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用上个世纪淘汰的大型运输机外壳改装而成的“船坞”，由于能够抵抗高空飞行的密闭和低温问题，一直以来受到飞行器修理厂的欢迎。在锦城警署备案的飞行器修理厂有三家，他们的移动修理“船坞”在锦城上方为大家服务。
段云飞敢打包票这艘李果熟悉得如同自己家一般的移动修理“船坞”肯定没有在备案名单之上。
虽然武思源晕了过去，李果并没有打算解开自己和她手上的手铐。矮个子办事是真利索，武思源倒下之后他立刻抱住了她，并招来高个子两人抬着武思源走在李果前边。
李果和段云飞的话他们听进了耳朵里，李果却并不避讳。段云飞也就没有了顾忌，“你准备怎样让她说出来？”
“当然是抄死里折磨她。”李果回答地理所当然，“不然干嘛千辛万苦离开警署。”
“她都是从地狱爬上来的人，你的手段能够让她屈服吗？”
“不是还有你吗？”李果轻轻瞄了一眼段云飞。作为锦城警署反省书递交量前三名之一的李果，想起了只有宋小初、自己还有段云飞三个人参加的行政训诫会。署长等等一溜行政长官轮流对他们三人进行训诫的场面其实满冷场的。
段云飞扯扯嘴角，不再说话。
李果跟着那两人进入了一间有着简陋木门的房间，顺手打开了灯。
墙角是一堆线路复杂的仪器，若不是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灯光，当成一堆破烂也是可以的。地上纠缠不清的线路很多是接了又接的，接头上裹着脏兮兮的墨绿色防漏电塑胶，鼓鼓囊囊的一坨又一坨，让人怀疑它们连接起来的仪器能不能够正常使用。
墙面上挂着些搔首弄姿的虚拟偶像动态海报，很多已经无法正常动弹，正中间的一副，笑容甜美的偶像妹子脸已经少了半边，一一扫过，还能正常跳动的是一个三人女团。李果没记错的话，这个虚拟偶像团体的卖点是超夸张的身材。刚出道的时候，宋小初还和老董热烈的讨论了这个女团未来一定会大火，大有要入粉的势头。
仪器旁边是一张钢丝弹簧床，上面铺着脏得看不清颜色的被褥，床上扔着两个思维链接头盔。一个比较新，白色的头盔上除了几个黑手印，其他地方都是完好的。另一个就惨淡多了，看不清楚颜色不说，右后脑上方上还有一个破洞，从破洞里依稀能够看见头盔里面复杂的芯片线路。
李果拉过这房间里唯一的一张瘸腿椅子，趁着那两人把武思源扔到床上，顺势坐在了瘸腿椅子上。身子随着瘸腿的那边一歪，别说这个姿势还挺舒服，这个大概也是这张椅子没有被扔出去的主要原因吧！
“小果，飞多久？”矮个子尖嘴脸扔下人就不管了，回过头来询问李果。
“四十分钟。”李果吐出了一个时间，然后看向段云飞说：“你可以休息一下，也可以把我们遇到袭击然后你英勇不屈一人救了我们所有人的事情经过，利用这段完善一下，塔台那边的信息放送也要继续。小段，辛苦了。”
“没有收获你准备怎么办？”段云飞对于李果说得那些话不太上心，那些事儿很简单，他关心的是如果不成功。
“当然是宰了她泄愤。”李果说完后，看见段云飞眼神暗了下来，立刻笑起来说：“我开玩笑的。”
“特勤143，不管结果怎样，我希望你冷静。”段云飞把李果的种种语言神态看进眼里，并不觉得他的话有他说的那样轻松。换一种说法，如果一无所获，李果杀人的概率应该很高。换做自己，被牵着鼻子走了这么久，一无所获之后铁定大开杀戒。
段云飞一点儿不顾惜身上的干净警服，盘腿在李果旁边坐下。李果斜睨他一眼，说：“好。”
“如果控制不住也没关系，”段云飞双手分别放在膝盖上，看着墙角地方说：“我会阻止你的。”
李果觉得宋小初看得上的人还是不错的，想罢拎起新一点的那个头盔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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讯问室走廊不知道多久没有走过这么多人了。抱着茶水杯添了水回来的老董甚至在走廊上被迫停了两回都还没有走回自己的询问室。心中不由得叹气，自家科室这回又要让大家指着脊梁骨骂“太会找事儿了”。想到这儿，老董开始想念宋小初和李果这两个“惹事包”，虽说他俩很能“惹事”，但是他俩也很能“解决事”。原本科室里老老少少一团和乐的，现在一个不知所踪，一个被迫出了外勤，让反人体伤害课整个都显得冷清了许多。
老董终于抱着茶水杯走过了一大半长度的走廊，瞧见通道上站着于小亚，笑眯眯过去打趣她：“是不是太笨让科长给撵出来了？”
于小亚撇撇嘴说：“嫌疑人要求我离开的。”
“哦？！不留年轻女警官，留下一个老头子，这个人……赶快进去！”老董手上茶杯也不顾了，扔地上拉着于小亚往她和科长米叔那间询问室门口去。
“快快快，伸手，验证！”老董的语气极差，明显是他嘴里嫌弃于小亚这个新人太笨的人，“你怎么可以留下科长一个人在里面？！动脑子了吗？！一个嫌疑人，一个警员，你再想想！”
于小亚有点明白了，验证完成推开讯问室的门，和老董一起冲进去。
荀良双手锁住米叔的脖子，米叔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老董掏出配枪，指着荀良，说：“嘿，小伙子，如果坐下来慢慢谈，这件事情我们当做没有发生过！”
面无表情的荀良并不在意老董说了什么，而是看向老董手中配枪黑洞洞的枪口。
米叔被紧紧勒住了喉头，急促而艰难地咳嗽了几声。
老董调整了持枪的姿势，打开了保险。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董觉得这个人看见自己摁开了保险之后，神色变了变，变得有些轻松了。
于小亚似乎也察觉了荀良的变化，伸手把老董的枪口压下来，“开枪不会结束这一切，开枪之后，只不过是另一个开始。”
“对我来说是结束。”荀良第一次把声音放得敞亮，“放了他，你们要的东西我给。”说完松开了米叔。
老董准备上去扶起米叔，米叔摆摆手，自己抓住桌沿爬了起来，坐回椅子上，米叔大口呼吸几次后，看着荀良道：“我说过了，你这个想法不好。你勒死我，我也是拒绝的，咳咳咳……”
“他不是想利用你逃跑？”老董有点儿看不明白，本来是担心科长安危的，现在有点儿弄不清情况了。
“这个小伙子脾气不好，真不好……”米叔说一半端了自己的茶杯，喝一口。
站在桌子对面的荀良深呼吸一口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跟他说不要谈条件，我们不会乱杀人，他就不信，非要嚷嚷着放了他放了他什么的……这不好啊！我刚劝说他两句，他就发火了要勒死我。哎，我问你，小伙子，你把我勒死了，就行了吗？不行的，事情还是没有解决。正义没有声张，邪恶也没有被打败……”米叔喝了水，缓过了精神，慢悠悠的语调说了这一长串。
老董有点儿憋不住笑，原来是科长把人家搞烦了。
于小亚觉得荀良脸上的绝望是真绝望，和宋小初、李果被科长念上半个钟头之后的绝望如出一辙。
“不着急，慢慢来嘛！”米叔放下茶杯，“你答应了这头，另一头呢？你就不管了？”
这句问话又让荀良睁开了眼睛。这就是让荀良彻底崩溃的地方，这个老头碎碎念半天一句重点都没有，到最后一两句话就能把你逼到疯狂的边缘，真正的老狐狸。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荀良偏头斜斜看向米叔。
米叔听到他口气变了，一下子高兴了，“来来来，坐下。你关心的人一定安全。你最后的砝码捏好，不要动不动就拿出来。我们好好谈……小亚，来来咱们把刚才那些问题条目再问一次。”
于小亚将信将疑的把问题条目翻到最开始，“红馆遇袭的时间？”
“李果进了洪福齐天大医院之后，我们就做好的迎接清洗的准备。前半夜我们的防守是成功的。后半夜，他们埋在红馆的‘钉子’启动，防守有了破绽。”荀良的答案和于小亚上一次问比起来，精确了许多。
“为什么你们能预料‘清洗’行动？”
荀良的手指在桌面上敲过，像是在思考怎样说才能让他们最直接的知道原因。
思量过后，荀良望着米叔说：“一开始是我们主动吸引宋小初的，但是我们的初衷是……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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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和害怕只能够让人屈服，掐灭希望才能让人驯服。
这句话是米叔告诉李果的，米叔还说，这句话也不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是他曾经抓过的一个鸡头这样说的。
那时候，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不管是锦城姑娘、还是东南亚流民姑娘，总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青春貌美赚取生活费，等到的却是被鸡头控制住，成为鸡头手中挣钱的工具。一开始是毒打虐待，严密的监控，不敢逃，这时候只能算屈服；再后来是让她们逃，当她逃出去，发现所有的罪状都在她自己的名字下面时，她们就会明白，逃不掉，躲不开，没有办法结束，这时候就真正的驯服了；到最后，年老色衰的站街女会被扔给从云梦世界远道而来用人造身体寻找刺激的变态，像红馆这样的所谓的会所能提供这样的高级服务，所以会所实际上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站街女乱葬岗”。
李果相信这些事情武思源比任何一个锦城警署的警察都要清楚。
木棍已经沾染上了鲜血，这不是那种光滑圆润的木棍，就是被裁下来的边角废料，有棱有角，还有飞起的尖尖的木刺。每往武思源身上抽打一次，除了疼痛，还有被棱角、木刺划破皮肤带来的额外刮伤。
“还跑吗？”李果扔掉手中的木棍，目光冷酷的看着因为护住头部，已经被抽打得满是血痕的双臂。
没有听到回答，李果抬了抬左手。
武思源的手莫名其妙的从头上拿了下来，就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让她往前扑倒。身体不受控制，武思源重重地摔到地上。她抬起头来，却看见这个殴打他的男人距离她很远。
到底，是什么东西拽着自己？！让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逃脱这个男人的掌控，不管跑多远，那只无形的手总会把自己捉回来。
“啊……”武思源看见皮靴踩在自己的手指上，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头发被一把抓住，脸颊一烫，原来是大耳刮子已经扇过来了。武思源觉得，自己已经感觉不到疼了……
“武思源，跑不掉的，别再挣扎了……”这声音在脑子里回荡了许久，每当武思源看见那扇唯一的窗，还是忍不住走过去，还是忍不住推开它，还是忍不住翻过去，逃跑，被抓回，毒打……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每一天，她不知道已经循环了多少次！
她明明已经获得了证人保护计划的保护，她明明已经在去往‘封闭区’的路上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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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手上捏着一瓶矿泉水，递给段云飞的时候，目光依然小心翼翼。
“谢谢。”没想到段云飞道了谢。有了这点儿阳光，高个子就开始自来熟了，“警官，叫我黑莾就行了，有什么你吩咐。”
段云飞随意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从头到尾没有看黑莾，他的目光一直看着李果。李果又一次大力拉扯了一回和武思源靠在一起的手。
这套设备虽然远看像是一堆破烂，仔细看起来，就能看出端倪。这是添加了动作深度体验模块的云梦世界登入系统，使用这套设备的人，要么是佣兵，要么是游戏达人，要么就是某些隐秘爱好的拥趸。
“不用紧张，警官，这套设备是宋哥帮我组装的。云梦拉力赛你知道吧？我一用上这套系统，一场比赛下来就进入了前四万名呢！”黑莾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觉得能和段云飞聊起来，又主动说话了。
段云飞嫌他聒噪，看他一眼说：“准备一下，待会儿我要到你那儿解救机组人员。”
“哎？！警官咱们先说好，不准打脸。”
“你再不走开，我就把你的脸打肿！”
黑莾不自在地摸摸自己的脸，脚步飞快跑了出去。段云飞对于他的消失很满意，回过头来看李果，看到他的嘴角边浮起了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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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