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血字的主人来者不善,且明显已经被风满楼晾了一会。
风满楼却依旧不慌,落笔在镜面上的时候,依旧不徐不疾:
【我在,老师】
他和镜中人交流使用的术法名为“千里洞观”,以两面互相做好标记的镜子为媒介,相隔千里也能传递信息,算是修真界的简易电话。
而在风满楼写下四个字之后,镜子对面的人半晌没有回应,大概产生了相当的情绪波动。
片刻后才又有了消息:
【都说了,不要再叫我老师!】
他显然对“老师”这个称呼有心理阴影,最后误写了一笔,像感叹号。
风满楼觉得挺有趣,因为批折子过度劳累的身心得到了放松:
【好,阿文不要生气,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陪你】
镜子那头的人名为文轩,与风满楼的确有相当长时间的师徒情谊,是风满楼另一位父亲指定的未来魔尊。
他们还有与彼此的婚约在身。
既是有婚约的对象,文轩偶尔想查岗倒也正常,这时只要逆着毛薅,之后再顺着毛撸,即可平安无事。
文轩确实很想见风满楼,被问及身处何方,立马发过来类似坐标的描述。
而风满楼在脑中描摹路线以后,发现他们居然离得挺近。
甚至足够巧合的话,文轩还能撞上刚结束颠鸾倒凤,遁往敬亭山方向的言说。
有些麻烦。风满楼想。
风满楼行动果决,抹去镜面上的文字,又将其紧握在手心。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他现在的模样是黑发灰瞳的青年,帅气高大,自带一股书卷气,却在化妆镜的帮助下,服色不改,容貌却有细微的改变。
黑发渐渐褪色化为银白,瞳色化为翡翠的碧绿,好像落入人间的精灵。
他依旧很好看,给旁观者的感觉却变得诡谲,相当危险。
危险的风满楼不准备干危险的事,他离开客栈的房间,瞬移至大堂的柜台前站定,有礼貌地道一声“结账”,不待对面找零,兀自离开。
原本打瞌睡的掌柜被银两碰撞的声音吵醒,好不容易确定发生了什么事,却只来得及看见青年飘逸的衣角,下意识道:
“我有接待过如此仙姿玉貌的客人吗?”
掌柜拿起银两,发现下面还压着张纸条,上书“天字一号房的房费”,不由得大惊:
“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已经把房费结了,唉!你等等!”
他拎着算盘追出客栈,试图把多余的银两还给正主。
可是街道上熙熙攘攘,无论如何出众的人隐匿在人群中,都如同水滴入海,再也寻不得了。
……
风满楼找到文轩时,他的未婚夫一身劲装、不丁不八地站着,及肩的狼尾短发在山风里飘扬。
十几具被抽光全身血液的扭曲干尸趴在文轩脚下,尸血如蜿蜒的浊流,在言说身前汇聚成一口红色的池塘。
造成如此惨状的文轩,脸上并未有嗜血疯狂的神色,撇开鬼修特有的阴郁气场,他的神情过分恬静,只是专心注视着血池,仿佛不知道他身处何种人间炼狱。
仿佛这个人存在的本身,就是在解读天真即是最大的邪恶。
难怪魔尊曾经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过风满楼,“你怎么不知道和文轩学学?他多像魔修。”
对此,风满楼觉得他有必要为自己辩解,“我知道自己不如阿文,所以我早就已经拜他为师,他接下我三盏茶,很高兴呢。”
魔尊沉默了很久,半晌才艰难开口,“你们有婚约。”
“老师也可以当道侣。”
“风满楼你说得什么话?罔顾人伦、离经叛道!”
“可是小爹,我们是魔修。罔顾人伦、离经叛道,本就是应该。”
把魔尊噎得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舍不得打孩子,索性出了趟远门,只身灭掉某个魔修门派,将门派的镇派之宝赐给风满楼当礼物,“是本座失言,你确实会当魔修。”
算是承认了好大儿的优秀。
至于文轩和风满楼的师徒关系……
文轩确实教会了风满楼许多东西,包括杀人还有双修。相对的,风满楼也很爱他、很尊敬他。
但风满楼呼唤文轩的那句“老师”,显然还是情.趣的成分偏多。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
在文轩身前不远处,蛇骨铸成的镰刀悬浮在血池上方,被升华的红褐色水雾包裹着,正在饱饮鲜血,液体顺着骨缝被逐渐吸收,留下一道道姝丽恐怖的痕迹。
山中无活人,哪怕是很小的动静,文轩都能轻易感知到。
“是夫君来了啊。”
文轩身形轻灵,第一时间扑在风满楼怀里,吊在爱人身上不肯下来。
祂知道馒头中意热情的伴侣,察觉导爱人到来的动静,便将镰刀与血池都收起,干尸也被随手毁尸灭迹。
神明千万种考量,亦有偶尔失算的时候。
文轩回收镰刀的动作有些急切,一滴血水溅到他脸上,好似花钿纹饰。
风满楼注意到血痕的存在,腾出手,用袖子仔细擦干净。
文轩口中发出小动物一样模糊的音节,他好像超爱。
“那些大弥罗教成员,都在这里了?”
风满楼知道文轩先前在做什么,并加以不阻止,只是与他闲话,“尊上说过,只要使用过那种力量,即可视为大弥罗教成员,杀无赦。”
他明明在复述魔尊下达的死命令,语气却随意得很,好像在和男友讨论去哪里度假。
“务必将他们挫骨扬灰,魂飞魄散。”
文轩没点头也没摇头,“我快杀完了,只是在等漏网之鱼上钩。”
“簌簌——”
山风的乐音有些变调。
穷途末路的赌徒突然出现,步伐带风,手掌成爪状,袭向文轩的背心。
蝼蚁将死亦能反扑。
只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再多取巧也是枉然。
根本看不清文轩是如何出手的,偷袭的人甚至没碰到文轩身前的空气,便倒在了地上。
“你懂什么?”被文轩掀飞的修士咳着血,喉咙破音,好像在拉风箱,“大弥罗教罪无可赦,但大弥罗教的功法没有错,要看使用功法的人!何至于赶尽杀绝!”
“狂澜生!举世皆知魔尊和大弥罗教有仇,你们母子亦造下不少杀孽,却仗着位高权重自诩正义,何其可笑!”
狂澜生是风满楼在魔修中的化名。
风满楼觉得这人死到临头,应该是疯了,疯言疯语实在好笑。
于是风满楼笑答,“正义?我可能真得比你略懂一些。”
毕竟他还有个爹是公认的无瑕完人,有超高的人格魅力,沧澜江南的正道群雄无不拜服,忝列仙尊之位。
若论对正义的理解,仙尊第一,风满楼第二,第三差了十万八千里。
“三千年了,如今的修士只知道名噪一时的大弥罗教被灭门,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被灭门。”
“你袭击阿文的身法不错,练成这上乘轻功,杀了不少人吧?”风满楼不忘拍着文轩脊背,给予道侣适时的安抚。
看苟延残喘的修士面露惊恐,风满楼心情愈发好了,“别这么盯着我,尊上和大弥罗教有仇,知道些仇家的辛秘也很正常。”
“你眼中的我确实不是正义,而在那些死者的眼中,你也不是正义。”
“他们分头跑了,我追上的几个全都在这里。”文轩适时补充,神色犹有嫌恶,不吝给地上的垃圾眼神,依旧抱着风满楼不肯撒手,“这人应该没有逼供的价值吧?”
风满楼点头,“麻利点。”
他并不喜欢虐杀。
于是垃圾被文轩秒杀,血液被抽干滋养蛇骨镰刀,骨灰被打碎埋在土里做花肥,没有被浪费。
末了,文轩又朝风满楼眨眨眼,神情变得狡黠。
他勾住风满楼的小腿,二人双双摔在草地上,热烈地接吻,皆是满身沾着草叶,有些狼狈,偏偏内心都是出离的喜悦。
全然不顾这附近刚埋下十几具尸骸。
“脏死了,用来养刀都觉得恶心。”文轩趴在风满楼身上,侧着脸去听爱人的心跳,更添柔情,“还好馒头你来了……”
“停。”
风满楼凭着极大的力气,硬是扳着文轩的腰让他坐直,不得寸进,“这几天除了大弥罗教余孽尚未除尽,还有没有大事发生?”
要是文轩学着言说一样,也要做.爱的时候汇报公务。
风满楼可能真得要患上养胃。
文轩沉吟道,“那还是有的,我先前遇上了无涯观的言说,打了一架。”
他们果然遇见了。
好在文轩现在活力和精力都很旺盛,应该没受伤,看来问题不大。
之后有机会,再用千里洞观问候一下言说。
“贱.人满身骚味,还不忘给我捣乱,害我差点放跑一个渣滓,又让你听见难听的话脏了耳朵。”文轩无法马上品尝美味□□,只能玩闹似地撕.扯碍事的衣襟,“夫君帮我杀了祂好不好?”
杀了祂,我会更喜欢你~
神族从混乱中诞生,只有不断地毁灭,从旧世界余烬中增长的熵汲取生命力,方才能够存续。
杀死神族亦能够获得大量的熵。
神族中的至强者,孩子们的“父亲”和主神,祂也曾遭遇过很多次坏孩子的暗杀,但祂很强,每次都能把坏孩子无情镇压,让他们死得无比凄惨。
为了享用美味的熵,祂连自己看不顺眼的切片都可以杀。
……
我很喜欢真男人就要抢着开房付房费的桥段
受和其它神族没有创生关系,武力碾压一群小卡拉米把他们打得叫爸爸而已,有血缘的孩子只有后期和攻生的那几个
熵:物理学名词,形容“混乱”,看不懂的话,直接理解成受原本需要不停鲨人(神)才能活下去,但祂会为了攻渐渐学会收敛本能就好
我尽量把邪神人堕的过程,写成一个甜而且有趣的故事,希望你们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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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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