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晚有个神秘黑衣人夜闯神兵侯府?”鲁若愚带了一堆从洛阳采买回来的东西到神兵侯府,一进府门,没急着找人分发礼物,见了婳槿就兴奋地上前拉着她问。
许久不见这位喜欢闹腾的姑娘了,婳槿微微一笑,先不紧不慢地向鲁若愚屈膝行了一礼,然后才回道:“昨晚是有个小贼进来,只是后来被他逃脱了。”
“昨晚我在自家阁楼上都望见了,铭哥哥都派了那么多人搜山,怎么还被他逃了?”鲁若愚道,“那这样陈训岂不是又要被铭哥哥责罚一顿了”
“姑娘就这么希望我被侯爷责罚?”陈训施施然地走过来,脸上的气色经过连日来的休养已经好了很多,只是那条重伤的手臂还吊着白布带,“恐怕要让姑娘失望了,这几天负责府里守卫的不是我,所以被骂的也是不是我。”
“陈训你受伤了?”鲁若愚压低了声音惊呼。
“差点就残废了。”陈训稍稍地抬了抬吊挂的手臂,以示自己这回受的是重伤,但又很快堆了笑自嘲道:“幸亏是前些时候受的伤,侯爷让我先休养几日,暂时不必管府里的守卫,不然真要像姑娘说的那样,抓不到小贼被侯爷责罚了。”
鲁若愚好奇道:“那你这伤是哪里来的?”
陈训忽然止了脸上的笑容,神情变得有些严肃,“被一个黑衣人伤的。”
“昨晚闯进府里的不也是一个黑衣人吗?”婳槿算是个言行谨慎的人,但鲁若愚算不上外人,这会儿也忍不住插言道,“难道是同一个人?”
“我想是的。”陈训道。
“那侯爷……”
“侯爷比我们任何人都要心细。”陈训接了话说道,“想必是有什么人盯上了我们神兵侯府。”
“不对,”婳槿微微地摇了摇头,若有所思道,“昨晚那个黑衣人更像是冲着海月姑娘来的,不然像海月姑娘这样一个在我们府里做客的,怎么会先和黑衣人动起手来,后面还追着黑衣人出了府?”
“可能是海月姑娘碰巧发现了黑衣人的踪影,两人打了起来。碰上这种人这种事,只要有身手的,都会动起手来的。”刚说完,陈训心念一转,想起了几天前上山遇到黑衣人的情景,那天是海月受侯爷的邀请,第一次上莫干山,昨天和黑衣人真正动过手的也只有海月,难道对方的目标真的是侯爷的这位客人吗?一下子联想到这么多,阻断了陈训原本要说下去的话。
“你们说的海月姑娘就是铭哥哥请来的客人吗?”鲁若愚问道,“昨天锐哥哥来我家,就说起了这位姑娘,他说这位姑娘长得美若天仙,还弹的一手好琴。”
陈训揶揄笑道:“二爷什么时候这么不会说话了,竟然在姑娘面前夸起别的姑娘来!”
鲁若愚亦笑道:“这有什么,天下比我长得好看的多的去了。”
陈训听后和婳槿相互看了一眼,笑得更甚了,“天下美人再多,在二爷心里阿愚姑娘肯定是最美的。”
这打趣的话一出,羞得鲁若愚嘟嘴道: “哼,受了伤还这么嘴贱的,不和你说了!”旋即又挽了婳槿的手臂撒娇道:“婳槿姐姐,我今天带了好多礼物要送人,你陪我去。”
眼看着鲁若愚和婳槿双双离去,身后还跟着两个捧了一叠锦盒的丫鬟,陈训喊道:“婳槿带错方向了,巨阙亭不是往那个方向走的!”话音一落,就见鲁若愚转过头来朝他做了个鬼脸,“本来还有你的份,都怪你自己,我待会儿一并送给陈谏。”
陈训站在原地笑了笑,他哪里会在意这么一两件小东西,反倒是关于黑衣人目的的问题,让他蹙起了眉头。陈训抬头望了望天空,刚巧看到太阳被浓云遮住。依着日头的位置,现在差不多是辰时,这个时候上官铭一般已在三省堂处理公务。
三省堂是上官铭的大书房,专作处理公务的地方,设在侯府南门大厅的正北面。“侯爷不在吗?”陈训跨过门槛,在屋里左右看了看,只见到陈谏正带了两个书童在整理如小山般高的一叠文书。
“不在。”陈谏正忙得紧,头也不抬地回道,上官铭忽然要二十年前的卷宗文档,他带人从止戈斋找出来后又搬到三省堂。让他没想到的是存放在止戈斋里的陈年旧档竟然这么多,也不知侯爷要的是哪一份,只能先按品类顺序编排摆放好,“你不好好养伤,跑这里来干什么?”
陈训往案上瞟了一眼,道:“我找侯爷说一些事。”
陈谏是陈训的哥哥,见他一脸的严肃,心想可能是为了府里守卫的事,这几日虽然是王檀在管事,但是昨晚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他这个弟弟肯定不能再安心养伤了,“昨晚海月姑娘受了伤,侯爷去看看她。”
“海月姑娘受伤了?”虽然对海月武功的深浅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是陈训作为内外兼修的练家子,又曾亲眼见识过太湖上那次神奇的鱼跃满湖,知道这位姑娘不简单,至少在那次太湖围剿时,能将琴音弹奏到每一只船上的人都听得见,不用一点内力是不可能的。就连海月都打不过那个黑衣人,那他到底是什么来头。陈训不由地更加担忧起来。
“嗯,不过不要紧,只是昨晚被一只山里的野猫抓伤了手背。”陈谏不知陈训心里所思所想,一边指着书童将放在凳子上的另一叠文档搬过来,一边自顾自地说道,“海月姑娘自己没上心,倒是负责伺候的丫鬟今早见了姑娘手上的伤口说骇人,急急忙忙地找高管家要金疮药,侯爷才知道的。”
“既然侯爷不在这儿,那我先走了。”陈训道,出门往右刚走了几步,复又折了回来,半个身子探过门框朝他哥哥喊道,“哥,有个事和你说下,待会儿若是阿愚姑娘给你两份礼物,记得把其中一份给我,那是我的。”
“姑娘真不去巨阙亭?”将要送的礼物送掉大半后,婳槿又问了一遍鲁若愚。
“不去。”鲁若愚查看了一下两个丫鬟手里还有多少东西,坚定地说道,“小铮不在,庆叔又忙,给他俩的东西,让人代为送一下就可以了。还有婉梨的那几团五色丝线,姐姐帮忙给一下。”
“姑娘送婉梨丝线?”婳槿讶异,“婉梨是铸剑师,平日里又不做针线活,姑娘送她这个岂不是送错了?”
“怎么送错了?”鲁若愚不以为然,从丫鬟手里取了装有丝线的盒子塞进婳槿怀里,“这还是我去洛阳前,她特地跟我说的。她说听闻京城落霞绸缎庄的丝线最有名,让我带几团回来。”
“是吗?这倒有些不像她。”婳槿摸着手里的盒子低言道,只觉得婉梨让鲁若愚带丝线这件事太过奇怪,她这个妹妹自小就不喜欢也不擅做女红。
鲁若愚在旁将婳槿惊疑的表情看得清楚,心里想着原来婉梨还没有将自己的心事告诉她姐姐。她虽然是个喜欢说话的姑娘,但是有些事情该说有些事情不该说还是知道的。
且不说婉梨了,婳槿再和鲁若愚确认一遍是不是不去巨阙亭了,“姑娘为府里这么多人准备了东西,那二爷的呢?”
“他呀!他的他早就拿走了。昨天来我家,翻箱倒柜的,早就把他的那份给拿走了。”
“原来如此。”婳槿捂嘴笑道,却不知鲁若愚心里考虑到的另一层,上官锐如今有家族重担在身,再不能如以往那样自由自在,昨天他和师父告假来她家,若她今天再去巨阙亭看他,既是让他分心,也会让其他人觉得他这个巨阙亭继承人太没上进心。
鲁若愚站在两个手捧礼盒的丫鬟面前,道:“铭哥哥这会儿肯定在处理公务,他这人最不喜欢做事的时候被打扰,我还是不去触霉头了。陈谏这会儿也肯定在铭哥哥跟前。这些索性都让人一起送过去好了。”说着,就打发两个丫鬟去送东西。这两个丫鬟自小就跟着鲁若愚,时不时地出入神兵侯府,对这里的各处都极熟悉,因此也不必有府里的人带路便去了。
等两个丫鬟一走,鲁若愚就和婳槿道:“姐姐,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那位海月姑娘?我想认识一下。”
天空就下起了雨。密密细细的秋雨落在屋檐上打在树叶上,飒飒作响。“姐姐听到了吗?好像有人在弹琴。”走着走着,鲁若愚忽然道。
“应该是海月姑娘在弹奏她那把古琴。”婳槿也听到了,这不是她第一次听海月弹琴。
两人沿着府里的回廊,循着渐渐清晰的琴音,很快到了海月住的屋子。只是让鲁若愚和婳槿都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人与她们一样,也被这清灵舒缓的琴音吸引了。上官铭站在她们对面的回廊下,两手在身前垂握,静静地听着琴声。鲁若愚向他那边望过去,见他听得专注,没有发现这边多了两个听琴者。虽然只看到了四分之三的身影,但穿过细密的雨线,鲁若愚似乎在上官铭脸上看出了一份淡淡的惆怅,那是她从未见过的。
陈训过来的时候,正是琴曲快到尾声时,他在上官铭身后低低地叫了一声,“侯爷……”,
上官铭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只挥了挥右手,示意他安静,“先听完曲子。”
等到屋里拨完最后一个弦音,上官铭才转身离去,陈训忙在后头跟上。
“真是好听。”鲁若愚欣喜地拍手说道。她对音律其实并不在行,无法评判弹琴者的琴技如何,但她能分辨出听到的曲子是否悦耳,“婳槿,快带我去见见那位姑娘!”
海月奏完一曲后,站起身打开房门。因正下着雨,外面一下子阴凉许多。屋前种着几株有些年头的金桂,这个时节正是桂花开得最旺的时候,因此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幽香,随便呼吸一口,都会有几缕香味钻入心脾。海月在门口打了一个寒噤,但很快觉得舒爽了起来。只是还没完全享受到秋雨带来的清新,忽然就有个绯色的身影跳到了眼前,吓了她一跳。
“海月姑娘,这位是钩据庄的鲁姑娘。”鲁若愚走得太快,婳槿只能小跑着跟上来,凑在两人中间介绍道。
“姑娘可以叫我阿愚。”鲁若愚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至极,“刚才你弹奏的琴声真好听。”
这是海月见到过的最为明媚开朗的笑颜,如同鲜艳娇嫩的夏花一般,在这瑟瑟秋雨的景致前出现更是让人眼前一亮。暗中将这姑娘上下扫了一眼后,海月颔首一笑道:“雕虫小技,让阿愚姑娘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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