蛾灯?那是什么?他的世界里有这个东西吗?又是这个世界的踏仙君捣鼓出来的幺蛾子。
踏仙君昏昏沉沉地想,这个世界的自己,不仅没用到让楚晚宁躺在了红莲水榭,而且还热衷于捣鼓各种有的没的,但是对时空生死门的研究,对师昧复活的探索却没有一点点进步,连小宫女都敢打扰他睡觉,还有那个什么虚实汤全部是楚晚宁……
等等,虚实汤!
踏仙君一屁股坐了起来,既然他没有从虚实汤里面找到楚晚宁身死的线索,也许这个世界的自己研究的别的东西会有些帮助。
他的眸光停留在刘公苍老的脸上:
“刘公,带本座去吧。”
“是,陛下。”
此时天光已经是大亮,刘公在前面走着,后面跟着踏仙君。
没走几步踏仙君就叫停了:“等等!”
刘公转身,微微恭了恭腰,他年纪大了,做这样的礼节不算太利落。
“陛下”
踏仙君的目光滑过刘公脸上的皱纹:
“你老人家,今年多少岁了?”
“回陛下,老奴今年古……七十七了。”
“算了,让刚刚的小宫娥引本座去吧,你老人家该歇着了。”
换了小宫娥来带路,踏仙君有心打听打听这个世界的踏仙君是如何处事,便主动问了起来:
“你不怕我?”
那小宫娥不过二八年华,大概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面对踏仙君这般冰冷的讯问,非但没有抖,竟然还朝着他试探性地笑了笑:“阿依在山下的时候,是听说帝君大人很可怕……可是后来,是陛下救了阿依,才发现陛下并没有别人说得那样,阿依内心很感谢陛下。”
踏仙君听这话诧异极了。
救人?
谁?
他吗?
他踏仙君吗?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本座?救人?”
“陛下,您不记得了吗?三月前阿依被家中爹娘逼迫,要送去花楼中,为了证明自己能给爹娘带来比卖掉更多的价值,只好去街头卖艺,陛下听我的曲停步,曲终后赏了奴一啶金子。”
见踏仙君听到此仍然探究的脸,阿依继续说下去:
“陛下知道奴家的身世后告诉奴家来巫山殿从事,可以给我等同男子的工银,奴家就来了。”
“你唱的是什么?”
“寒衣误。”
寒衣误——段衣寒所创,最拿手曲子也是成名曲。
踏仙君了然,他虽然作恶无数,但是对于自己的娘亲,总还是存着温柔的,只可惜那个世界上对他最好的人,已经离开他很久很久了。
因着想到了往事,踏仙君没有再与小宫娥搭话,他循着眼前人的步伐走着。
突然走到一处小桥流水,踏仙君停步。
一直在留意踏仙君的小宫娥转身:“陛下?”
“那蛾灯,是在哪里放着?”
这条路他不可能不认得,相反,他太熟悉了,这条路从踏仙君15岁开始一直走到了他的26岁,走了足足十一年。
“回陛下,在南峰。”
这就是通往红莲水榭的路,通往这个世界的楚晚宁所在的地方。
一时间竟然打起了退堂鼓,继续走还是不走?
这是个问题。
不走,这似乎不太合理,都已经被带到了这里,那蛾灯里面的内容,踏仙君确实也很想要知道。
可是走呢?一想到红莲水榭那个不会说话不会生气苍白的冰冷的楚晚宁,踏仙君就觉得有什么将他的魂魄往后推了一把。
那个说不清楚的东西,好像叫做——畏惧。
他畏惧见到那个样子的楚晚宁,畏惧他的身体里再也没有一缕有关于活气的气息传来。
“陛下,怎么了?”
小宫娥试探道。
“没什么,继续走吧。”
蛾灯里或许有关键的线索,他踏仙君就没有害怕的事,踏仙君不住告诉自己他的世界里楚晚宁还没有死。
不管再怎么做心理建设,骤然间见到水中躺着的那个纤细苍白的身影,还是被一股冷流极速冻结了心脏,踏仙君想偏头,可这头却竟然偏不开,眼神死死地钉在了楚晚宁身上。
小宫娥也停下了。
“陛下,就是这里。”
“这里?”
这里没有木架子可以放灯,露天席地,所有的只有红莲水榭的水榭池,以及他们所伫立的这座桥。
“灯在哪里?”
“陛下,灯在水下呀,您不记得了吗?”
踏仙君闻言往红莲水榭施法,水下果然有东西!
一个收束的法术被施展,踏仙君引着紫色的灵力线将水中的东西拖了出来。
那金黄色的光慢慢浮上水面,离水面越来越近,近到一定地步了,踏仙君定睛一看,却并不只是有一束光圈要跃出水面。
“不止一盏?”
“帝君……蛾灯和蝇灯本为同体双生,两盏灯,都是您放的呀。”
最后两盏灯都在法力的牵引之下稳稳停在了楚晚宁蹁跹白衣旁边的水面上。
两盏灯俱是金碧辉煌,如同月光般焕发着温润的淡黄色光泽,其中一盏周围围着许许多多金黄色的小蛾子泛着华光,而另外一盏,通体如同蝇虫翅膀,斑斑驳驳透露着白色与黄色交杂的光。
很好分辨,一看就知道哪一盏是蝇,哪一盏是蛾。
踏仙君一个施法,将围着很多金黄色蛾子的灯勾到了身边。
“这一盏是蛾灯?”
“回陛下,是蛾灯。”
踏仙君瞳孔中倒映着蛾灯金黄色的光彩,宽大有力的手掌覆盖在了灯的上面,而后将它拎了起来抱在了怀中。
“现在本座应当做什……”
么字还没出口,踏仙君就被吸到了灯盏当中,只留下小宫女好好监视着巫山殿的一切,确保及时将帝君呼唤出来,不会有人趁着现在暗杀踏仙君。
雪,漫天飘零的大雪。
此时已经是深秋,不是寒冬,就算是寒冬,蜀地也极少有雪,踏仙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
看来这就是蛾灯内部了,他被那么个小东西吸到了里面?倒真是稀奇,不知道他的世界有没有这样的物什,要是有的话,他拿来跟楚晚宁也玩玩,楚晚宁那个人表面上正经得很,但踏仙君知道他,虽然这个人表面上一本正经,但是内里对这些稀奇的玩意可感兴趣了。
呸,想什么,怎么又想到楚晚宁了。
内心还在打着仗,腿却先动了。
等等,他没动!这身体怎么还自己动,难道不是自己的?
想要出口一句脏话,却发现嘴巴竟然也张不开,自己只有这具身体的感觉却并没有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灵光一闪,26岁法力已经登顶修仙界第一的踏仙君顿时了然,这盏灯恐怕是将它带到某一段记忆当中来了,是哪一段?
视野出现了一只脏脏的小手。
那只手很小,却有茧已经爬上,甚至还有没有痊愈干净的刀疤。
这是哪一段……这是哪一段……
一阵寒风吹过来,自己打了个哆嗦,忽然将目光停在了一所小木屋。
此时正是寒夜,大雪席卷着,而雪中小小的木屋里却有火光将整个屋子都照亮,从里面透出来,而循着这光,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烟雾正走烟囱里面冒出来,像是屋子里的人正在烤火。
踏仙君感受到自己吞了一口唾沫。
这是哪一段,为什么,自己完全想不起来了?
又是一阵寒风吹过,一种强烈的渴望划过胸腔,脚下的步子突然迈向小木屋,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
几步路的距离还是用的跑,很快就抵达了小屋子的门口,脏脏地小手正要往木门上敲,却又犹豫了。
这倒是踏仙君所熟悉的,踏仙君其实是一个受惯了恶意的人,他知道像他那样的人,他小时候的那种落魄,要迈开这一步去敲别人的门,确实是需要勇气里,印象里几乎所有人在开门见到这么一个脏小孩敲房门都是没等他说一句话,就眼神嫌恶地关上。
正值乱世,没有人家有余粮,没有人愿意去招待一个小麻烦。
这样想着,果然两条腿一打转,勇气全部熄灭了正准备离开,那门却竟然自己开了。
有耀眼又温和的黄色光芒透出来,自己的影子在雪地上清晰可见,小小的,约莫只有五六岁。
“小童,我看了侬好久,侬可是没地儿可去了,这雪也大,进来烤一会儿火等雪停了再走吧。”
苍老又慈祥的声音沉沉响起,娓娓传来。
踏仙君感受到一种远去他许久的,约莫可以叫做惊喜和感激的情感在胸口喷涌。
竟然像久违。
眼眶里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摇摇欲坠,他转身那柔软就掉了下来。
他看清了眼前的人,那是一个皱纹爬了满脸的老人家,瘦得有些脱了像,但眉目间盛着笑。
“……好”
他听见有稚嫩的声音沾了雨露。
房间里确实在烤火,这个房间小小的,窄窄的,房间中只见老人家一个人,老人邀他在火堆旁边坐下。
“小童,侬怎一个人走啊,前面那一场灾,让你只剩了一个人了吗?”
“娘亲死了,我就只有一个人了,我要赶路去投靠娘亲的好友。”
大概是前面那一场饥荒给平民百姓留下的记忆太深刻,五岁的小娃竟然和七八十的老人聊得很投机,他听老人聊到前面那一场饥荒带走了自己年轻孙子的命,却竟然没有带走自己这把老骨头,老人觉得惋惜,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有泪光在闪烁。
那老人又说,修真界的未来就在你们这样的小娃手上,要他好好地长大,以后做出一番大事来。
踏仙君听见自己答:“等我有出息了,我就用我全部的力量去帮助没有家的人,和妈妈告诉我的一样。”
一瞬间灵魂沉寂了下来。
这样的话是他说过的?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愿望?娘亲告诉过他这些?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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