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继抚着刘纯的发梢轻声道:“好孩子,你能明白爹的苦心就好。”
刘纯泪眼婆娑,呜咽着说道:“孩儿才跟爹相见,心里...心里实在是乱得很,爹,你千万不要怪孩儿!”
刘继言道:“你我血肉相连,我又怎会怪你。”复又叹了口气,续道:“爹之所以对那王彦章虚与委蛇,也是为了报咱们家的仇。”说着,又去抚着他的脸颊柔声问道:“还疼吗?”
刘纯答道:“不疼了,爹,孩儿不懂事,你教训的是。”
刘继面具后的目光显得更是亲切,刘纯只觉周身暖洋洋的,直到此刻方才感觉到骨肉亲情的弥足珍贵。
刘继将他扶了起来,二人走出屋子,仰头望着山谷上如插云际的陡峰,刘继负手道:“我隐姓埋名,断绝了一切消息,在这山谷中住了三年有余。身上的伤养好了,心里的伤却永远都养不好。”
刘纯道:“爹,你这六年来究竟遭遇如何,还没有告诉我。”
刘继摆手道:“此事日后再说吧,有件事情我却先要告诉你。”说着,便去望着刘纯,目光中又有一丝寒意,问道:“听说你入了明烛观观云子的门下,此事可当着?”
刘纯道:“观云子道长曾救过孩儿的性命,又说是爹的故交,孩儿当时以为爹已不在这世上了,道长说要给爹报仇,又说要抚养孩儿,孩儿感念道长恩情,便拜了他做师父。”
刘继听罢,大笑了数声,这笑声全无欢愉之色,却隐隐有一股凄凉之情,回声在这山谷中远远送了出去,叫人听了不禁伤怀。刘继冷笑道:“观云子啊,观云子啊,你撒得好一个弥天大谎。”
刘纯听他笑声,已知其中必有阴霾,心下先自颓了一半,心思这观云子道长必然又是个阴险歹毒之辈。当下便问道:“爹,你不认识他是不是?”
刘继言道:“我不认识他,可他恐怕早就认识我了,那咱们也算半个故交。”说罢,又是一阵大笑。隔了片刻,突然望着刘纯,目光极是凌冽,冷冷问道:“你可知道,当日是谁把我打伤的?”
刘纯心头大惊,却已猜到了是谁,但终究是说不出口,只是言道:“那是...那是。”
刘继哼了一声,冷笑道:“观云子这条老狗,我早晚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泄我心头之愤。”
刘纯咬牙道:“不需父亲动手,孩儿定然也饶不过这个假仁假义的卑鄙之徒。”
刘继道:“此人狼子野心,武功又极高,你我二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武功再高,又怎么敌得过千军万马?只等我此间大事一了,便率兵上青城山,将他明烛观上上下下杀得鸡犬不留!”说着,便伸出右手,紧紧握成个拳头,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刘纯只觉父亲如此行事甚是不妥,心想:“咱们诛除首恶也就是了,又何必将它合观上下一干老幼道士尽数杀了,此举实在有伤天理,哪是侠义之辈所为。”便道:“爹,咱们只杀那观云子一人便足够了吧。那其他人又有什么错?”
刘继侧头喝道:“妇人之仁!你怎么知道那些道士不是他的帮凶!咱们若不将他们杀干净了,他们日后必来寻仇!难道咱们还要给那观云子偿命不成!”
刘纯被他喝得倒退了一步,当下便不再敢说话。
刘继语气转和,续道:“此事你不必多问,你只需记住,爹都是为了你好。”
刘纯定了定神,突然心头一凛,想起一件事来,便问道:“爹,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
刘继瞧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道:“你是想问我刘家究竟有没有藏宝图是不是?”说着,便去摸了一下右腿,续道:“这藏宝图确实有,可这宝藏么。”复又笑了数声,续道:“这宝藏他们一辈子都别想找着。”语气极是阴狠。
刘纯欲待再问详情,却被刘继挥手止住道:“眼下不急着说这事,先回城中再说。”
二人沿着水路游回谷外,上了大路,那马车还在路旁等候,二人跳上了车,车夫便催马行去。
到得城门口,天色已渐暗,二人跳下车,却不往城门处走。刘继领着刘纯沿着城墙走了一阵,又拐了个弯,见一旁有个小门,刘继在那门前敲了几下,那门便从里边打开,门口站着个兵士,一见了刘继便躬身行礼,神态极是恭敬。
二人自那小门走入城中,似是在城东的角落里。路旁停着两乘轿子,刘继径直走入一顶轿中,一旁轿夫上来招呼刘纯,请他入轿。刘纯便随着那轿夫走入轿中。
片刻后,那轿子便颠簸起来,显是已有人抬着行去。刘纯见这轿内左右没有轿帘,不知那些个轿夫正在往哪里走。
如此行了一个时辰,轿子便停了下来,刘纯走出轿内,见夜色已至。身旁稀稀落落有几间房子,屋内灯火正亮。
刘继走入一间屋子中,屋内几个做民家打扮的人便向他行礼。刘继吩咐了几句,那几个人便走出了屋子。
刘继唤来刘纯坐在桌前道:“咱们便在这待到二更。”
一时无话,夜色逐渐浓郁,当晚无月,街上静悄悄黑漆漆的,似是万籁俱寂。眼看要到二更,刘继走出屋外,又学了几声雀鸟的叫声。刘纯只觉跟前多了一条黑影,却不知那人究竟怎么靠近的,只听刘继说道:“动手!”那人诺了一声,又悄无声息地隐去。
二人绕到屋后,向前行去,片刻后见着老长一堵围墙,原来正是在那大宅后门。只听周围隐隐有风声响起,无数条黑影夹在夜色中正跃过墙去。
刘纯一晃神间,突然想起自己现下仍做着官兵打扮,自己的兵刃还放在城西的屋檐下,手上只有那官兵的佩刀,当下便将刀从刀鞘中抽了出来,握在手上。
不多时,宅子内已响起金刃撞击之声,又过了片刻,打斗之声大作,不时听得有人惨嚎之声,显然已有伤亡。
刘纯挂念丁晋的安危,又不敢悖逆了父命,只闻厮杀之声越来越盛,心中焦急万分。
刘继抽出手中长剑,言道:“进去看看。”说着,便跃过墙头,翻身进入宅中。刘纯早就按捺不住,见刘继身形一晃,急忙跟着跃起翻过墙头。
宅子内早有部众等候,见他二人跃入,便提着火把守在一旁。只见宅中尸横遍地,四处都有抛下的兵刃,刘纯见几具尸体的装扮有些奇怪。那几人一身赤红色外衣,身上皆披浑银软甲,一杆银枪滚落在身旁,火把照耀下枪头上点缀着丝丝寒光。
刘纯心中大是起疑,这几人看装束绝不是明教中人,心中陡然想起符彦真所说的“银枪效节卫”,自言自语道:“这...这可有些奇怪?”
刘继早就看出其中蹊跷,向身旁那部众问道:“你们一进来就遇到那些人了?”说着,手指向那几具尸体。
那部众操着生硬的语调回道:“是,一,进,来,就,见,到,了。”
刘继倒抽了一口凉气,大步向宅内行去。只见四处一团团人影正自恶斗不休,刘继纵身跃入一个战团之中,几个黑衣人正围着一个持枪之人相斗,见一个人影陡然跃入,也不知是哪一边的,挥起兵刃便向他砍去。
刘纯举刀斜身跃入,霎那间变换了数个身形,将那几人的兵刃尽数格开。刘继瞧也不瞧一眼,径直往那持枪之人身前走去,那人不知对方是敌是友,见刘继手上握着长剑越走越近,举枪便向刘继胸口刺来。
刘继长剑翻转,剑身搭在那人枪柄之上,侧身一个斜翻,带得那人手中长枪偏向了左首。那人使力往上一提,想将刘继长剑甩开,这剑身好似黏在枪柄上一样,无论如何使劲都摆脱不了。突然有股内劲从剑身上传来,那人登时觉得虎口巨震,再也拿捏不住,“啊”的叫了一声,手中长枪已摔落在地。
一众黑衣人已看清刘继身形,见他已将那持枪之人制住,便舍了刘纯,提刀向那持枪人劈去。
刘继喝道:“且慢!都退开了!”
一众黑衣人听到他呼喝,立时跃开。手按兵刃,望向那持枪人。刘纯见这人装束与先前见到的几具尸体相同,便知他们必是一伙的。当下便问道:“你们可是银枪效节卫?”
那人脸现诧异之色,虽未开口,额头上却像写着“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字。刘纯心知所料不差,欲待再问,却被刘继拦住道:“让我来问。”
刘继伸足一踢,将长枪交回那人手上,问道:“阁下是卫戍哪一营的弟兄?”
那人更是惊疑,见对方似是没有恶意,便道:“我军中番号怎能随意告诉旁人,你们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既知我银枪效节卫在此,怎还敢来捣乱?”
刘继急道:“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你们统领在哪,快将他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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