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城的雨一下就是一个月,绵绵细雨让斗城迷蒙在烟雾之中。雨打屋檐,是夏季的欢乐之声,像女人纤细的手指叩打窗门,细声又捉摸不定,但是却不止,好像那手没离开过这屋,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湿气很重的雨季里白纸总爱在床上躺着,日日慵懒。身边的人总是猜测说:"白姐姐是在南方长大,南方湿气太重,患了风湿,遇湿就关节痛,雨天便出不得门。"
也有人说:"白姐姐是嫌麻烦,雨天出去湿衣裳湿鞋子的,她人心善,见不得下边的人烦手。"
也有心地不纯善的姐妹说:"白姐姐是雨天脾气古怪,见不得人的。让人见到就是丟了脸面,倒不如不出门的好。"
如此种种,外边闲言碎语多,不只是针对她一人,她也在宫墙里见过有人因为流言抑郁投湖的。好在她人年轻,仅一张脸就够让人一眼醉心许久,仿佛那颜色能平白化解很多坏心思,保她平安。
现时的重王雨季里日日去看她,在床榻上她这时才有了生气,肯把手从紧捂的被子里拿出来,与另一个人扣紧十指。相拥而眠才是抵御湿气的最好办法,她只有在雨季里才感受得到自己还真切地活着,时间过去太久了,一个人略显孤单。
她进宫六年,重王待他好似亲人,周围姐妹也都慕她爱她,母亲早已离世,父亲带着弟弟不见踪影。她刚进宫那几年还让人四处里在斗城寻找他们,但是几年过去,他们像是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存在过。所以一个没有亲情支撑的女子在这座城里倒是像浮萍,在洪水过后拼命想抓住救命的草。
重王在他们相遇的第一天就说:"白纸,相信我。"
她和母亲一样,都坠入了尘世里的爱,哪怕匆匆一眼,亦或是潦潦一句话。爱太难了,但爱上一个人太容易了,尤其是王侯将相以及宫墙里的孱弱之爱。
所以,她就信了。
"雨季太长了。"落地窗前着西装的男人频频叹。
"比往年长将近半月。"着旗袍的女人也是愁眉不展。
"雨季太长,农民庄稼难有好长势。税收要是不及往日,我们就要自己往里拨钱。"男人踱了几步,转向女人,"你去安排一轮宣传吧。我看今年状况不好,走的人多过来的人,这些资金不够斗城的运行啊。"
女人点头,红唇映在玻璃窗上,有不经意的轻扬。
翌日城门大开,城外的人挤着往里走,一时间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K随着人流前行,经过一道又一道检查关卡,最终进入了斗城。此去经年,再来时竟一切照旧,绿瓦红墙,小桥流水,炊烟人家,和他离开时一般,像这几年无风无雨,古木房没有旧损之意。
但建筑终究可以修复,只是那斗城的姑娘,毫无老去的迹象;也许是有时间的痕迹的,新人换旧人,便看不出来罢了。
K进客栈住下了,随身的包袱里有他进斗城时兑换的铜钱,不多,但够他歇几日脚。
在楼下吃饭时遇到了同日进斗城的人,两人凑到了一桌。那面相朴实的男人一边喝酒一边地说:“这没了通讯工具还真有点不习惯。你说呢?”便把下文抛给了K。
“是。”K头都没抬。
男人听后继续说:“我女儿叫我来转转,她怕我一个人无聊,让我带中意的人回去哩。孩子大了,也成了家,这一个人住久了你别说还真感觉差了点什么。话说你是为了什么来斗城啊?”
K抬眼看了看对面的男人,他估摸五十岁左右,皮肤粗糙、黝黑,一脸的老实相,看起来并无恶意,便说:“斗城的人谁能带得走?”K说完又吃了几口,听男人絮叨了几句,就走了。
斗城在好些年前就装有面部识别系统,进来的人都要经过层层筛选,在进斗城报备之时他们的脸已经被记录在斗城数据中,进出有记录便少了好些麻烦。城外人可进可出,但城内的人生于此也死于此,不被允许离开,无进出无记录也少了好些麻烦。
K去了客栈外寻本地人,像挑选商品,颇有琳琅满目之感。他在亭子里坐着,目光放在路过的姑娘身上,其实选择太多反倒让他找不到目标。他可以在这里坐上一整个下午,看来来往往的行人,是他想念了好几年的秀色可餐。
但不出一会儿他便被一个眼里带笑的着青绿色衣裳的姑娘吸引住了,他可以肯定的是,是姑娘先冲他笑的。有时候选择就是这么随性,或许是一个眼神,一声呢喃,一个梨涡,K就足以做一个足以改变一切的决定。
但这都是后话了,现时每一步K都还不能看出哪一个是在他的一生里起决定性作用的抉择,即使真的重要到让K觉得是能改变一生命运的决定,但在那短暂的瞬间都会那么容易被K忽略掉。
女孩子向K走了过去,步履轻柔,像踩在青草地上。女孩子声音软软的:“公子可是在等我?”
K敢肯定是心动过的,站了起来,却只笑了笑。
女孩子在他面前倒显得娇小,唇红齿白的,手上的血丝穿过近乎透明的白净皮肤,倒也像画一样。无疑是本地人的脸,配上青绿色的衣裳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样子。
“K。”K作揖,“敢问姑娘......”
话没说完女孩子抢了去:“春不见。得遇公子乃吾之幸,日后还烦请公子多指教。”嘴角带着笑意,脸颊酒窝浅浅,K这时候错觉像是梦一场,要不然这世上怎么会有风是甜的,卷着女孩子身上的香气直沁人心脾,叫人心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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