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渔靠在椅背上，背着风，朝着太阳光坐着。

这个温度下，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还是很冷，向渔伸手扯了下帽子，遮住额头和眉毛，衣领拉到最高，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领子上一圈毛绒绒贴着脸颊，柔软蓬松，很舒服。

一直没有鱼来吃饵，向渔两手插进兜里，胳膊夹着鱼竿，一边看着远处发呆，一边等鱼上钩。

过了很久，鱼竿突然被扯了一下，向渔立刻回过神看向冰洞——

是游回来的鲸鱼在冰层下咬住了鱼线，但是冰洞太小了，钓不起这么大的鱼。

向渔嘴巴鼻子掩在毛绒绒的衣领下蹭了蹭，无声笑了笑，抬起鱼竿收线。

鱼线上没有钩子，只绑着一个小虾米，鲸鱼跟着她收线的动作向着光朝着冰洞往上游，直到脑袋被卡住，再又不上去了才松开了线。

松开鱼线后，鲸鱼摆了摆尾巴，游到向渔放着红色塑料桶的冰层下，两只鳍肢像鸟儿的翅膀一样扇了扇，在水下缓缓翻了个身，露出圆滚滚的肚皮，伸出鳍肢隔着剔透的冰层想扒拉红色小桶，似乎是想知道它离开的这段时间她钓了多少鱼。

桶里空空的，向渔一条鱼也没钓上来，收回鱼线后她又绑了几只小虾米上去，将鱼线扔回冰洞里，坐回凳子上，手缩回衣兜里，将鱼竿夹在胳膊下继续钓鱼。

向渔坐在冰层的小椅子上，鲸鱼停在放着小椅子的冰层下陪了她一会儿，又游远了。

过了好一会儿，冰层下的水突然快速流动起来，“哗哗哗”，像海浪拍打海岸一样，冰层下流动的水不断撞上冰洞的壁，水花扑出来溅湿了一点向渔的鞋面。

向渔夹着鱼竿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水流的方向，转身看向身后——

蓝水晶一样的冰层下，一大群银光闪闪的鱼像被什么追赶似的，快速朝着她游过来，每一条鱼都很小，紧紧聚成一团，又因为数量太多，鱼群像流星一样拖着长长的尾巴。

很快，闪着钻蓝色光芒的鲸鱼出现在了沙丁鱼群身后，伸出鳍肢往前挥了挥，落在尾巴上的银色小鱼立刻往前窜了窜。

向渔站在冰洞旁边，看着沙丁鱼群像流星一样疾驰而来，每当鱼群游偏了方向，鲸鱼就上前，游到鱼群侧翼伸出鳍肢将它们赶回正确的航向上。

不一会儿，沙丁鱼群就游过了冰洞，鲸鱼立刻加速游到鱼群前面，银色小鱼立刻掉头往回游，鲸鱼也跟着掉头，再次游到鱼群前面拦住它们。

鱼群里每一条银色小鱼摆动尾巴、扇动鱼鳍的频率，掉头逃窜的方向和速度都完全一致，看上去像是一场大型齐舞。

几次下来，沙丁鱼群就被鲸鱼驱赶着聚成了巨大一个圆球，被迫停留在冰洞下的海水里。

向渔看了一会儿，默默从冰洞下收回了鱼线，拎起红色的塑料桶，整个人趴在冰层上，将塑料桶伸进冰层下，左晃右晃，舀了满满一桶小鱼。

见向渔的红色小桶都装满了后，鲸鱼不再拦着沙丁鱼群。

向渔舀的这一桶鱼，对这个鱼群来说是九牛一毛，大批鱼群没了阻碍，立刻像来时一样整整齐齐聚在一起，向前逃窜。

鲸鱼没追上去，垂直悬停在冰层下，逆着从冰洞里漏下来的蓝色天光，看光圈里的人影一手撑在冰沿，一手费劲的提着满满一桶鱼放在冰层上、站直身后，鲸鱼才回头看了一眼沙丁鱼群逃窜的方向，慢慢甩了甩尾巴，追上去，张开嘴，一口吞了整个鱼群。

吃得太多，行动有点费劲，鲸鱼一边过滤嘴里的海水，一边缓慢掉转头。

向渔刚放下桶没多久，就听见前方冰面下传来了巨大的动静，抬头往那里看了看，一眼就看到一口吃成个河豚的鲸鱼。

鲸鱼嘴巴里还有大量的海水没过滤出来，嘴巴鼓鼓的，蓝色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看向向渔。

*

下午四点不到，太阳光就不见了，风也渐渐大起来，吹着沙雪遍地走。

向渔坐在小岛边上，背着风处理小鱼，花了很久把一桶鱼都收拾干净、沥干水后，拎回灶台前，捡了一段木头点燃后塞到灶台下。

等火烧得更旺些，向渔又往灶台里塞进了更多的木头，红色的火焰映在脸上有点暖和。

烘了一会儿手和脸后，向渔往灶台上架了一口大铁锅，这是她特意回到摩天楼的食堂里找来的，她还找到了大铁勺、大铁盆、保鲜膜、保鲜袋……

“咕嘟咕嘟”将一整壶油都倒进去后，等油烧热，用筷子戳戳能冒小泡后，向渔拿着大铁锅专用的大圆勺，舀了满满几勺小鱼下到锅里炸。

“呲——”鱼一下锅，锅炉上就腾起了白色的热气，油面也“噼里啪啦”冒着金色的泡泡。

等到小鱼炸到金黄色、香气四溢、酥酥脆脆的，向渔用漏勺将鱼全都舀到大铁盆里，一边下第二锅，一边用手捻起炸酥的小鱼，吹着气往嘴巴里放。

一桶鱼都炸完后，向渔盛了两盘小鱼出来，剩下的鱼全都用保鲜袋分袋装好，冻进冰柜里，以后每次要吃就拿一袋。

两盘炸鱼，一盘撒点盐花空口吃，一盘另外起锅做了糖醋鱼，炸酥的小鱼在酱红色的汤里咕嘟咕嘟煮着，糖醋的香气飘的很远，等大火收好汁后立刻出锅。

饭是中午剩下的米饭热了一下，水果是新鲜摘的几串车厘子，向渔配着两盘鱼，很快光盘。

*

在天彻底暗下来前，向渔戴好帽子、围好围巾、戴好手套，带着鲸鱼去散步，沿着小岛走了一圈后，她和鲸鱼一起走向了小岛外的冰层。

她在冰上走，鲸鱼在剔透的冰下游，每一步都像踩在它的脊背上。

走了好一会儿，一人一鲸终于走到了冰封的巨浪下。

近距离仰头看巨浪的凝固形态，人真的渺小的像蚂蚁一样，冰墙表面不是镜面一样的光滑，上面的纹路像逆流而上的瀑布，一道道描绘出当时被瞬间冰封的情形。

向渔张开手在冰墙上画了个门框的形状，跟着她手画过的线条，墙上立刻出现了光滑平整的门的切割线。

她伸手推了推后，门没被推开，她估计冰墙一定很厚，这扇门可能有几吨重。

两手抵在门上，向渔低着头使出吃奶的劲儿往前推，冰门沿着冰层往前移动了一点，她没停下来，一鼓作气往前推，抬脚迈了好几步后，门终于彻底被推出冰墙。

向渔站在巨浪的门洞里，张开双臂测巨浪的厚度，两米宽。

穿过第一堵冰封的巨浪后，向渔继续往前走，遇到墙就开门，一连开了十三扇门，才没再见到冰墙，视野重新开阔起来，天也彻底暗下来。

这波巨浪一共有十三个百米高的浪头，向渔完全推开最后一扇门后，没有了巨浪的阻隔，冰原上的风疯狂灌过十三扇门，在冰墙和冰门的间隙里回旋、割锯，发出巨大的撕裂声和悲鸣声，温度仿佛骤降了十几度。

风吹得向渔的棉袄像鼓起的风帆，垂下来的头发和红色毛线围巾疯舞，向渔两手戴着又大又厚实的手套，捂住被风割痛的脸，站了没几秒，就受不了了，穿过冰门躲回背风的冰墙后。

捂着脸、原地哆嗦了好一会儿后，向渔才有点从刚才的极寒中缓过来，只是牙齿还有点不受控的上下打着颤。

向渔踱了踱脚后，将脖子上的围巾又多缠了几圈，没再多留，低着头穿过冰门快速往回走。

冰层下的鲸鱼一直跟着她行走，她走它就走，她停它也停，在冰川下看她穿过一扇扇门，看她在一望无际的冰层上低着头走，看她过桥走回小岛，等她上岛后回头抱抱自己。

然后再目送她回到帐篷里，它留在海里。

*

向渔往帐篷上挂着的玻璃瓶里扔了一团火进去，暖暖的火光一下照亮帐篷里不大的空间。

帐篷外的风声很响，撞上冰柱，贴着摩天楼的外墙发出挤压撕裂声，擦过巨浪的顶端发出响彻整片冰原的呼啸声。

整个帐篷也被吹的一晃一晃的，但风越大、天气越是极寒，小岛的地热越发明显。

向渔裹着被子没多久，脸颊就渐渐恢复了血色，想起外面的环境，又黑又冷，鲸鱼一条鱼在冰冷的海里，伸手凝出一个小鲸鱼冰雕。

冰雕中空，她在上面打了个洞，串了根线，用一根木棍提着，往中空的部分扔了一团火进去，做成了一个小鲸鱼冰灯。

向渔掀起帐篷钻了出去，将小鲸鱼冰灯挂在了帐篷前。

风吹着冰灯，小鲸鱼一晃一晃的撞着帐篷，但里面的火团稳稳的，发出很暖的光。

潜入水里的鲸鱼一听到帐篷掀开的动静就从潜了上来，趴在岸边看帐篷里的人出来，看她动作飞快的挂上灯，又钻回帐篷里。

帐篷里的壁灯和外面的冰灯亮了一整夜，一人一鲸在各自的睡窝听着呼啸的风声睡得模模糊糊时，只希望明天醒来也是晴天，温度可以稍微升高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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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小鲸鱼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