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子站起了身,眼角向着独孤伤一瞥,眉头皱起,斥道:“独孤贤侄,对我师兄怎能这样说话,太也没有规矩了。”
独孤伤眼神慵懒地回头望了他一眼,脸上尽是不屑之色,倒好像是他妨碍了两人的对话一般,冷然问道:“世叔,你有什么高见吗?”
玄微子捋须笑道:“不妨,我正要与这小友说道说道。”说着,便定睛瞧着独孤伤续道:“你乃是命宫七杀于寅申子午,注定一生与人争斗,又是劫煞加孤辰寡宿,隔角星叠加,阴阳差错,刑克厉害,主一生孤苦,这乃是凶上加凶的命格。”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站起了身,果然一派仙风道骨,微妙玄通,衣衫轻摆间,缓缓走近独孤伤,言道:“不过你这命数之中,又隐隐有贪武坐命之象,不知哪日便能成大气候,只是太过凶险。不如...”老道士顿了顿,脸上露出期许的神色,接着说道:“不如,拜在老道门下,修习我道家真典,假以时日,或者能化解你命中的劫数。”
玄微子欲以慈悲之心解他身上劫数不假,但也存着想让独孤伤继承他明烛大统的心思,他一眼便看出独孤伤天赋异禀,乃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若得他继承衣钵,明烛一派便不至于在他身后一蹶不振。
观云子回道:“师兄,独孤贤侄十年前已答应了拜我为师,师兄倒不必为此担心了。”
“是吗?原来如此.......”
玄微子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仿佛是悟到了什么,却也没去多加解释。
独孤伤嗤笑了一阵,便正色看着观云子,脸上神色似乎在说:该说说正事了。
观云子迟疑了一阵,便低头说道:“师兄,今日来此,还有一件事要向你请示。”
“既然有事,那就说吧。”
玄微子缓缓坐回蒲团上,和声回道。
“我曾在十年前,答应了独孤贤侄,为他召开武林大会,以分辨他身世中错疑之事,只是事关重大,我不敢自作主张,所以才来请示师兄。”
玄微子捋须思忖了片刻,悠然说道:“我明烛观上次召开武林大会,还是百年之前的事了。当时云州谷首,清波一舟,误练魔功,贻害武林同道,以至江湖上血流成河,老道的恩师,幽寰真人,秉着出家之人慈悲之心,以解苍生倒悬之苦为己任,召集天下同道共抗邪佞。这都是出于正义之举,这位小友的身世不知有何奇特之处,竟要师弟召开武林大会去澄清?”
观云子便将独孤伤的身世简略说了一遍,料想凭着玄微子的淡泊之心,多半不会将什么藏宝图的事情放在心上。
玄微子眼望独孤伤,两人目光交汇之际,似是同时看透了对方心中所思,一股玄玄然幽深的气氛,在洞中散发开来。
玄微子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照师弟的意思办吧,老道年纪大了,门内的俗务,师弟尽可自断,用不着事事都来请示于我。”
观云子吃了一惊,玄微子的回答着实出他心中所料,没想到这个一向淡泊的师兄竟然如此爽快便答应了此事。他刚才还在想着如何安慰独孤伤,如何编个其他理由,将他留在山上,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不知说什么才好。
独孤伤报以一笑,回头便往洞外走去,观云子见他身影已消失在洞口,急急忙忙告退,便追了出去。
二人走到林间,观云子便跟独孤伤说道:“独孤贤侄,我十年前曾答应收你为徒,今日不如就把这拜师大礼行了吧。”
独孤伤眯眼看着他,神色却不置可否,隔了一会,低声道:“世叔,这个事不急,不如等武林大会结束了,再说吧。”
观云子眉头微蹙,实在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此刻心里在想着什么,总觉得这事情十分蹊跷,师兄刚才跟独孤伤的交谈,也处处透着玄机,但他二人都不愿多说什么,他也无从揣测。
两人回到了前山正殿处,观云子便召集弟子宣布召开武林大会之事,众人眼中均有疑色,心思观云子怎对这傻小子的态度全然起了变化,严子冲吞吞吐吐道:“师叔,召开武林大会,绝不是小事,是不是再斟酌斟酌......”
观云子摆手道:“此事已定,不用再议。”脸上却透着一股无奈。
众弟子悻悻散去,赵子卿不忘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独孤伤一眼,眼中尽是忿怒之色,独孤伤却装作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
待众人散去之后,观云子便对独孤伤说道:“贤侄,通知武林各派需要一些时日,这几日你便和我观中众弟子,住在一块儿吧。”
独孤伤笑道:“那可不成,你那些徒弟,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我要跟他们住一屋子,这几日恐怕都不用睡觉了,我看你们后山景色不错,我这几日我就在后山住下了。”说罢,便大步走出殿外,向后山行去了。
这青城山的后山草木茂盛至极,山中怪石林立,周围山势险峻诡奇,白天见时心中不免惊叹天工造化之神奇,一到了晚上却透出一股阴森可怖的气氛来。
独孤伤晚上宿在林间,周遭不闻一点声响,连野兽都见不到半只,静谧得仿佛自己睡在墓中一般。
到了半夜,他忽然微微听到不远处有人交谈的声音,那两人说话时,故意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是这林子里太过安静,独孤伤离得又不远,所以还是能听清那两人说的什么。
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轻声说道:“白师妹,从你入门到今日也有三四年了,平日里师兄弟眼杂,我不敢太过张扬,可我心里怎么待你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一个女子的声音便柔声回道:“赵师兄,你是个修道之人,如今却来说这些风话,若是让师兄,师父他们知道了,一定会重重责罚你的。”语声婉转,似是在斥责那男子,却有一股欲拒还迎的味道。
独孤伤已听出了那男子的声音正是赵子卿,另一位正是白天跟他说过话的白姓女子。
那女子名叫白子慧,入门不过三年的光景,今年刚过二十,生得肤白如玉,清雅可人,笑起来时,两条细眉弯弯,半边桃腮微晕,说不出的娇艳欲滴。这白子慧原生于江南世家,因为连年战祸,家人为了避难,才将她送到青城山上。甫一到来,便迷得赵子卿神魂颠倒,茶饭不思,整日价心里只有她的倩影来回往复,只是山上门规森严,他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白爱意,所以与白子慧相约,每月一次到后山来向她倾吐心事,今日却碰巧让独孤伤给撞见了。
只听赵子卿坚执的语气传来道:“只要能和师妹在一起,就算天塌下来,我也不放在心上!”
白子慧娇笑了一声,嗔道:“胡说,什么天塌下来,我听人家说,男人的嘴最是靠不住的,喜欢你的时候,什么甜言蜜语都说将出来了,过得几年,却都不作数了。”
赵子卿柔声道:“师妹,我对你那是至死不渝,别说是几年,就算再过一百年,我这甜言蜜语还是一般的新鲜好听。”说着,便听到衣袖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将身子向白子慧挪去。
只听白子慧娇柔的声音,盈盈传来道:“赵师兄,咱们每月来此相会,已是十分不该,你要再有什么非分之举,我可不许。你若是真心爱我,等过得几年,等师父准许我们还俗了,到那时......到那时......再......”那话声越说越轻,透出一股少女娇羞的仪态来,真是叫人听得心痴神醉。
听到此刻,独孤伤早就觉得恶心至极,大笑道:“深更半夜的,你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在这行苟且之事,还要不要脸了!”
白子慧“啊”的叫了一声,语气中难掩羞态。
赵子卿登时一惊,厉声喝道:“什么人!在这偷听我们说话!”
独孤伤翻身而起,走进他们,嗤笑道:“我不就睡在这里,你们两个你侬我侬的,还能看到旁人吗?真是羞也羞死人了。”
赵子卿一看是独孤伤,脸上怒色更浓,阴沉沉地说道:“原来是你这小贼,深更半夜的躲在一边,偷听旁人说话,不知是谁不要脸!”
白子慧满脸的羞红,月光照耀下,更是显得明艳动人,在一旁拉了拉他衣袖,小声说道:“赵师兄,别跟他说了,咱们......咱们回去吧。”
赵子卿哼了一声,回头瞧见她一张含羞带嗔,分外动人的脸庞,心下立时便软了,愤愤地瞧了眼独孤伤,一声不响地携着白子慧往林子外走去了。
独孤伤在他们身后喊道:“你们两个以后可小心着点!可别再让别人看见了!”
赵子卿心中却想:“这小贼撞破了我的好事,若是去师父面前告我一状,我哪还有好果子吃,总得想个法子,杀了这小贼,我才能高枕无忧。”
天一亮,独孤伤便在后山四处闲逛,到得正午时分,觉得有些无聊,便去前山看那群道士练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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