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朝咎昀如梦方醒似地后撤几步,不等朝无咎开口询问,便先发制人道:“你这些时日私下同谁厮混去了?”

朝无咎不明所以:“什么?”

朝咎昀拎起他的袖摆往他鼻尖一放。

朝无咎无意识地配合轻嗅,灭魂花的馥郁异香直冲鼻端,其间还糅杂着不少深深掩盖在灭魂花气味下的、微弱奇特的味道,兴许是这段时间闻惯了,朝无咎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问题所在。

“你不准备和我解释一下这股冷幽的花香在哪儿、在谁身上染上的?”他问的理所当然,丝毫没有意识到两人的关系目前仅止步于普通朋友,而一个普通朋友,理论上是不适合如此自然地插手对方私事的。

不过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的显然不止他一个。

和朝咎昀思路接上线的朝无咎好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还记得苏姨为我请来的郎中曾说过我身体里积郁着许多毒么?这些毒原是能置人于死地的。”

朝无咎没有坦白他魔的身份,并非是因为不信任朝咎昀,而是说出之后该解答的疑问将层出不穷,一时半会更说不清道不明。

人界和修真界的毒是不一样的,人界的毒能让人身亡命殒,却不会对修士、魔造成半点负担,而修真界的毒却不乏对人、魔、修士都有影响的,其中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凡胎的人,再其次是能将毒用灵力逼出体外修士,最后才是既可将毒用魔力逼出体外也可将毒用魔魂凝炼成魔障的魔。

不过对付他,修真界显然不会心慈手软。

朝无咎是无法将他们投在自己身上的毒一一分析出来,但从自己修为逐渐被压制、魔魂渐渐被蚕食的反应里不难判断出来他身上的毒无一不是专门用来对付魔的,更别说,万魔渊深处百年一开的灭魂花都被他们想方设法取了来。

可惜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么多毒非但没让他魂飞魄散,反而还彼此制衡、给了他一线生机,虽然代价是修为尽失、魔魂几近消散。

不过依现在的情况来看,是也不尽然。

“然而我命不该绝,它们反倒在我身体里相互牵制开来,予了我一条苟延残喘的命,”说到这里,朝无咎慢慢坐直了身子,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性格俨然暴露了几分,他眸底漾起清浅的、似讽似愉悦的笑:“这段时日灌下的药恐怕也是误打误撞清了些毒,总之我察觉到它们近期在我体内活泛了起来,可许是久经压制,终是没了当初的烈性,不过呈现出的反应似乎还是有些明显,我原是不准备说出来惹人忧心的……”

朝咎昀听得面色冷若冰霜:“这种事也是能瞒着的?朝无咎,我和我爹娘在你眼里算什么?”

他连字都不喊了,显然是对他荒唐的做法极为不满,朝无咎骤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然而他已自己一人扛过了那么多年,习以为常的处事原则已然刻在骨子里,哪里是说改就能轻易改过来的,朝无咎嚅嗫着唇,眼底闪过了浓浓的懊恼和无措。

朝咎昀撩开车帘,压着声音同辇父道:“改道去叶府。”

辇父虽有疑惑,却深知主子的事不该是自己打探的,于是应声调转马车头。

朝无咎知晓他这么做的用意,不过为了打破两个人僵持的状况,还是状似不解地开了口:“不是要给我置办几件新衣吗?怎么改道了。”

朝咎昀坐回软塌,掀起眼皮嘲道:“你都死生未卜了还用得着浪费几件新衣的银两,我直接带你去选棺材不比这都未必用得上的衣物来得更实在?”

朝无咎:“……”他觉得朝咎昀每次对上他,好脾气似乎都拿去喂了狗,这难道就是兄弟姊妹的血缘牵绊,总会在合适的时机阴阳怪气一番来彰显自己的亲近和与众不同?当然,也不排除是关心则乱。

朝无咎晃了晃脑袋把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都甩了出去,思考着该如何狡辩……额,不是,是如何解释才能糊弄……额,也不是,是才能安抚朝咎昀。

朝咎昀显然也知道他的小九九,干脆将手边的书掀开盖在脸上,一副懒得听你诡辩的模样。

朝无咎:“……”完蛋。

叶府距制衣居不远,马车甫一停下,朝咎昀便将书拿开随手扔到一旁,冷淡地发号施令:“下去。”

朝无咎:“……哦。”

两人对叶府都不陌生,毕竟叶家小公子叶眠昭同他们从幼时玩到大,许是有下人通报,不一会儿两个人就看见叶眠昭神采飞扬地赶了过来。

“词岁哥!你总算得空了,今日城外设了骑射宴,我们一起去吧。”

“不了,我今日前来是有别的紧要事办,柳修士现下可在叶府?”朝咎昀婉拒了叶眠昭的邀请,正色道。

“柳修士方才出门给我爹抓药去了,恐怕还要一会儿才回来,不然词岁哥你先在府上稍坐片刻?”叶眠昭有些失落,却也知道轻重,挠了挠头提议。

“可。”

叶眠昭嘿嘿一笑,命人去备了茶:“对了,这位是……”他指了指在一旁静默不语的朝无咎。

“远房堂弟,你唤他岁之便是。”

朝无咎眉梢微挑:“远房堂弟?”

朝咎昀斜睨他一眼:“难道不是?”

朝无咎无奈轻叹,心知这是他在借着这茬发泄气性:“词岁哥说的是。”

朝咎昀这才给他个算你识相的正眼。

叶眠昭不懂,为什么这里站着三个人,却只上演着两个人的故事,想了半晌没想明白,只好抛之脑后,提出了自己的困惑:“词岁哥的远房堂弟?我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你?”

朝咎昀刚要随意敷衍过去,就听朝无咎端着一副正经认真的表情同他解释:“我自幼病弱,受不得惊,算命先生道我是悄悄命,需得藏着养方能平平安安长大。”

听起来倒是真情实感,若非他知情,唯恐连他都能骗过,朝咎昀站在一旁暗想,却没拆穿。

叶眠昭信以为真,慌张地朝一旁连“呸”几下:“方才是我失言,岁之你不要放在心上。”

“自然。”朝无咎好脾气应到,眼底不着痕迹地略过一丝笑意,心想叶眠昭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天真。

当年朝家被灭后叶府也自然也受了牵连,彼时朝无咎正在闭关,自然也就不知他派去守在梦幽城的魔全都惨死,布下的阵法也都被悄无声息地抹去。

后来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世人皆道三界六城九域八十一宗,却很少有人清楚在朝无咎成为魔尊之前,魔界并无九域。

魔界坐落于世界边缘的荒芜之地,这里常年魔气冲天、妖魔横行,充斥着令人心惊胆颤的嗜血□□、残暴无序。

此地的魔有几许、妖有多凶、祸乱有多少……诸如此类的疑问,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是无人曾去探寻吗?非也。过往踏入魔界的人数不胜数,修士占九成,能活着走出的不过一成,这一成里,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人。

如此,便有人说了,散沙般前往无法,不能凝聚力量,一同攻入吗?

答案显然是不能。

魔界地域尤为险恶,没有熟悉的人带领,丧命是再轻易不过的事情,且这里灵气稀薄,其中不乏压制修士修为的诡异魔物、魔障,更不要提魔的心狠手辣、无法无天。

人是会怯懦退缩的,可魔不会,对魔来说,这类情绪是养料,能滋润他们的魔魂,增加他们的修为。

当初朝无咎从万魔渊踩着万魔尸骨爬上来后,用了几年时间才让这里的魔都对他俯首称臣。

堕魔后他没想过回修真界,师尊飞升,他的牵挂已无,回去反倒会玷污了他师尊的名声,至于人界,修士不得与人界产生纠葛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所以,他默默命人护着、让父母安度晚年就妥当了。

故而,如何让自己在最大程度上提升修为去报仇、平日里好好生活就成了重中之重,魔之中以魔修为主,妖为辅,其次是开了智的兽和植,朝无咎收服时就发现它们绝大多数都是独来独往的,只有少数会收揽一些“小弟”,这就意味着它们臣服自己就只是臣服自己,在自己之外,还可能蔓延着杀戮。

为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影响自己修炼,朝无咎忖度后划了九域,挑出八个修为高的代表自己一人分管一域。

他贵为魔尊是靠实力,在绝对修为的震慑下自然也不可能出现争议,自此,魔界九域定格。

犹记得出关当日,自己亲手挑选的八域域主不约而同出现在洞府前,不由分说便朝他攻来,绛紫色的魔气萦绕在九个人周身,威压致使万米开外的魔都瑟瑟发抖。

他们八人出招快如闪电,来势汹汹,四下的树木沙石无一不被卷在浓稠的魔气中,伴随着烈烈破风之声,直逼朝无咎的咽喉之处。

朝无咎游刃有余地又过一击,抬手将掌心魔力汇聚一团,待魔力凝成几近乌黑的颜色,他指尖一转,虚散开来的魔力丝丝缕缕,犹如海蛇般敏捷地从八人衣角攀爬至手腕,将他们的狠戾招式都一一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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