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流言总是传的很快,还没放榜呢,宁国公府慕容六爷有个放在心尖尖上的通房丫鬟这件事,就已成了后宅妇人与京城闺秀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说是,这两人毫不避嫌,光天化日的,在贡院门口就抱在一起了。”

福寿堂里,归家奔丧才回来的大丫鬟嫦青一面给余老夫人捶肩,一面学舌:“当时好多人家都看见了,背地里都说咱们府上管教不严,竟这样纵容爷们抬举一个丫鬟,先是出了五爷那档子事,如今六爷也这般,简直是家风不……”

“咣”的一声,余老夫人将手中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嫦青最后一句话生生咽了回去。

余老夫人冷笑出声:“想来他也到了年纪,想媳妇了,既然如此,我便给他挑一门好亲事。”

嫦青便顺着说道:“只是,如今六爷这名声不好,婚事怕是难呢。”

“名声不好,自有那名声不好的来配他!”余老夫人抬了抬手,示意嫦青不用捶了,“我这几日光顾着照看盼哥儿,倒把他和那小蹄子给忘了。前几日盼哥儿的洗三礼,我记得钟家老夫人使了那二房媳妇前来,她家二房有个嫡女,性子泼辣,连她父亲的姨娘都敢打杀,若是能……”

她站起来,吩咐嫦青:“你着人去给钟家老夫人递个帖子,就说,我明日想登门跟她讨要块布头,给我家盼哥儿做一件百家衣。”

嫦青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老夫人这是要上钟家给六爷说亲了。

钟家老太爷乃武将出身,不说他那一帮儿子女儿,便是孙子孙女都是打小习武,一家上下各个剽悍,粗鲁的很。那二房的七姑娘更是耍的一手好刀法,前些年人还没及笄呢,先把她父亲的一个姨娘给打死了。

现如今她十八岁了,愣是没一个人敢上钟家给她提亲,都怕招这么一个悍妇进门,将来儿子被打成孙子,弄个家宅不宁。

老夫人想把她说给六爷,八成是想靠这位七姑娘料理了李晚那狐媚子,至于六爷将来会不会挨打,老夫人才不在乎呢。

说起来也是巧的很,她这边才想起给慕容真说亲,承芳公主那边就在御前把慕容真架在了火上。

她今日主动求见皇上,还亲手做了份马蹄糕呈到御前。

皇帝正阅览主考官递上来的几份答卷,见承芳一改态度,还亲手做了糕点,他将答卷放下,抬眼问她:“怎么,你这是想通了?”

承芳公主垂着眼睛,略有些委屈道:“父皇就这么盼着儿臣远嫁?”

“这世上,哪个做父母的会不盼着子女好?”皇帝揉了揉眉心,话锋一转,“可是,承芳,你是一国的公主,你生在皇室,从小受百姓供养,你于百姓就有一份责任。”

“你从前活得随性,朕都由你,但到了该负起一个公主的责任的时候,朕决不允许你任性妄为。”

皇帝语气平和,言辞间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承芳公主沉默片刻,抬起眼睛道:“可是父皇,与鞑铎部落和亲难道非儿臣不可吗?前朝便有挑选宗室贵女封为公主送去和亲的先例,父皇为何不能效仿?”

皇帝闻言,叹了口气:“朕又何尝不知,但那鞑铎狼主又岂是好相与的?”

“怪只怪你名声太盛,那鞑铎狼主之前放话,说本朝女子多为娇花,沙漠里养不活那些个娇弱闺秀,只有你这样烈性如仙人掌的女子才能在沙漠里存活。”

承芳公主眼神一动,问道:“这果真是那位狼主说的话?”

皇帝微微点头:“若非如此,朕又怎舍得让你去那茹毛饮血的不毛之地?”

承芳公主沉默片刻,眼神扫到御案最上面摆着的那份答卷,上面姓名落款写着“慕容真”三个字,她心念一转,忽然朝皇帝跪下。

“父皇,儿臣已有了心上人,实不能嫁给那鞑铎狼主!”

皇帝一愣,低头看着她:“你从实招来,那人是谁?”

他之所以愣住,盖因自己太知晓这个女儿的秉性,从小到大她若喜欢什么,总要第一时间得到,这要是看中了谁,恐怕还不等对方愿意,就已将生米做成熟饭了。

但即便这样,也改变不了她必须去和亲的事实,鞑铎部落民风开放,根本不介意女子完璧与否,她这一招,没用。

承芳公主垂着脑袋,眼神一转,道:“是——宁国公府的慕容真。”

殿内有一瞬间的静默,仿佛所有人的呼吸都静止了。

窒息。

“荒谬!”皇帝勃然大怒,腾地从御座上起身,眼睛瞪着承芳,几乎要将她活剥。

“你怎敢与他——”

这一声怒喝破了音,却是生生打住。

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全然没有了严父和明君的形象,指着承芳怒骂:“是朕往日太纵着你了,竟教你干出这等不知廉耻的事情!”

“你不仅违抗君命,置黎民百姓于不顾,还如此不知检点,简直辱没皇室,愧对祖宗!”

待他骂完了,承芳公主抬起一张无辜的俏脸,道:“父皇明鉴,儿臣何曾做过不知检点的事情?先前那慕容真声名狼藉,儿臣对他甚是失望,只如今他转了性子,儿臣这才回心转意,我与他之间,从无私情啊!”

皇帝戛然顿住,愤怒的表情在脸上僵了一瞬,渐渐收敛起来。

“你当真与他没有私情?”他紧紧盯住承芳。

“儿臣发誓,绝对没有。”

皇帝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了回去。

片刻之后,他沉着声音道:“你趁早绝了这份心思,和亲一事,由不得你。”

承芳公主脸上挤出两滴泪来,委委屈屈地告了罪,这才被人搀扶着下去。

出了养心殿,她推开女使的手,脸上空留两道泪痕,却是一丝柔弱委屈的痕迹也无。

她抬手擦了擦面颊,眼底流泻出一丝锋芒,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孤傲神情。

“走。”

*

二月二十九,贡院放榜。

慕容真毫无意外,中了会元,李晚喜不自胜,当天晚上翻来覆去,直接失眠。

慕容真夜里被她翻身吵醒,见她精神奕奕,少不得劳累她一番,两人直折腾到天亮,唤人抬了水进来,李晚才觉困乏。最后忍着浑身酸痛,在慕容真怀里昏沉睡去。

连着几日,一到晚上慕容真就将她按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不消停,事后李晚每每倒头就睡,再不提失眠一事。

慕容真在家中休息这几日,总算是养回了精神。

此刻,才歇了晌午,他起来就在书房对着经义做笔注,李晚端了鸡汤过来,见他一刻也不放松,劝道:“会试已经结束了,六爷怎还不歇歇?”

慕容真写完最后一句,搁下毛笔,道:“接下来还有殿试,自然不能松懈。”

李晚端起碗,笑道:“我观六爷胸有成竹,想必三甲之中必有六爷一席之地?”

“你说呢?”慕容真拉过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我对六爷自是有足够的信心。”李晚语气笃定,舀了一勺鸡汤喂到他嘴边,“六爷就是中个状元,我也不稀奇。”

慕容真低头喝了汤,抬眼看她,“那我可得再用功些,怎敢让阿晚失望?”

李晚笑起来,坐在他腿上将一碗鸡汤慢慢喂他喝完。

“再有十来天,就是盼哥儿满月,大夫人那边正忙着操持这事。”李晚搁下瓷碗,搂住慕容真的脖子,发愁道,“六爷得中是喜事,殿试过后总要宴请的,偏大夫人又不得空,这可怎么好呢?”

也不怪她发愁,除了大夫人,慕容真身边实在是没有一个可靠的长辈。如今大夫人坐着月子,还要操心满月酒,这种情形李晚实在拉不下脸去求她。

“那便我们自己操持。”慕容真用指腹揉开她蹙起的眉心,温声道,“我统共也没几个交情深的朋友,在院子里小摆一场便罢了,你叫上惠姑她们,大家乐一场,也就完了。”

“那怎么行?”李晚摇头道,“旁人摆宴,不仅要请恩师亲人,还要请那些个考官,就连往常略有走动的人家都要请了来,怎可像六爷说的这般敷衍?”

慕容真轻笑一声:“那便等伯母不忙了,再请她出面操持。反正最近京里摆宴的人多,咱们便让让他们,做个压轴。”

李晚仔细一想,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殿试那一日,李晚将自己新打的络子给慕容真戴上,这次的做工比之前那个精致了许多,她上下打量一番,瞧着很是满意。

“六爷此去,也不必在意排名,平平安安地回来就好。”她倒不像上次说些“状元”之类的话,只柔声道,“我在家中等你。”

慕容真没打趣她这般善变,只是深深看她,将那最后一句话在心中反复咂摸,最后品出一丝从未有过的温暖和愉悦来。

两人分别后,李晚回到十方斋一头扎进了小厨房,她打算给慕容真做些特别的菜色庆祝一下。

才束起袖子准备和面,哪晓得余老夫人竟在此时派了人过来。

李晚扯下襻袯,心中虽有些忐忑,但该来的始终躲不过,倒不如过去看看对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福寿堂内,余老夫人端坐上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缓缓捻着佛珠,见李晚不急不躁站在那并不发问,不由缓缓笑了一声:“你倒是沉得住气。”

李晚抬起眼睛,看向她。

余老夫人放下佛珠,说道:“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我已为真儿寻了门亲事。届时新妇进门,你若是乐意,我可作主,抬你为妾,也算全了你服侍他一场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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