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闻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全白的天花板。她偏头,一身纯白制服的女人背对着自己,腰细肤白,头上还戴着护士帽。
她想起来了,自己现在是在医院。
小护士从包里拿出手机,月球界面闪过,就算是黎闻刚睡醒脑子转得不算很快,也能从以前帮吴斐然要联系方式的无数次里得到些经验。
黎闻立马选择翻身装睡非礼勿视。闭上眼,听觉就变得灵敏。
她听见小护士温温柔柔地问能不能加个微信,还听见鞋底踏在地面上的声音,猜测是小护士又鼓起勇气走了两步,又往被子深处躲了点。
被子里很暖和,把她混沌的大脑唤醒了不少。她记起自己被甜甜送到医院,做完手术还得住院一个多周,最后记忆停在萧泽裕替她拉上窗帘的画面。
黎闻的异性朋友少之又少,那被要联系方式的人是谁就呼之欲出。
她早就知道萧泽裕这张脸招人。以前常待在顶层办公室,被空间高度拉出距离感让人只敢偷看。现在到医院没几个小时,桃花枝直接长进了病房里。
黎闻正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有人忽地把她的被子往下拉了些,问,“你这样不会憋得慌?”
“还好。”黎闻回答时被灯管晃了眼,凭着身形轮廓也能认出是萧泽裕。她往他身后快速瞥了一眼发现没人,也不知道小护士成没成功。
她拐弯抹角地问,“我睡觉的时候发烧了?”
“例行查房测体温。”萧泽裕看她抬手就要往额头靠,眼疾手快地虚握住她的手腕,“小心输液管回血。”
黎闻这才发现手背上已经扎起了针管。她听话地把手放好,又变成上午躺在担架上的姿势。
“刚才你睡觉的时候负责的艺人打过电话,他问了你的情况,还想回离城。”萧泽裕把放在沙发上的手机递给她,黎闻看了一眼通话记录,时间是三个小时前。
“你没让他回来吧?”
“你不想他回来?”萧泽裕反问。
黎闻肯定道:“当然不想。虽然他现在只有一点点的知名度,但艺人进医院本来就容易被偷拍,要是再被拍到他进了我的病房,那报道还不知道会被写成什么样。”
她说得委婉,但萧泽裕也不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弯弯绕绕,看她单手回了几条消息又乖乖地双手叠放,自然就把手机拿到了一旁。
“萧总,你能把手机给我再看一眼时间吗?”黎闻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还有两个半小时手术。”
“我这还挂的水还有一小半呢,能滴完吗?”
“刚才护士说最多还有半小时。”
黎闻又翻了个身,这回能直接看见他坐在沙发上,面前是堆得有半个电脑高的文件。她还以为当很轻松,每天只要巡逻开开会就能下班,没想到需要看的东西比自己还多。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动静,萧泽裕抬头问,“怎么了?”
黎闻不好意思说,只能摇头说没什么。
发丝在枕套摩擦的声音让他莫名觉得有些痒,看她半张脸又埋进被子里,好脾气地又问了一次,“真的没什么?”
黎闻的一双眼一会儿望天一会儿看地,最后才和他对视,带着视死如归的壮烈道:“我想上厕所……”
“我去叫护工。”萧泽裕面无表情地点头,起身时被黎闻发现了红得可疑的耳垂。
他等护工来了便自动离开病房,靠在走廊的墙上数窗外的桉树到底有多少棵。数到第七棵时有护士走到他身边问他渴不渴,他摇头谢绝,顺便看了见护士身后拐角阴影里站着的两三个同伴。
“你们医院的护士都很闲?”萧泽裕不留情面地开口,“测体温没必要半个小时来一次。”
护士面色惨白地道歉,拉着几个小姐妹匆匆离开。
再过了一会儿护工离开病房,“萧先生,可以进去了。”
萧泽裕点头道了声辛苦,心想冯于这次办的事还算靠谱。护工四十岁左右,衣服整洁连鞋边也是干净的,看上去就是个做事麻利的。
他进了病房发现黎闻侧身躺在病床上背对着自己,猜到她可能有些害羞,也不出声只是继续处理手头的工作。
黎闻听着他敲击键盘发出的声音有些心烦意乱。她从小到大没生过什么大病,感冒发烧也是就近在社区诊所开药挂水解决。
下午睡着的时候还好,现在清醒了面对即将到来的手术只觉得害怕。她记得电视剧里的手术灯有多亮,一旁的手术刀又有多锋利,即使手术会打麻药,但药效过了也是会痛的啊!
她这样想着,脑海里已经把手术过程完整地演练了好几遍,越想越痛,恨不得现在就跳窗逃跑。
“嗡嗡”声响起,黎闻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出现了幻听,强迫自己深呼吸又吐气了两个小循环,耳边突然贴近了电子金属的触感。
她回头,萧泽裕对她做了个口型:“吴斐然。”
“喂?”黎闻自己接过手机,捂住话筒对他说了句谢谢。
“今晚你想吃什么?我买了一大堆菜不知道做什么好,要不然吃火锅?”
黎闻想起自己住院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她,语气一下就弱了大半。她把今天从晕倒到萧泽裕出现前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吴斐然果然气得声音高了八度。
“你在哪个医院呢?我现在过来看你。”
“不用过来也可以的……”
“不过来怎么行?我白天上班没办法照顾你,总得来请个护工。”吴斐然听她语气吞吞吐吐,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看上医院哪个医生了?”
黎闻被她问得愣了几秒,还没否认就听见她又说,“看上了也好,免得你天天守着萧……”
黎闻直接挂了电话,假装镇定地说了句,“不用担心我,我这边已经有护工了,拜拜。”
不管萧泽裕听没听到,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他。黎闻小心地偷瞄一眼,见到他还在工作,表情也没什么变化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被吴斐然这么一打岔,黎闻心里的紧张也消除了不少。只是没轻松多久,等到护士们走进病房时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萧泽裕陪在她身旁一起坐电梯准备下楼。他看见她躺在担架上面无表情像个机器人,手却紧紧地拽死了被角。
人对死亡的恐惧来源于未知的命运,是天生的法则。黎闻理解不论多小的手术都会有危险,但真轮到了自己就没那么理智。
一路上医生护士闲聊说着外行人听不懂的术语,她几次想开口又默默地放弃。
黎闻想在手术前求个心理安慰,但新闻看多了也知道问出口得到的回答只会是:“我们会尽力。”
即将被推进手术室前,黎闻最后朝身边唯一熟悉的萧泽裕看了一眼。她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如果这是最后一眼,她一定要记住萧泽裕的样子而不是白晃晃的手术灯。
萧泽裕原本一直站在三步开外,突然走上前拉住了移动的担架。黎闻直愣愣地望着他,他握在护栏的手收紧,“我能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吗?”
医生和护士面面相觑,心想这个表情是否太过严肃,表面上却是很理解的点了点头退到一旁。
只是因为黎闻刚刚的眼神太过可怜,萧泽裕才鬼使神差地说出那句话,现在真要开口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闻在等,一旁的医生护士也在等。
萧泽裕绷紧了神经,搜刮出脑海词库里为数不多的安慰。他说,“只是一个小手术,时间不会多久,你就当成是进去睡一觉。”
黎闻更想哭了,连称呼也没带就直接道:“你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萧泽裕犯了难,“别担心了,我会一直在手术室外等你的。”
黎闻眼泪汪汪地直接哭了出来,她哭得小声,更应该说是啜泣。萧泽裕没带纸巾,最后只好拉着被子笨拙地擦掉她眼角的泪。
护士和医生见两人说得好像差不多了,推着担架就往手术室走。萧泽裕在等候区坐着,看到指示灯亮起索性闭上了眼。
医院里偶尔传来的哭声让他心烦,他下意识去摸烟盒才想起自己早就戒了烟。他拿出手机准备在线办公,盯着文档五分钟也没下滑页面。
萧泽裕去询问自己的助理,“你平常怎么打发时间。”
冯于:“工作。”
萧泽裕:“实话。”
冯于:“开心消消乐。”
萧泽裕盯着答案思考了一会儿,妥协似的点进应用软件开始下载。玩了不到一小时指示灯灭,等到手术室的门开,他起身走到医生面前。
做手术的是个老医生,听助手讲了术前的事对着他笑得乐呵呵的。
“很顺利的,不用这么担心。虽然手术肯定会留疤,但是微创的疤痕小也不用拆线,你要注意这段时间不要让她吃生姜、酱油一类的,也暂时不要坐飞机。”
黎闻被推出手术室时戴着氧气面罩,双眼紧闭睫毛没有一丝颤动。医生安慰他说麻醉药效还要等一会儿,只是估计一整晚都会喊疼。
萧泽裕点头,“谢谢医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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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烟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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