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珏愣了一下,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馅了,长睫扇动,盖住眼眸。好在他面不改色,依旧是那幅乖乖巧巧的模样,吐字清晰,“弟子对他不甚了解,但那蔺珏卷了凌天门的弟子与财产分家,定……不是什么好人。”
说完他看向若戚。
“错。”
蔺珏没想到这个答案,他以为若戚知道自己仙门因他而破败如此,他又满城通缉她,她定是对他避而远之、恨之入骨。难道说……
就听若戚看着他一字一顿,铿锵有力,“什么不是好人,他分明是卑鄙无耻,两面三刀,冷血薄情。”
“……”
听到最后一个词的时候,蔺珏眼神黯了黯,他简直有些想让面前的人看看自己,自己做过的事担不担得起“冷血薄情”这四字。
他指尖微微蜷起,片刻,唇角扯出一个笑,“师尊说的是。”
“那若是叫他知道你暗中投靠了我,你以为他会对你怎么样?”
少年思忖片刻,“……不知道。”
“那若是他来抢你,你跟谁走?”若戚将笔搁在架上,一手支着下巴,饶有趣味。
少年回答果断,“跟你。”
“下去吧。”若戚心满意足,却压下了笑,冲他摆了摆手,“明日按仙门中规矩准时参加训练。”
“是。”
蔺珏前脚刚踏出门,后脚付子岚便走了进去。
他不禁侧目,瞥了眼这货真价实的少年,后者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迈着大步便走了进去,“师尊,这是上一周的财政支出,请您过目。”
蔺珏脚步顿了顿。
就听若戚似乎是翻看了一下,却并未立刻说话。
“师尊,这茶点可是膳房送来的?”付子岚望向若戚桌上摆放整齐的盏碟,抬手替他斟满了茶。
“是听雨送来的。”
若戚顿了顿,抬眼看他,“近日算这些财务之事可否占用了你的修习时间?”
“并无……师尊。”
“如此便好,若是觉得修习时间被占用,我便将这些事交由其他人。”
闻言,付子岚心中一紧。清算财务时常需要找若戚核对,这可以说是在仙门中可以与若戚见面次数最多的职务了。难不成——
“师尊是想将这事交给听雨吗?”
靠在门外的蔺珏不知为何,忽然微微屏息。付子岚能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
若戚却摇摇头,“我打算让他试着带弟子训练。”
蔺珏双目微睁。
付子岚也没想到若戚这一打算,当即出声,“这怎么行?”
“他才来凌天门多久,即使他……确实有所实力吧,但他怎么说也还是弟子,这不合适吧。”
“我会在一旁看着。”
这这这,更不行了吧!
付子岚万分焦灼,见他家师尊不紧不慢地啜了一口茶,用木签戳了一块糕点放进嘴里,他愈发觉得那听雨简直就是个害人不浅的小妖精。
而蹲在门后的蔺珏听着这一切,却是缓缓露出一个冷笑。
就在这时,远处有弟子谈话的声音传来,蔺珏一个闪身跃下台阶,往自己的住处走去了。
夜晚,他双臂枕着头,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
回忆起白日里的种种,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他真的恨透了她,以至于百年来都不愿相信她已经不在了,一朝见到有个人格外像她,他就像入魔了一样,一定要亲眼看见她露出马脚,亲口质问她曾经把他丢掉的原因。
从他毁了她的凌天门开始,他便知道他们俩之间只有可能是恨。
可他却为了亲自验证她的身份而伪装少年拜入凌天门,到头来也就在重新看见那张脸时有所波澜。
就好像,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晓这个真相。只是偏又不信这个真相。
那是他恨了百年的人,可是再见的那一刻,他还是想要靠近她。
蔺珏吹熄蜡烛,翻了个身,扯过被子盖住了脸。
次日。
按照仙门的日常作息表,辰时便开始集体晨练。若戚与其他仙尊共同巡查,随机抽查弟子。
远远地她便看见林颂闵走过来,边走边与她打招呼,“多亏了门主你,新来的几个弟子可比咱原先的质量高多了,我训练他们都可以少花费些心思。”
“还劳烦你多抓基础,就如同基建,如今我们仙门最重要的,是将这基筑好,方可言整体实力。”
“门主说的是。”
陆鸣陆仙尊刚刚为一名弟子扶正姿势,见若戚再次便也踱步而来,“我倒有个主意,不妨让那些基础稍好的弟子带着那些基础薄弱的弟子修炼,这样既节省了人力消耗,又可以让他们共同进步。”
“陆仙尊说的人力消耗怕不是我们这些仙长吧。”林颂闵憋笑道。
“怎么,我们就不是人力了?”陆鸣撇撇嘴。
若戚见状笑了笑,“当然。只不过各位仙尊可别忘了,我们派出去参与基建的那些弟子也算是人力,趁交换期间,还是需要以我们自己门下弟子为重。不过我倒建议,可以为弟子分分组,一名基础好的弟子可以带一个或两个基础薄弱的弟子一道修炼。”
林颂闵与陆鸣相视一眼,抚掌道:“好主意。”
若戚场上巡视下来,最后回到自己弟子在的地方。
才走过去,若戚便眉心微蹙,一个手刀劈在付子岚的胳膊上,硬是将他整个人给敲正了,这才走到他面前,“专心一点,眼神总是往旁边瞟干什么?”
付子岚瘪了瘪嘴,“刚刚总有虫子停在我身上,肯定是他用了什么法术干的。”
若戚看向一旁立得笔挺的少年,每个动作都做得无可指摘。
“听雨。”若戚唤了一声,不等那人应声,手已经伸了出去,快准狠地在听雨的背上劈了一掌。
“师尊?!”付子岚一惊。
就连蔺珏都是怔了一下,险些下意识反击。
见被劈了一掌的少年只很轻地抖了一下,仍稳稳地立在原地,若戚笑了一声,收回手,“不错。”
付子岚满脸惊愕地看向听雨,却见少年头也不转,只眼角弯起,冲他勾了勾唇角。
付子岚身子一歪,险些跌倒。
“你们二人,今天上午训练完后,便跟我去室内,我将亲授你们降妖除鬼之术。”
若戚教的这些东西蔺珏早在百年前就熟谙于心,因而在学习过程中自然不需费吹灰之力,他需要重视的,反倒是如何才能在若戚面前不暴露他会的事实,因而仅在最初的画符阶段他便假意画错了好几次。
相比之下,付子岚就显得更擅长于这种书面作业,不一会儿便画出了还算标准的符咒。
在若戚眼中,两名小少年在经过她几日的特训后都颇有进步,她甚是欣慰。正愁去哪里搞只鬼来让两名少年练习一下呢,转头下山采购就收到了一大户人家的女主人递来的委托书,让她帮忙找自己失踪的女儿。
女主人说女儿昨夜未归,她派了大量人手,在城中找了一天也没找到,眼下夜色将近,恐怕更是不易。
夜晚丢人,恐怕少不了又鬼魅之类的掺和。若戚首先联想到的便是赋村先前发生的那些事,只是眼下发生的这桩却并非赋村,而是五里开外的一个镇上。
若戚趁此机会,让付子岚与听雨都带着道具,一同前往那里。
那镇上商业繁华,即便夜晚也是流光四起,人声攒动,好不热闹。
在周围打听了一番,若戚得知那大户人家的女儿祝彩云喜好饮酒听书,平日常出没于醉仙楼。
“那醉仙楼,可是整个城南最鼎盛的酒楼。去哪儿的人非富即贵。毕竟啊,哪儿听的可不止说书,见的也不止美妓啊~”
目送那名从醉仙楼喝得烂醉出来的人远去,若戚转头看了眼身边两名少年,三人对视一眼,转头进了一家衣阁。
片刻后,若戚身着一身石榴红缎纱裙,面戴朱红流苏面纱,付子岚和听雨分别着青、蓝两色宽袖长袍在醉仙楼二楼落座。一楼雅堂一侧有女子吹箫弹琵琶,歌舞生平,另一侧则是说书先生高谈阔论。
若戚抬手为两名弟子斟满,将杯盏推到两人面前。
付子岚端起就喝了一口,“茶?”
“喝酒误事。”若戚说着,又假意将视线投向了楼下,他们所在的位置最适合观察醉仙楼大门处的情况,将人员的流动看得一清二楚。
“这故事的女主角啊,乃是萍城有名的大家温氏嫡长女,温念惜。”
若戚送到唇边的杯盏一顿,下意识看向了那名在台上抑扬顿挫的说书先生,眼底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情。
“温氏长女本是位知书达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温氏早早地便将女儿订婚给了那城中颇负盛名的书画大家奎家的长子,这本该是一场羡煞天仙的良缘,可你们猜怎么着?”
“那温念惜却暗中与那冥界的死神勾结,生了情愫。哎,听闻那死神长相却并非传说中那般凶神恶煞青面獠牙,反倒是一幅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若是放在人群中,也算是个俊俏儿郎。那温念惜尚且未经世事,被那死神用三言两语便骗了去,两人常常夜里私通,不久后便有了身孕。”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偏偏那死神却是个冷血薄情的,得知温念惜有孕后便弃之不顾。而那温家,在得知自己的女儿与人私通,未婚先孕后更是气急败坏,本想取消与奎家的婚约,不料这时温念惜与人私相授受的消息不慎走漏,那温氏为了自家的名声,竟然将女儿打晕后偷偷拖出去,扔进了虎狼横行的野林。从此,温家便再无温念惜……”
说书先生讲得情真意切,惹得不少人唏嘘。
若戚晃了晃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却听一旁那桌的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要我说,那温念惜作为大家族的女儿,本就当恪守妇节,像她这般好骗,不过自作自受罢了!”
“就是,哪家男的会喜欢这种水性杨花、风流浪荡的女子?我看她最终死得也是活……啊!”
那男子正伸手去抓碟中的花生,谁知忽听一道破风声,一支银簪直直向着他而来,擦着他的手臂钉进了桌面。
“你……你干什么啊!”
那男子吓得吐字都不清楚了,转头看见一旁朝他走来的身着红裙的女子,只觉得她身上有种格外恐怖的气场。
他身边那名男子全身紧绷,却不想失了面子,故作轻松,“这位姑娘穿得挺俏啊,不知有何贵干?”
下一秒,若戚抓住两人的脑袋就用力地撞在了桌面上,不给他们叫出声来的机会,一下又一下,最后扯下他们衣服上一块布料塞进两人嘴里。
“男的,在外面,管好你们的嘴。”
若戚皮笑肉不笑,一字一顿,声音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耳廓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无声无息地解决完两名碍事的男人,若戚转过身,就看见了身后面容僵硬的付子岚,和面色平静的听雨。
听雨走上来,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巾,“师尊,何必脏了手。”
养小孩阿巴阿巴阿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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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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