洋才开始的,”白子木犹豫半晌,终于说出了原委,“而且袁医士也知道,大人这出身这性格……向来也是不让我们贴身服侍的。再者,据说大人一向浅眠,咱们这折腾法儿……?”

? ? ? ? ? “? 哎,这有何难?”袁渊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直接在榻边坐下,伸手托住郑和的腋下,把他扶起来,轻轻靠在自己怀里,“咱们轻一点不就是了吗?卑职扶着,少监你,迅速?”

? ? ? ? ? ? 经过方才的几番迎来送往,袁渊也是看出眼前这位白少监并不是什么官威大讲礼仪的主儿,遂大着胆子催促道。

? ? ? ? ? “嗯好。”听她如此说,白子木倒也不再多言,快手快脚且极为轻柔地为郑和脱下外袍和被冷汗浸湿的里衣,从一边的水盆中取过干净的毛巾拧干后,细细为他拭去身上的汗渍。

? ? ? ? ? ? 嗯,倒是个熟练的。袁渊满意地想,遂放心地垂下眼睛,看向自己怀中的男人。

? ? ? ? ? 也许是因为动作的需要吧,他的下巴正抵在自己的颈窝处,全身的重量几乎全压了过来,长长的羽睫在明亮的灯光下微微颤抖,平缓悠长的呼吸夹带着淡淡的冷竹清香喷吐在自己耳后,撩得她 心底又麻又痒。

? ? ? ? ?她不敢再看下去,连忙移开目光,猝不及防间映入眼帘的,却是那白皙光洁的后背上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痕,有新有旧浓淡不一。习武多年的她几乎一眼看出,其中确实不乏近几年的刀伤剑伤。但更多的却是陈年的鞭痕烙印。

? ? ? ? ? ?对于他早年的经历,袁渊只知道他少年得势名满天下,弱冠出头便做了北平燕王府的大总管,在靖难之役中随王伴驾战功赫赫,燕王爷身登大宝之时,他便以从龙之功位列大明首宦,甚至成了我朝开国以来第一位有权力参与朝政的内宫宦臣。

? ? “只是这伤……?”袁渊凝眉细想了一会儿,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便听见白子木如释重负的一声“好啦!”

? ? ? ? ?“嗯,那就这样吧,”她连忙收敛心神,小心翼翼地扶着郑和平躺下去,半道上又顺手推开原本他床上硬邦邦的瓷方枕,换成一边做靠垫用的软枕,然后才缓慢地扶着他躺平,将整个肩颈都放在枕上,最后才轻轻地抖开一旁的薄毯,为他拉至胸口盖好,看他已经比较舒服地睡着了,这才吹熄了灯,轻手轻脚地拉着白子木出了屋。

? ? ? ? ?“嗯,那今天的事……真是多亏了袁医士,否则咱家还真不知道怎么料理呢,”他们一直转到外边的走廊上,离郑和的舱房已经很远了,白子木才嗫嚅道,“不过,今天我给大人换衣服这事儿,还请袁医士万万不要说出去,我怕大人不高兴……”

? ? ? ? ?“嗯,没问题呀,”袁渊爽快地点了点头,“再说也不是你一个人换的么?大人还是整个靠在我身上的呢!”

? ? ? ? “是啊,”白子木扑哧一笑,“那就让这事成为咱们两个的秘密吧,以后可不要向外人提哦,”他微笑着举起右手,“一言为定?”“一言为定!”袁渊也默契地抬手,与他清脆地一击掌。

? ? ? ? ?“好,那天色这么晚了,袁医士请回吧,那边有水手送你。”

? ? ? ? ?“少监大人,卑职告退。”她再次换回了敬称,躬身施礼,转身消失在沉沉暮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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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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