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表白

独孤伤向着白子慧身前走了几步,心下想着该如何安慰这少女几句,谁知心底全然不起一丝怜惜之情,喉头如有硬物充塞,走到她身前,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白子慧惊魂未定,见独孤伤靠近,便惶急地向身后挪去,眼中噙着泪珠,颤声道:“你,你别过来。”

独孤伤乐得不去管这女子的闲事,见她有心抗拒,转身便走,才没行得几步,却听见白子慧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道:“你别走!”

独孤伤回头道:“白师妹,越秀峰的事情我确实有愧于你,但你跟你师哥那些破事我可没空掺和,顶多也就是不去向你师父告状,你好自为之吧。”说罢,便又要离去。

却见白子慧站起了身来,隔着数丈注视着他,她脸颊之上沾着几片泥土,仍是难掩秀色,那神色看着似是有话要说,泪迹未干的眼眶中现出几分求恳的意味来。

独孤伤猜不出这女子的心思,见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便问道:“你有话说?”

白子慧的眉头蹙着,看他的眼神之中现出几分凄苦来,嘴唇悠悠张开,仿佛下一刻便要一吐衷肠,忽而又使劲摇了摇头,仍是沉默不语。

独孤伤不耐地抿了抿嘴唇,转身便向林间行去,也不再去想这女子究竟有何心事。走了半炷香的功夫,已至林深处,周围参天大树,高耸入云,遮得日光只投下片片剪影。白子慧却一直跟在他后头,两人之间隔着两丈有余的距离,身影交汇处似是弥漫着一缕惆怅,独孤伤转头问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白子慧娇弱的身姿,与日光树影交融在一起,现出一股朦胧的凄美之意来,见独孤伤的目光望了过来,便含着一丝羞意低下了头去。

独孤伤皱眉凝视了她半晌,便有一股烦躁袭上心头,两人这般不说话,只顾沉默着对峙,倒像是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在其中滥觞一般。

他的眉间现出一股阴冷的气色来,心间被这古怪的气氛搅动起几分浑沌,冷然说道:“别再跟着我,要不然杀了你。”

说罢,纵起轻功,倏忽间已不见了身影,只留下白子慧一人茫然地看着被他劲风卷起的几片尘土。

眼前之人忽然消失无踪,白子慧的心中倒像是一块石头落了下来,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她原本就十分不愿去做这违背良心的事情,只是苦于已经答应了观云子,再想反悔,也已经迟了。再说,她若是反悔,势必又逼得赵子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她虽是已决意与这薄信之人恩断义绝,但终是不忍背弃自己最后对他所做的承诺。

想起刚才的一番事情来,她的心头仍是有些后怕,赵子卿刚才那番话,还有他做出的越礼之事,那是在做戏,还是他果然有此企图,她实在无法断定。想起这三年来的情意,一朝便烟消云散,心下也不免有些失落;又想到父母双亡,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如今还要承受此等苦楚,更是觉得难过,不觉间眼泪便流了下来,发出一阵呜咽之声。

白子慧失魂落魄般地在林间走了一阵,眼前密密层层的树影似是一直连绵到世间的尽头一般,心里只觉得活着甚是没有滋味,不如一死了之的好,哭得更为凄苦,转而便有一股怒意涌了上来,带着哭腔大声叫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们干吗都来欺负我!爹,娘,女儿活得好苦,你们来带女儿走吧!”

她如此呼喊了一阵,已觉得精疲力竭,身子一软已倒在了地上,哀痛之心却丝毫没有消减,忽又想起了一切事端都由独孤伤而起,心中便对他生出了几分恨意,又大声叫道:“独孤伤!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以为本姑娘想要跟着你吗!?我只盼你快点去死,别来害我!”

她的声音只响了片刻,便被林间幽然寂静的气氛所吞没,一瞬间,白子慧忽然觉得那每棵树干上都有一双漠然的眼睛在注视着她,周围明明寂然无声,但她却仿佛听到有无数嘲笑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忽然觉得毛骨悚然,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慌忙站了起来,便想逃出林子去。

甫一转身,便撞在一个人的胸口上,她抬头一看,却见到独孤伤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正在对着她。独孤伤的眼中盘旋着一股戾气,双手抓住了白子慧的双臂,便将她推到一根树干上,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说!”

白子慧被他抓得两条臂膀生疼,忍不住呻吟了两声,方才的恐惧之心却已褪去了大半,脸上转出一副少有的坚忍之色来,双颊略显苍白,明亮的眸子中却闪着几分光彩,冷冰冰地说道:“你想干什么,也想学我师兄的样子,来欺负我吗?”

独孤伤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当你自己是什么天仙下凡,谁都要来一亲芳泽吗?你究竟为什么跟着我,不说我就杀了你。”

白子慧的眼神霎那间便暗淡了下去,眉宇间泛起一缕沉重的愁色,悠悠说道:“我没有地方好去。”

独孤伤啐道:“胡说,你为什么没有地方去,这青城山上哪里是你不能去的。”

白子慧低头沉默了一阵,点点泪珠悄然而落,泣道:“我师哥这么对我,我以后还能见他的面吗?你,你杀了我吧。”

独孤伤听得一怔,心思她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倒也是情有可原,可这女子终不能老是待在后山,她要是再不回去,明烛观的人必来寻找,到时岂不是又多生事端,便放脱了手,说道:“既然如此,我陪你回去,跟你师父说清楚,也省得那赵子卿以后再来找你的麻烦。”

白子慧急止道:“千万不能告诉师父,这事要是说出去了,你叫我以后还怎么做人!”

独孤伤不耐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究竟想怎么样。”

白子慧凄然垂首,低声抽泣了几声,忽而抬起头来,头一次凝神注视着独孤伤,眼中闪着乞求的神色,语声显得若有若无地崩出几个字来,说道:“你带我走吧......”

这可叫独孤伤吃了一惊,这女子突然说出这等话来,实在大出他意料,原本只以为她是羞于再见同门,不曾想她竟存着这种念头,心中却觉得她这想法简直幼稚至极,随即斥道:“你是不是疯了,我能带你去哪里,你要是不想待在山上,就自己去跟你师父说,我可没空管你的闲事。”

白子慧复又哭得梨花带雨,伤心之处尽显楚楚动人之姿,独孤伤要不是要穴被封,恐怕也难以消受,此时却也说不上话来,只觉这女子甚是麻烦,只想快点了事,尽早脱离这尴尬的境地。

白子慧哭了一阵,便又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将我害成这个样子,眼下,眼下却想撒手不管了,总之,总之是我命苦!你要是不肯带我走,就快些杀了我吧。”

独孤伤越听越是烦躁,不觉间便浮起一股恶念来,探手便掐住了白子慧的脖子,将她按在了树干上,恶狠狠地说道:“你真当我不会杀你吗?”

白子慧被他掐得呼吸不畅,止不住地发出咳嗽声,泪珠顺着眼角流了下去,气息凝滞间脸颊上便染上了一层红晕,神色更是显得楚楚可怜,寻常男子见了必然会生出一股怜香惜玉的心思来。

独孤伤见这女子眉眼紧锁,虽有痛苦之色,但却不说一句讨饶的话,似是真的盼着他痛下杀手,心中思忖着到底要不要杀她。若是真的将她杀了,自可免了眼下的麻烦,可明烛观岂肯跟他善罢甘休,他虽然不怵这帮道士,但要在这青城山上安心住着,还是少惹这等麻烦为妙;况且这女子跟他无冤无仇,他却害得她险些失了清白之身,这件事情的确是他的不是,要他为了一句话,就将这女子杀了,倒还真有些下不了手。

这其中的善恶之差,其实十分明白,换做其他人绝不至于还去费心思索,可独孤伤几近无情,一遇到事,思虑之处与常人不同,所以才会生出这番心绪来。

他掐着白子慧的右臂缩了回去,冷冷地说道:“你这丫头还真是有种,竟然连死都不怕,那你干吗还缠着我,这青城山上能死的地方多的是,你要寻短见还不容易吗?”

白子慧被他刚才一番掐得胸闷气急,急喘了一阵,才稍稍舒服了一些,这才说道:“蝼蚁尚且偷生,能活着谁愿意去死,你既然不愿杀我,那就带我走吧,将来不论你去哪里,我总之是跟定你了。”

她这几句话里,却已表露出了一番男女之间的情意来,自是说得温柔婉转,含羞带娇,若是说给赵子卿听的,恐怕早已叫他神摇魂荡了。可独孤伤听着,却又是另一番滋味,这女子若是真的一直跟着他,那岂不是无端多了一件大大的累赘?他想到此处,脸上立时便阴沉了起来,两只眼睛眯着,盯着眼前这个碧人,复又燃起一阵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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