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很快就过去了,欧阳男高考算是发挥失常,没达到意向学校的分数线,他打算复读一年。而另一边来子分误打误撞过了省服装设计大学分数线,初高中玩得最好的朋友总是穿着妈妈亲手设计与制作的衣服,她别提有多羡慕了,那么多年就在心底生根发芽的爱慕逐渐长成了她的路,算是遂了一桩心愿。
也算不得是多顺利,来子分的父母非常反对她选的大学与专业,在他们眼里,这个专业与他们心里的稳定工作根本不搭边,在他们看来,这个专业毕业即失业。尽管这样,在这个家庭还能勉强维持的时候,来子分从父母那里要到了买缝纫机的钱,买来的缝纫机放在宿舍桌子上,虽然跟同寝室室友几千块的缝纫机有差距,来子分也觉得是幸福的,这也算是父母对自己梦想的支持。上半学期大部分学的理论,急需用电脑的时候也是父母从亲戚那里借来了钱,给来子分买上了电脑。来子分不争吃穿用度,微薄的生活费她也是省了又省,存了些钱为之后的花销做准备。
毕业后来子分跟欧阳男几乎失去了联系,复读用不了手机,也只能是在极度幸运的时候,在某个周末,能收到欧阳男回复的消息。这样慢慢的,两人终于不再有联系了。来子分时常在想自己是怎么能放下一个心里倾慕了多年的男孩的,应该是没缘吧,不然怎么渐渐的自己也不再热衷于等待他的消息了。
第二学期来子分终于能上手做衣服了,她自己打了版,打印出来后又用自己在网上买来的白胚布试着做。平日里不断练手走线,从最开始的歪歪扭扭到走线笔直,也算是付出了一番工夫。
暑假快到了,来子分突然就记起了欧阳男,不出意外的话他这个夏天毕业,来子分想着送他个礼物,亲手做一件衬衫他应该会喜欢。她打好版,又苦于不知道欧阳男的身形具体数据,只能一遍遍地修改版。
高考结束之后她联系了欧阳男,但像一潭死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临近开学从好朋友口中得知了他的消息,考上了理想的大学,毕业后全国旅游去了。也正是在那段时间,来子分终于收到了欧阳男的消息。
--我考上了。
--恭喜恭喜。
--太久没收到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忘了我呢。
--怎么会呢哈哈哈,你一考完我就找你了,一直没回应,我还以为你换联系方式了。
--我给你带了明信片,有时间我给你。
来子分心里一震,这个毕业后放松心情四处旅游的男孩子,居然给自己带了明信片。来子分咧着嘴看着手机,心里的喜欢又悄悄跑了出来。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毕业快乐,欧阳男。
--谢谢。
俩人之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去年一年发生的种种。
两人都是在一个省的大学,两个小时的高铁,相约在开学后小聚一下,互换礼物。在开学半个月后的周末,在折中的市区俩人终于见上了,欧阳男性格变化不大,倒是军训晒黑了些,留了小寸头。来子分顶着室友精心化的妆和编的小辫子,见到了欧阳男,欧阳男开口便道:“你今天真漂亮,我差点不敢认,要是穿个裙子肯定更漂亮。”来子分羞涩转过头笑了笑。
“我从不穿裙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净拿我打趣。”来子分一拳便锤在了欧阳男的手臂上,但是轻轻柔柔的。
“我以为是学校要求你才不穿呢。”
“怎么会,我小腿太粗了不敢穿裙子。”来子分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捋了捋头发。
欧阳男低头看了看,倒是没看出来,哈哈笑了几声直说她小腿不粗,让她别那么想。
欧阳男第一次直面感受到来子分的小巧,高中那会儿还不太关注她,但是以成绩论成败的高中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他一米八三的个子,身形较高中那会儿壮实了些,来子分在他面前估摸着不到一米六,也就到他肩膀的高度,小小的弱不禁风的样子惹人生怜。
“来子分,我毕业后去到处转了转,发现有很多地方都很漂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说不定假期有机会我们俩能一起去。”来子分举着手机导航,在找他们约好的吃饭的店,听到欧阳男那么说,也是打趣地问,“我们两个吗?这样好吗?”
“我们两个啊,你要是有好朋友也可以叫上。怎么不好了,你想啥呢,咱俩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来子分心里一颤,他从没想过在欧阳男眼中那么普通的自己有一天居然成了他的好朋友,这在过去她是不敢想的。也是在这一刻,那段沉寂已久的喜欢慢慢地、慢慢地又再一次活了过来。
两人的第一次吃饭是在一家海鲜店,来子分吃得很小心也很克制,辣味攻击着她,她只能不断地擦着鼻涕,又生怕妆花,擦得小心翼翼,吃到中途只得谎称吃饱了,端坐着看着欧阳男吃。
欧阳男大大咧咧的,榆木脑袋也不曾开窍,中途甚至两次询问来子分是否吃饱,来子分都只是摇手说吃饱了。
饭后欧阳男给来子分买了奶茶,两人简单地沿路逛了逛,便在地铁站互送了礼物分开了。
地铁拥挤,来子分回到宿舍后才有机会翻看欧阳男送的明信片。是欧阳男在各地买的,应该是用心挑过的,来子分只是看着明信片上的皑皑白雪,看着无边际的海,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原,那些她未曾见过的风景都令她神往。她便很感谢欧阳男能在快乐的时候记得她。
跟舍友围坐在宿舍中间的桌子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猜测着欧阳男的心意。
“他肯定是喜欢你,不然为什么他给你送明信片而不是送给别人。”隗妮儿弯着眉眼配上阴阳怪气的腔调,把大家都逗得哈哈大笑。
“我看也是**不离十,就算不喜欢也至少说明你在他心里很重要。”苏君禧思忖了一会儿,一拍桌子,但听着也还是挺正经的。
“分分,他不是你的白月光吗,要我说这下你俩有戏。”江南双手搭在来子分肩膀上,眼神暗示她。
“是,有戏,马戏团今晚有我的戏。”来子分虽说是玩笑话,但下一秒突然有个人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你们听说过斗城吧,我之前没跟你们提过,欧阳男有未婚妻的,斗城本地人。”来子分话音刚落,大家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分分你问问那欧阳男见没见过她,真的还打算继续那门婚事吗。再者,当真有人能把那里的姑娘带出来吗,那不然他进去斗城,一辈子别出来,多不现实的事情啊。”苏君禧缓缓开口,倒也说到了来子分心坎上。
“我等着毕业后经济独立了进去找找看,我不想负了她。”另一边男生宿舍里,欧阳男也是语气缓缓。
三个男生惊了几秒,但旋即夸起了来子分亲手缝纫的衬衣,穿在欧阳男身上也煞是好看。
欧阳男上的政法大学,第一个学期课程尤其紧张,在第一次见面之后两个人便抽不出共同的时间了。虽说是见不上了,但慢慢的两个人竟然熟络了起来,除了室友,每天的日常都分享给了对方。来子分喜欢拍日落,她时常趴在宿舍的阳台上看远方缓缓隐去的太阳,然后再用手机记录下来。她总是跟欧阳男分享,手机那边也会回应一张同样的日落,城市两个角落安静生活的孩子的心似乎贴得更近了。
来子分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但这种超乎好朋友的关系却时常让欧阳男内心煎熬,他不知道自己回应来子分的好的方式是否正确,既不能敷衍回应,又不能越过好朋友的界限。来子分当然内心明白欧阳男心里的顾虑,但两人什么都没说。
来子分的弟弟是在她大二上时从学校逃学的,赌气跟着亲戚去厂里打工了半个月,嫌累又灰溜溜地回来了,父母和学校再怎么劝都不愿回去,父亲气不过大病一场。家里突然的变故让来子分情绪沉入低谷,她时常觉得生活黑暗,在焦虑的日子她总是醒得很早,然后往宿舍顶楼走,在天台上看到太阳升起她才觉得安心。
弟弟来贝贝在大家眼里都是个乖孩子,从小成绩优异,在来子分选择学校和专业跟父母期望背道而驰之后来贝贝成了父母新的希望。因为吃过了生活的苦,就变得害怕孩子走上自己的老路,几代务农的家庭怎么能让孩子的命运有所改变呢,应该是读书吧。从小来子分跟来贝贝就在县里接受着良好的教育,父母拼命要来的教育机会是很多农村孩子所不能企及的,姐弟俩也是很珍惜读书的日子的,一直没让父母过多操心过。
来贝贝从厂里回家后一直呆在房间里,话也不说,来子分趁着十一长假回了趟家,母亲在家照顾卧病在床的父亲,来子分只看到母亲哭红的双眼和父亲紧皱的眉,不知道那些愁苦的日夜他们为了姐弟俩的前程忧思苦想掉了多少眼泪,又叹了多少次气。看到来子分回来母亲张罗着去做晚饭。
“贝贝,你怎么样啊?”来子分在弟弟的房间呆了很久,之后轻轻开口问。
来贝贝背对着她,只悄悄地抹了把眼泪,没说话。
“贝贝,你这样很让人担心的,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跟姐说说吧。”来子分看着弟弟消瘦的背影,鼻头一酸。
“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没用啊,我承受不起爸妈的重望了,我现在看到他们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就害怕,要是我以后也没走上那条正确的路我该怎么办,他们又该怎么办。”来贝贝眼泪啪嗒掉在了桌子上,“我没你们想的那么好,大家都以为是我脑子聪明,那是他们没看到我在教室刷题到半夜,回到宿舍还要趁着没熄灯背书。我就是……唉……”来贝贝长叹一声。
“你就是害怕失败,怕努力换来空欢喜一场,怕亲人失望的眼神,怕同学瞧不起的目光。你害怕的这一切,其实都只是自己心里跨不过的坎,路都是自己的,你怎么能让别人的目光牵着你走呢。你瞧,我高中毕业一年多了,有好多同学我甚至记不起名字了,要我说,人生真没那么多观众,不会有人记得你太久,别死磕着跟自己不放手。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有那么一天,你也永远是我的好贝贝。”来子分的极致发言她只在心里为自己暗挑大拇指,她之后跟来贝贝在房间里聊了很久,跟他说大学怎么怎么好,倒也让来贝贝心里又燃起了点希望。
吃饭的时候来贝贝像是下定了决心地说:“我在家里过完这个国庆就回去上课,回学校后我会好好读书的,这么些天让大家为我担心了。”
生活回归正常,父母喜笑颜开,来子分也算是放下了一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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