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来的很快,隔天柯小禾就被一伙小流氓堵在了胡同里。
只不过这帮小流氓刚放了一句狠话,就被从后方悠然走来的荣宁及其同伴生生揪住了。
这些人根本不值得荣宁出手,那些更小点的外三营的孩子就把他们给打趴了。
“你们都不问问这些人是谁的吗?”柯小禾看着荣宁。
荣宁正眼都不瞧地上那些小流氓的,说:“这种不用问,来了就打,打几下就没人敢来了。”
“那我总不能吃饭睡觉逛街你们都跟着吧!”柯小禾觉得有点不自由。
不过抱怨归抱怨,柯小禾也一点没闲着,仗着有人护着,她爆起料的速度特别快,报社都不得不叫她稍微悠着点。
出去的消息还没发酵呢,紧接着又来一个,这样下去就失去了新闻的新鲜原则了。
一连串的新闻爆料,使被爆料的对象迅速达成共识:威吓和恫吓行不通,不如直接支付封口费来得快。
原本只是想撒个气的柯小禾从拿到第一笔封口费后,就彻底变了性质。
虽然说,这些钱对比之前玉玺盲盒的钱少是少了点,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那些稍微官职高些的官员竟然还很大方,几次下来,居然也凑足了十来根小黄鱼。
“你消停点儿。”叶五不得不警告她。
“干嘛?!”柯小禾斜眼看他,讽刺道,“嫉妒我比你会赚钱是吧?”
“是是是,你比我会赚,你特别会赚,行了吧。”叶五翻着南纸店的账本,敷衍地回应。
柯小禾在桌上堆着那十四根熠熠发光小黄鱼,金光灿烂,特别舒心。
“哟,搭个笼子玩鸟呢?”叶五凑过来,用笔轻轻推掉一根金条,哗啦啦整个框架散在桌上。
柯小禾无所谓的双手把金条拢在手心,痴痴笑着。
“你说,这些小官都出手这么大方,那那个傅主任不得给我一箱金条啊!”柯小禾想着,笑的更欢了。
“你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叶五点她。
“什么?你们伤这么快就好了?”柯小禾贼兮兮的看着他。
叶五无言以对,只能叹口气,“你继续闹吧。”
柯小禾冲他吐了个舌头。
“你就敢在我面前横,有本事去徐以秾那边耍横去啊。”叶五揶揄。
“不需要,”柯小禾摇着小黑本,得意洋洋的说,“我可是掌握了陆军部命脉的女人。”
叶五拿过本子快速翻完,递还给她,语气中带着夸张的惊讶:“想不到啊,我兄弟竟然两袖清风。”
柯小禾忽然反应过来,柯怀思的确是一笔相交的都没有,这怎么可能?坐到他那个位置,怎么可能干干净净两袖清风?
“你什么意思?”柯小禾追在叶五身后。
“我的意思就是,你把这本子找个地儿埋了,别折腾。”
“怕什么,反正有你们啊,我们二八分。”
“二……”叶五可能从出来混日子开始就没受过这种气,不禁叫道,“二你大爷……”
正说着,店里伙计送来一份信,说是刚才有人拿来的。叶五拆开一看,嘴角挑出个冷笑。
柯小禾好奇的伸头,看到信纸上开头还是称五爷,但内容却是威胁的话。
“我带荣宁他们出去一下,你在我们回来前别出门,听到了吗?”叶五转身对柯小禾交待。
柯小禾无所谓的摆摆手,一觉睡下去,是被离离摇醒的,半梦半醒间以为是在做梦。
揉着眼睛问:“你不是去私塾了吗?”
离离的小脸蛋眼见着肉嘟嘟了起来,她笑着说:“老师和同学都生病了,爸爸忙着,他让我来这里。”
“你爸真是……”柯小禾坐起身,开始数落徐以秾,不过在看到离离的小嘴越撅越高时,她小心的问:“离离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呀?”
问出口就她就想扇自己嘴巴,这么贱的问题她完全不信是出自自己之口。
可她又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妈妈,”离离抬起大眼睛,声音如银铃,“我喜欢爸爸。”
“噢……”柯小禾虽然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但是离离下一句话她就接受不了。
“第二个喜欢叶叔叔。”
“啊?!”柯小禾发出惨叫。
叶五凭什么?!柯小禾不满,但转念一想,那晚叶五是拼了命的在护着离离……
“那……第三个总是妈妈了吧?”柯小禾已经极尽温柔之能事,轻轻握着离离的小手了。
没想到离离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小脸一亮,猛地转身,短短的发丝在明丽的脸前飘舞,小女孩张开双臂向后面的少年飞奔而去。
一头扑到了少年的怀里。
“荣宁哥哥!”
柯小禾看到荣宁赶紧把双手在衣角擦了擦,才亲热地将离离贴身抱了起来,“咱们小格格来啦!要吃什么?要玩儿什么?哥哥们带你去!”
“不行,”离离摇头,说,“我要先把功课写了才能玩,爸爸说的。”
无论荣宁怎么“利诱”,离离就是不为所动,她挣扎着从荣宁的怀里跳下来,跑到桌边打开书包摊开作业就开始写功课。
柯小禾看了会,刚觉得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小女孩扭过头来,
“妈妈,这题我不会。”
柯小禾想自己二十一世纪的人还能不会你个民国的孩子功课,上去一看,先别提会不会,这个白话题目她就读不通。
“走,妈妈带你找叶叔叔……”
叶五正在厅堂里和人说事,看到离离过来,只招了手,小姑娘便兴奋地蹦跳过去,爬上了他的膝盖。
叶五手搂在她的背后,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着,继续和对面的人谈话。
等到事情都谈完了,对面坐着的人才站起来,对离离轻轻鞠了一躬说:“第一次见小格格,没准备什么礼,这个扳指也算老物件,给小格格打弹珠玩儿吧。”
叶五随手接过,给了离离,离离捏在手里对那人说了声,“谢谢叔叔。”
声音软糯,难得的清晰。
叶五将她托在怀里,一同将来人送至门口。
“功课?这大好的时光做什么功课。”叶五带着笑意问怀里的孩子。
离离双手环着叶五的脖子,小脸贴着他的颈窝,那上面有许多的黑色小蛇,可离离一点都不怕。
她说:“今日事今日毕。”
“哟,说得好,”叶五亲了她一口,“走,让我看看哪题难倒了咱家小格格呀。”
结果两人进了屋子,一学就学了一下午。
柯小禾根本不明白,一个六岁小孩子怎么可能对学习这么痴迷,一下午不哭不闹就跟着学。
看多了也无聊,她干脆就转悠了出去。
说是漫无目的溜达,但脑子里其实早就规划好了路线。
她不经意间经过的那些地方,都是与徐以秾有关的记忆。
视线停在街景上,有一刹那彻底地沉浸在了回忆之中。
那段与天津有关的回忆,似乎近在眼前又遥不可及。
铛铛车在身边摇着铃铛开了过去,柯小禾抬头的刹那,看到车窗上出现了一张张怨恨的脸。
那些人脸色如蜡,皱纹交错,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涌现出来的。
她被吓得猛然回头,后面阴影处站满了衣衫单薄的黄包车车夫。他们皱着眉,眼神里是恨意。
柯小禾被看得浑身发冷,想要快点离开,刚迈步要快走,那些车夫便围了上来。
他们用车把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姐小姐,坐我的车,我的车好。”
“小姐去哪儿?我的车快。”
柯小禾双手推开他们,跑出了包围圈后依然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着那些车夫。
见他们又冷漠的低着头回到了那片阴影里,柯小禾心下很不舒服,她是个记仇的人,心里总记着那日从码头回来,那些车夫不肯拉她的事。
现在好端端的又被这么围一下,心里更气了,不禁低声咒骂了几句难听的话。
那间小报馆就在前面,还没到就见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一个妇女,她手里还死死地拖着一个男孩子。
两个人穿得不算多么精致华丽,但也看得出不是普通人家。
妇女惨白着一张脸,泣不成声,她的眼眶通红的看了眼柯小禾后,带着孩子走了。
柯小禾发现妇女的手上拿着一个有些厚的信封,那个信封有点眼熟……
推门进去,报社的小年轻正在校对稿子,大概是把她当成了别人,看都不看就说了一句,“找我们没用,我们只是为人民发声!”
“什么?”
“哎呀,是你?”小年轻转身看见是柯小禾,才跑了过来说,“不知怎么的,一大早来了个女人,说是她丈夫在陆军部做事,好好的死了。”
“死了?”柯小禾疑惑。
“这女人说自家丈夫是被我们的报道害死的,要是我们不揭发,那她丈夫根本不会死。”
“她是那些官员的夫人吗?”
“哪里,那些官员哪里舍得死,所以不知道她是谁,是不是讹人来。”小青年说。
“倒不是讹人,”那边年龄稍长的编辑走了过来,说:“你没看她手里拿着的是陆军部的抚恤金吗,肯定有猫腻,具体原因就不知道了。”
有两个年轻人忽然来了精神,讨论着这条线索要不要追下去,也许是个大新闻呢。
回到南纸店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柯小禾看到店门口停着徐以秾的车子,旁边还站着一排士兵。
里面隐隐传出有人争吵的声音。
“夫人。”士兵对柯小禾恭敬的唤道。
“怎么了?”柯小禾看向院子内。
士兵纷纷摇头,不说不看不听,一问三不知。
柯小禾走了进去,看到荣宁正和离离在院子里玩弹弹珠,她刚走过去,荣宁就笑了,对她说:“少夫人您要不去劝劝,他们吵好久了。”
柯小禾以为什么事,不过是徐以秾和叶五因为离离教育理念的不同而吵了起来。
一个主张学文,说离离悟性好,说一句通十句;一个主张学理,离离理智,知道自己换解题思路。
“你俩是不是闲的?”柯小禾皱眉,无奈的看着面前两个男人。
说完便懒得再管,转身朝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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