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智创未来”大楼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只有零星几个窗口还亮着灯。程墨避开正门监控，如同幽灵般绕到大楼侧后方的消防通道入口。
输入林枫提供的密码——7758——金属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应声而开。一股混合着焦糊味、臭氧和淡淡血腥气的怪异味道扑面而来。
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幽绿的光芒。程墨深吸一口气，守护之力微微流转于周身，感官提升到极致，每一步都轻若无物，却带着绝对的警惕。
顶楼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混乱的光线和一股更浓烈的焦糊味。
程墨推开门。
眼前的景象堪称灾难现场。强化玻璃窗尽碎，玻璃渣铺了一地。各种昂贵的仪器东倒西歪，屏幕碎裂，线路裸露，冒着袅袅青烟。文件纸张散落得到处都是。实验室中央，那块镶嵌在古怪设备中的谐振塔残骸碎片，此刻黯淡无光，表面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裂痕。
林枫瘫坐在一把翻倒的转椅旁，头发凌乱，白大褂上沾着污渍和点点血迹，脸上有几道被玻璃划出的血痕。他眼神空洞，双手沾满黑灰，正无意识地颤抖着。听到推门声，他像受惊的兔子般猛地抬头，看到是程墨，瞳孔骤然收缩，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恐惧几乎化为实质。
而在实验室角落，阿哲蜷缩在地上，身下是一滩尚未完全干涸的鲜血。他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手臂和脖颈处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可怕的焦黑痕迹和裂口，仿佛被从内部灼烧过。生命体征正在急速流逝。
程墨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林枫身上。他没有立刻质问，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攻击性，只是平静地走到阿哲身边，蹲下身，伸出两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颈动脉。
极其微弱。
“救……救他……”林枫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哭腔和彻底的绝望，“求你……先救他……都是我的错……”
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野心勃勃的“博士”，只是一个被自己的疯狂和失败彻底击垮的可怜虫。
程墨没有回答，而是迅速检查阿哲的伤势。主要是严重的内出血和神经性创伤，外部伤口反而次要。常规医疗手段恐怕回天乏术。
他看了一眼旁边那台虽然破损但核心似乎尚存的、连接着残骸碎片的设备，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阿哲，以及彻底崩溃的林枫。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在他心中闪过。
他站起身，走到那台设备前，仔细观察着其结构。守护者的力量让他对这种能量设备有着本能的理解。他尝试着将手按在某个尚未完全损坏的能量传导接口上。
微弱的金色光芒从他掌心注入设备。
嗡……
设备发出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垂死呻吟般的嗡鸣。中央那块黯淡的残骸碎片，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你……你要干什么？！”林枫惊恐地看着他。
“闭嘴。”程墨头也不回，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想让他活命，就告诉我这玩意的能量输出稳定模块在哪，还有你那个见鬼的‘稳定剂’的成分和原理——如果你还记得的话。”
林枫被他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指向一个被炸得半毁的控制单元，然后结结巴巴地报出几种主要的化学化合物名称和作用机理，那原本是他试图用来控制阿哲能力的枷锁。
程墨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林枫提供的碎片化信息与自身对能量的理解相结合。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残骸能量，将其通过一个复杂的回路，极度稀释、转化，试图模仿出一种极其温和的、蕴含着微弱生命力的修复频率。
这不是治疗，更像是一种能量层面的紧急维生，强行吊住阿哲最后一口气。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程墨的额头再次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微微颤抖。他对力量的掌控远未达到如此精妙的程度，这完全是在走钢丝。
终于，一股极其柔和、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波动，如同温润的细流，缓缓注入阿哲体内。
阿哲灰败的脸色似乎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原本几乎停止的呼吸，重新变得稍微明显了一些。虽然依旧危在旦夕，但至少暂时脱离了即刻死亡的危险。
程墨松开手，踉跄了一下，靠在工作台上喘息。短时间内两次高强度运用力量，让他也感到了一阵虚脱。
林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程墨竟然真的用他视为“研究工具”的力量，去做他从未想过的“拯救”之事。巨大的震撼和羞愧感淹没了他。
“为什么……”他喃喃道，“你为什么……”
“因为我和你不是一类人。”程墨打断他，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告诉我，那个联系你的人是谁？”
林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软下去，双手捂住脸，声音从指缝里模糊地传出来：“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只用加密频道联系我……他知道‘回声计划’的备份数据……他让我给你们警告……让我干扰你们……他说能帮我稳定……”
他断断续续地交代着，语无伦次，将那个神秘联络人的指示、诱惑以及自己的恐惧和野心和盘托出。
程墨静静地听着，眉头越皱越紧。这个幕后黑手，对过去的事情了如指掌，精准地利用了林枫的弱点，其目的似乎不仅仅是获取技术，更带着一种挑拨和观赏的恶意。
巢穴已然攻破，猎物已然伏法。
但这次诊疗，却揭示了一个更深、更隐蔽的阴影。
程墨拿出手机，拨通了颜姝的电话，言简意赅：“叫救护车，匿名报警。地址高新区智创未来大楼顶楼，有实验室事故，一人重伤。让苏芮准备好清理网络痕迹。”
挂断电话，他看向一片狼藉的实验室和失魂落魄的林枫。
一场灾难暂时被阻止，一个迷失者得到了惩罚，也可能得到了一个救赎的机会——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
而真正的猎手，依旧隐藏在更深的迷雾之后。
程墨的目光落在窗外渐亮的天空上。
诊疗结束，但寻找病源的道路，似乎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