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三招

龙昭平右手向后一摆,止住了岳昭武的喝骂之声,神色却变得严峻了起来,眼前那个年轻人的眼中闪着一道狡狯的光芒,连同他嘴角勾起的一抹笑意,整个一张脸上都流露出玄机重重的意味来。

他刚才已是许下了三招之内败北便以死谢罪的承诺,身为尊长此言既出便要信守如一,若是今日真的输了,那自己这条老命恐怕就要送在青城山上了。他近十余年来,心性早已淡泊,远不如年轻时那般悍烈,如此决然的承诺,实是有悖他本意,全然是因为独孤伤言语狂妄,刺伤了他的自尊,他一时冲动,才说出了这番话来,眼下既然话已出口,再想反悔却也迟了。

龙昭平心下虽有一丝惶恐,可对自己的武功仍是信心百倍,料想无论这独孤伤使出什么怪招来,他也能从容应对。再不济,也不至于在三招之内落败,便是这普天之下一等一的高手,能在三招间将他击败的,恐怕也没几人,何况是这个毛头小子。

两人沉身以对,场上众人俱是神情凝重地望着他们,谁都猜不到下一刻究竟又会发生什么事情,龙昭平好整以暇,便正色说道:“独孤少侠,你有什么奇妙的招数,这便使出来吧。”

独孤伤的脸颊颤动了一下,似是憋着一阵笑意,转而便咧开嘴笑着说道:“龙前辈,那你可看好了!”说着,纵身便向龙昭平窜了过来,身法仍旧如先前一般迅捷,手上长剑倏然一颤,分出数道银蛇,直指龙昭平双臂数处大穴。

这一招剑式虽也颇为精妙,可却也未脱剑道藩篱,龙昭平的修为何等深厚,岂能被这一招区区剑式难住。随手一挥,已将独孤伤剑路尽数封住,心下却更觉奇怪,独孤伤刚才那招并无甚古怪之处,比自己心中设想的招数尚有不及,又如何胜得了他?

他左右思忖,莫不是这小子虚张声势,其实并无什么制敌的妙招,不过是借此扰乱他心绪而已。他心下这般思量,脸上便不如方才那般凝重,笑了笑说道:“独孤少侠,这就是第一招了吧。”

独孤伤人已向后倒跃了出去,双足在地上一点,立时又跃了上来,大声道:“第二招来了!”

话音未落,寒光已现!只见四尺青锋,陡然化作一根银钻子一般,在他手上极速旋转起来,夹带着一股凌冽的劲风直刺龙昭平的左腿,剑势之锋锐却是世间罕有。

龙昭平见这招来势汹涌,却也不敢小觑,横剑一挡,独孤伤长剑便刺在巨剑的剑面之上,那长剑如钻头一般往剑身钻去,兵刃摩擦间发出一阵“滋滋”的刺耳声响,一时间竟然余势不绝,两件兵刃相交处刹时间爆出几点火星来。

龙昭平微微一笑道:“独孤少侠,这招虽然不错,可还胜不了老夫。”说罢,右手运劲一震,一股浑厚的内力,便传到了剑身上,那巨剑立时闪过一阵青光,陡然一阵颤动,发出一声犹如琴弦绷断一般的声音,长剑已被震开三寸有余。

独孤伤小步一转,却未后退,翻身一跃已闪至龙昭平右首半空处,长剑随即向他脖颈处劈来,大声道:“第三招来了!”

龙昭平见他所使剑招竟然稀松平常至极,心中便想:“这小子毕竟年轻,所学终究有限,眼下便已是黔驴技穷了,看来我刚才所料不差,他果然只是虚张声势而已。”他心头一松,出招更是随意,横在左腿处的巨剑便向右首挥去,这一招他更是只出了三成力也不到,自是顾念着公主的面子,不想让独孤伤败的太过难看。

恰在此时,让龙昭平始料未及的事却发生了,巨剑迎向的竟不是独孤伤手上的长剑,而是他的脖子!

龙昭平顿时大惊失色,心念电转间急止住巨剑的去势,只顿了这么半刻的功夫,独孤伤长剑已横在他后颈处。

本来以他的武功,若想中途撤剑,再出掌震退独孤伤的剑势,也并非难事。只是刚才独孤伤那一招剑法太过平常,他有些得意忘形,便现出了半刻的松懈,只这半刻的空隙,便让独孤伤的计谋得逞,眼下的局面,却是他输了。

独孤伤早已算准了这老头不敢伤他性命,故而长剑挥出之时,便看准了龙昭平巨剑的来势,身子便向那边倒去,以他这般轻生的心境,莫说龙昭平无意伤他,便是真的一剑将他劈死了,他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

此招凶险无比,大出场上众人预料之外,几十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二人,却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半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抹骇异之色,渐渐地几许愁色爬上了众人的眉头,往下要发生的事情却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鸾百征当先走了出来,脸上怒气极盛,大声骂道:“你这卑鄙的小子竟敢使诈!算什么英雄好汉!真实本领胜不了我师叔,便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独孤伤将长剑从龙昭平的后颈处移开,神情淡漠地走至鸾百征跟前,定睛瞧着他问道:“我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了?你师叔不肯杀我,难道也要算在我的头上吗?”

鸾百征冷笑道:“你少来这套,你早就算准了我师叔不会杀你,这才敢兵行险着,谅你有多大本事,若凭真实功夫,岂能在三招之内胜我师叔,老子一时不查,才着了你这小子的道,我北宗可不承认这场比试输了!”

独孤伤笑道:“不承认就不承认好了,我本来也不过是玩玩,让你师叔再跟我比一场又能怎么样。”

鸾百征咬牙怒视着独孤伤,开口便要大骂一通,忽然听到龙昭平严厉的喝止声传了过来,立时便住了口,向着师叔望了过去。

只见龙昭平脸如死灰,双目黯淡无光,双手无力地垂着,却已显出几分垂死之人的气态来,他抬起眼睛茫然地扫视了一圈场上众人,叹了口气说道:“此乃天意,老夫虚活了六十几年,今日却败在一个年轻后辈的手上,以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立足。”语气之中渐渐透出一股凄凉之意来,说着,又去瞧着独孤伤,眼中却有鄙夷之色,冷冷说道:“独孤少侠,老夫虽然输了,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不愿伤你,你用这等计谋取胜,老夫心中甚是不服,但老夫言出必行,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今日便将这条命留在这里!”

北宗门下虽然门规松散,但最是重诺,众门人见师叔话语之中已有自裁之念,心中俱感悲愤,但却无一人出声阻拦,只有鸾百征在心思急转,筹思解救师叔之法。

岳昭武脸色阴沉地走上前两步道:“臭小子,我师兄这次败得太冤枉,我北宗最看不起的就是比武之时用一些卑鄙手段取胜,你今日可算是将咱们整个门派都得罪了,只要你还活着一日,这场子我们早晚要找回来!”

独孤伤连笑了数声,却不置一言,岳昭武这等挑衅之言,对于他来说,恐怕是世上最有趣的事了。

龙昭平将刚才失神间跌落在地上的巨剑又拾了起来,抬眼望向北宗门人,眼中却有诀别之意,复又叹了口气,挥剑便向脖子上抹去。

却见慈慧上人不知何时已至他身旁,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握剑的右臂上,说道:“龙先生,贫道敬重你是重义守信之人,但有一事却要请教。”

龙昭平闭眼道:“老夫已是将死之人,公主若还有什么事,可去问我的几个师弟。”

慈慧上人微微一笑道:“先生此言差矣,这件事情除了先生外,其他人恐怕作不得主。”

龙昭平的双眼睁了开来,脸上现出好奇之色,问道:“究竟什么事?”

慈慧上人见他脸上相询之意渐切,便放脱了手,柔声问道:“龙先生,贫道想问你们方才赌注之事做不做得数?”

龙昭平答道:“自然做得数。”

慈慧上人浅笑道:“既然如此,贫道想问一句,你们刚才只顾说自己若是胜了便将这位独孤少侠带走,可有问过这位独孤少侠他若是赢了想要什么吗?”

龙昭平心头一凛,方才想起的确有这么一回事,自己以为胜券在握,就全然没将独孤伤的赢面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这赌约似是十分不公,脸上便有些尴尬。侧眼间,却见鸾百征站在华洪身旁,略一思索,立时便明白过来,必是此人发现了其中的关窍,便去求公主来打圆场。

慈慧上人又问道:“龙先生,贫道可有说错吗?”

龙昭平躬身道:“公主说得在理,的确是咱们疏忽了,只是不知独孤少侠想要什么,只要老夫力所能及,必定为他办到。”

慈慧上人目光转向独孤伤,殷殷笑意中藏着一丝询问之意,神色间却又好似早就知道他的答案一般,显得无比平静,淡淡地问道:“独孤少侠,那你想要什么呢?”

独孤伤的视线与白衣道姑交汇了一阵,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的好笑,那笑意止不住地爬上眉梢来,最后终于捧腹大笑起来,接着便嘻嘻哈哈地说道:“那我就要这老头长命百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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