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下定决心冷战也就冷战,邻居见他先比他“看不见”得快。
凉城下了雪,他上学,她母亲正好从隔壁出来,让他带一把伞。伞烫手,他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她母亲问,他是不是和她女儿吵架了。
他观察她母亲的脸色,点头。
她母亲问他,对顾荷的印象是什么。
他们聊了有一阵。他回,开朗。
她笑,就两个字啊。
她应该已经知道什么,却始终没撕开这层窗户纸。他害怕着,害怕她强迫着逼自己不相信,到哪天收集齐证据,会承受不了的爆发得天翻地覆。
暴风雨来之前都平静无波。
他干涩地继续点头。
她说他懂事,和顾荷的开朗不懂事正好相补,以后不要随便生气。两个人赶紧和好吧,只要不是两人之间的大事,他就迁就迁就她女儿吧,两个人做好朋友。
他听得滋味复杂,呼吸都要窒住,喘不上来。
之后怎么回的话,怎么进的电梯出的小区,紧张内疚地竟一点想不起来。她就像一个可怜人,屋漏偏逢连夜雨,却胸怀宽广、大爱无疆。
那天下午在他祈祷千万不要下时,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从天上轻飘飘落下。鹅毛大雪。
同学上课都无心了,看这年下的第一场雪。
他的注意力也完全被这场雪吸引住。天气预报有时在这块小小地方极准,说下雪就下雪,最后一节课也等不及。
他偷偷回头看遥遥一边的邻居,她手里握着笔 。被老班训斥两句,都纷纷把头低向书本上。
放学,她在教学楼下接雪,他在二楼看着。
她接着接着,她身边来来往往的人中停了一个人,楚军逸。
两个人在屋檐下聊了很久,邻居活力满满,手舞足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后来两个人一起打一把伞,冲出去。
没有人是一直在等你的。
他想起他父亲在他任性耍脾气时说过这句,你不接受,是没人等你慢慢接受的。
他仰头看天,算那场暴风雨到底什么时候来临。
来了也算一个关系改变的节点,不然停滞不前,他太迷茫了……
寒假开始后终于到来,他出去和球友畅快淋漓打了几场篮球,昏黄的灯光撒的树影斑驳,离了光人脸都看不见才歇手。
他进便利店买了一瓶水,顿了顿,又逛到他经常去的上学路上的一条美食街。他打的这个篮球场去美食街路不远,但绕,绕着绕着路就远了。在没什么人的空旷马路走了有十几分钟,他到了。买了一份鸡蛋仔坐到没光照着的花坛上。
实在吃不完,没胃口。他抱着他邻居说的不能浪费的原则,吃不完明天还能吃,拎着进了文具店,买一个本子一只笔出来,坐回花坛上黑灯瞎火的画画。
当写意派。
他画画其实也没什么天赋。
画板、素描纸,铅笔,他记得他艺术老师让他对着窗外画画,不是写实,是发挥想象力写意。
这是个很好释放很好画的作业,他一瞬间是这么想的。下笔才发现画不出,他激动时,能量能转换到钢琴上魔音绕梁,他画画表达情绪就是撕画纸。
他那会没画一个圆,铅笔涂抹一通成他想象中的满眼的绿。他老实把所看到的景画下来。艺术老师来看,他说他看到的世界就这样。
是什么样的景就是什么样的景。
他要懂那么多干什么?老师出这个题时就让他觉得老师脑子有病。
之后他就没学画画了,借口是老师戏精……他胡思乱想着,在纸上不走心地写意风格来一番,打开手机手电筒一看,不忍直视,辱了他学画几月交的钱。
看手机才知道八点了,他坐了会,坐公交回去。回去的氛围不对劲,他日理万机的母亲回来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失魂落魄。
他心一跳,问,边换鞋边问怎么了?
她蜷起自己,抱着腿,告诉他,顾荷她妈妈怀疑她和她老公有染。
他冷冷看着她的可怜模样,蓦然忍不住笑了,问:“你没有吗?”
他母亲整个一哆嗦,把自己蜷在沙发角落。
他冷冷地笑完,眨眼间心空落落地没了一大块,这大概叫心悸,他终于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想他出电梯时静默无声的对门。
这楼隔音效果好,一般什么都听不见,他却察觉出了不对劲,对门,他们现在在,干什么,呢?
他克制自己镇定,问:“顾,顾阿姨跟……说的吗?他们,在,在在干什么?”
他终于又**地表现出了和他邻居一样的结巴。
她半天不回。
他扔了鸡蛋仔,要发脾气时,门外敲门。
他深呼吸几口,才稳稳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邻居她父亲。几根头发的头发凌乱,脸色是鲜红的抓痕,眼睛布满血丝,衣冠不整。
身上飘着他们烟鬼的烟气。
他问,邻居呢?
他陡然发怒,轰开他,说他要跟她妈说话。
他给了邻居他父亲一个拳头。
把他锤到在地,他问他们大人,是不是觉得自己了不起?
是不是觉得你们做什么混账事我们都管不到?
是不是没把我们当人?
他再给他一拳,为邻居打的。
再给他一拳,给邻居母亲打的。
他踉跄着站起来,已经站不稳,给自己一巴掌。
他母亲早就尖叫起来,她处在崩溃的边缘。
他还记得她和他出轨的丈夫吵起来的时候,强势的不止有尖叫……
他操蛋的人生好像不能好了。
他问顾荷呢?
坐在地上的人盛怒下心如死灰,说顾荷回去了,跟她妈回去了。她额头被砸出血了。
他开门,冲到电梯口,才想起她回去了。
他颤抖着手给邻居打电话,第一个电话被挂断了,第二个电话说那边关机。
他慢慢蹲下来,盯着屏幕,屏幕上被砸出几滴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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