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海鸥的翼尖划破水面，它双眼警觉地盯着海面动静。
远方的灰色云层滚滚而来，这大概是暴雨前最后的平静。深褐色的鱼影在水面下飞快地游动，远远看着以为是一条硕大无朋的鲸鱼，等到海鸥掠过鱼影上方才看清是无数小鱼组成了类似鲸鱼的形状。海鸥的眼睛快速转动，似有流光在小小的眼球内划过。它突然调整方向往鱼群的中央俯冲下去。鱼群受惊，四下散开。
一小股鱼群往乌云滚滚处游去，他们的上方蓦地出现一艘狭长的渔船，跟常见的捕捞渔船相反，它船身狭小，船头上向外伸出一块长长的踏板，踏板头上连着更长的绳索，绳索的尽头是一支锃光瓦亮的捕鱼标枪。这时候踏板上猛得出现了一个人影，抬脚往上撩起标枪，一手捏住后，对着天空喊道：“来点儿浪！”
仿佛上帝听见了他的要求，平静海面上风浪骤起。狭长渔船随着波浪上下颠簸，立于船头的男子笑着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来呀，宝贝儿，我看见你了！”
因单手紧紧握住标枪，手臂的肌肉鼓起，男子的眼睛死死盯住这一小股鱼群的下方，在这些小鱼的下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隐隐约约显现出来。海鸥掠过男子头顶，眼睛上突然出现长长的数字排列，纵列与数列交叉之后绿点闪现。船头上的男子乘着浪高高跃起，滞空蓄力的时候他整个身体向后弯去，像一棵行将被风吹倒的大树，却突然往前反弹，同时猛力将标枪投了出去。
闪着银光的标□□破水面，狠狠地扎在黑色影子上。
闪电先至，雷声后到。
隆隆雷声中，立于船头的男子对着大海说：“你会痛，可以大声叫喊也可以大声咒骂，当我再次激活你的时候，我希望你已经发泄完所有负面情绪，准备好和我坦白！”
海鸥叫了一声，男子揉揉头呵呵呵笑起来，“哦，这不是抓嫌疑犯……习惯了、习惯了……”
海鸥在他头顶盘旋一圈，小船、男子、捕获的黑色大鱼就像来时那样突然消失了。
风雨雷电肆虐，大海再无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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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秩序区的三等飞行器，体量比往日在锦城上方的各种飞行器大了许多。军绿色，飞行器身上有锦城警署的标志——一只凌驾于太阳之上的愤怒神鸟。四个螺旋桨启动后，起降台上就再也听不见人说话的声音了。
李果和段云飞陪同武思源已经在升降台塔防内等了许久。这时候，飞行器启动，两人一左一右带着武思源往外走。李果往武思源右边去，从段云飞面前跨过，惹得段云飞不悦，李果不管的，笑一下算是敷衍，轻推武思源，示意她往外走。
从塔防室内到三等飞行器不过十来米远，三人走出去后，李果伸手捏住武思源的手腕，咔嚓一声给她戴上了金属手铐，然后在她的咒骂声中把另一个圈拷在了自己的手上。实际上，因为螺旋桨的巨大声响，李果根本听不清楚武思源在骂什么，所以李果给了她一个笑容。李果觉得这个笑容甚至比得上给宋小初的了。
段云飞对于李果的行为嗤之以鼻。在出发之前，已经给武思源注射过了纳米追踪器，这种老古董的手铐实在没有必要。
李果可不关心段云飞的想法，看见自己和武思源牢不可分地连在一起之后，心中顺爽。这对手铐可是个老古董了，是米叔最爱的收藏品。今天借出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还给米叔，如果不能，那就先对不起米叔了。
进入飞行器后，李果拽着武思源坐在舱门旁边。段云飞坐到了李果的对面。机组人员总共四人，看见他们三人上来之后，关闭了飞行器舱门。
随着舱门的关闭，终于可以听见声音了。
“你他妈的居然拷住我？！”武思源的声音已经有点嘶哑了，应该跟她在外面大吼大叫有关。
李果微微偏了偏头，对于她的质问并不打算回应。右手食指上是手铐的钥匙，李果将它飞快地旋转了两圈，朝段云飞的冰壳脸上扔去。
段云飞眼不眨地抬手接住了钥匙，抬眼看一眼李果。没有问题，也没有言语，将钥匙收了起来。
“哼。”武思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使劲扯过自己的手，顺带着将李果的手扯到了自己跟前。
“飞行即将开始，请系上安全带。飞行时长预计两小时。”
两小时啊，有点漫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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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带了八峰骆驼、两条狗、三只羊，一只公鸡和十只母鸡，有够一行人食用三四个月的粮食，全套皮大衣冬装，还有从气温表到测高仪等一应科学仪器，唯独没有带上足够的水，在穿越叶尔羌河和天河之间的广袤沙漠时，不但没有遇到传说中的古城，反而折戟沉沙，几乎葬送了整个探险队……”
米叔停止了念诵，取下老花镜，将《斯文赫定传》放到桌上，端起自己的白瓷茶杯，揭开盖子后，热气中飘荡着茉莉花的芬芳和茶叶的香味。咂着嘴喝一口后说：“今年的新茶果然不错。那个……你叫什么来着？哎，没关系，你要一杯花茶吗？”
荀良认真地阅读着手里的《楼兰考古纪》，听见了米叔的问话也没有抬头，只是声音闷闷地说了不用。
米叔是锦城警署最没有存在感的科长，不过他老人家一点儿也不在乎，对手底下的人都十分的关心。哪怕是讯问对象，他也是十分关心的。
“不要仗着自己年轻折腾身体，水是要喝的。”米叔拍拍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的于小亚，“小亚啊，来来来，去给这个人泡杯茶，我的新茶放在左边第一个抽屉里的绿色防潮盒里……”
于小亚眉眼惺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像个听话的机器人似的往询问室门口去。
于小亚刚关上门，荀良这个时候抬头了，望着米叔冷不丁地问：“楼兰还在吗？”
“还在、吗？”米叔皱着眉头把这三个字琢磨了一下，然后眉眼舒展道：“应该说‘楼兰恢复了’。”
荀良低头看看书，一字一顿念，“水草丰茂、绿洲成片，河水充盈不断流……”
米叔点点头，补充说：“跟锦城的公园也没什么区别，很普通。你应该叫荀亮吧？”
对于米叔突然地提问，荀亮并没有顺口就说出了答案，而是立刻从关于“楼兰”的话题中停顿下来，警觉地闭了嘴。
于小亚端着沏好的茶回来了，放到荀良的面前，说：“小心烫。”说完了回头看米叔，“科长，要开始讯问了吗？”于小亚出去泡茶回来，见到的都是忙忙碌碌的同事。只有她和科长一进来就开始看书，看得还是科长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年代久远的“纸书”。于小亚对于这种讲什么考古发现的书完全不感兴趣，在漫长的“读书活动”中进入了睡眠。
“你看完了吗？”米叔伸长脖子看看荀良手里的书。
荀良友善地将书抬起来道：“还有三分之一。”
“接着看吧……”米叔说罢戴上了老花镜，手指着文字又开始念。于小亚打个哈欠，一点儿没有担忧地继续看。
荀良亦是无所谓，把书放平整，继续看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米叔突然站起来絮叨着老了不如年轻的时候了，就往外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已经趴着睡着的于小亚，猛地睁开了眼睛。像是知道她是装睡似的，荀良轻抬目光，和她四目对上。
于小亚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撑起身子，看着荀良。
“你有什么要问就请问。”荀良手里翻着书页，眼神落回到书上后轻声说道。
“红馆遇袭的时间？”于小亚终于开口说了话。
“晚上营业时间刚到就进来人了。”
“看起来你们的准备很万全，死伤人数这么少。你和武思源两个人撑到了天亮，怎么做到的？”
“躲起来。”荀良还是在看书，“最后他们发现武思源不在，开始在红馆里找。”
“红馆的结构复杂，所以他们找到了早上？”
“我是这么认为的。”
米叔推门进来，正好听见他们两人一问一答，也没说什么，戴上老花镜，坐在椅子上看着荀良，时而偏头看看，时而站起来看看，活像个在菜市场里精挑细选的家庭主妇。
于小亚照着罗列的问题一个一个问下去，每一个荀良都回答的很认真。这些回答也都非常的“完美”，“完美”得没有一丝用处。
于小亚正要问出下一个问题，米叔伸手打断了她。
“荀亮，你有一个弟弟叫荀明，证据显示他为新流民组织服务。你们兄弟之间往来如何？”
荀良没说话，手上书页翻了过去，勉强看了一排，抬头望着米叔说：“米警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是，两兄弟啊，一个在新流民组织，一个在红馆，一白一黑，这个就很让人好奇，里面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米叔的目光从老光镜镜框上面越过来，笑盈盈地，诚恳得让人放松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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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行器突然紧急制动，舱内的人因为惯性而往前倾了倾身子。被古董手铐连在一起的李果和武思源更是撞在了一起。
段云飞面无表情掏出了自己的枪。李果瞄了一眼，冰壳脸也喜欢达芬奇枪，这点不错，招人喜欢。
“这是要灭口？！”武思源还有心情笑，笑完了对李果说：“特勤143你可要救我哟。”
“这是自然。”李果态度良好，从座椅下拉出降落伞，动作温柔地为武思源背上。然后给自己也背上了一个。背上之后，李果看看对面的段云飞，那家伙已经解开安全带，往舱口移动了。
机长那边没有通讯。李果呼出手环，连接上舱内网络，操作一番后，飞行器监控在投影上显示这架锦城警署的三等飞行器被四架很是破烂的家用飞行器给挡住了。
“打劫锦城警署的飞行器可真有胆量。”从得到了李果的答复后，武思源的心情就更好了，这一时的口气跟出去郊游看见一片绝美风景没什么区别。
“还很专业。”李果也是赞叹，“网络被干扰，制造了完美的飞行记录。在地面塔台，我们正良好飞行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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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