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彰大会那天，姜霁初罕见地迟到了。

姨妈突袭，她肚子疼得直冒汗。

同桌陈曦曦关切道，“霁初，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假，你在教室里休息好了。”

“不用了，”姜霁初觉得自己还能忍，还没到缺席的地步，“你先去吧，帮我占个位置，等会儿我就来。”

陈曦曦有点不放心，“真的吗？你要是疼就别硬坚持了。”

“嗯，可以的。”

陈曦曦一走，教室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趴在桌子上，忍受着那钻心的痛。

半晌，没有好转。

姜霁初艰难地直起腰，摸到桌上的水杯，轻轻拧开。

水汽氤氲在空气里，烫得她一激灵。

嘶——

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额头上渗出层层冷汗。

她握着纸巾，徒劳地擦着。

眼看着就快到表彰会开始的时间，姜霁初心急如焚。

她记得自己书包里有放着一盒布洛芬应急，但是找了半天却一无所获。

姜霁初不死心，将书包放在陈曦曦的椅子上，仔仔细细地翻找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

她在夹缝出找到被压扁的药盒。

将药盒使劲往外倒。

结果发现里面只剩最后一板。

也只剩最后一粒。

能救急就行。姜霁初宽慰自己。

服下一片布洛芬，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觉痛意消退了一大半。

姜霁初对着镜子照了下，确定自己不像会随时晕倒的人。

她慢慢站起身，眼前有些发晕，腹部仍是持续有下坠感。

“坚持一下。”她对自己说。

勉强走到班级后门，她发现自己忘记拿上校服外套。

又折回去拿。

这么一折腾，姜霁初甚至开始懊恼 ——

表彰大会的名单没有我就好了。

教学楼里的高一学生都去操场上开表彰大会，楼里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一片寂静。

姜霁初走得很慢。

身后似乎传来了阵声响，姜霁初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错觉。

直到那人出现在她面前。

比起连暮的正脸，她似乎更熟悉连暮的背影。

她知道，是他。

连暮没有穿校服外套，而是穿着自己的黑色T恤。

他倒是不怕迟到，大摇大摆地走着。

姜霁初没想过追上去，她太难受了，疼得快要眼冒金星。

前面那人好似放慢了脚步，跟她速度一致。

两人的距离不近不远。

他们就这样慢慢地走向操场。

操场早已座无虚席，形式主义的讲话已经结束，开始进入了表彰环节。

他们从队伍的尾端慢慢往里走。

怕连暮没看见他们班的位置，祁一然跳出了队伍，跑向他们，又冲他们挥着手，“这呢！在这呢！”

连暮蹙眉，“能不能小点声。”

“我这不是怕你找不到么，”祁一然为自己正名，“连暮，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慢，就是乌龟也该爬到了啊。”

“边玩去，”连暮懒得搭理他，冷着脸，“我有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不就是你家里想让你出国吗，你不想去。怎么，老师又来劝你了？”祁一然问。

连暮“嗯”了一声。

随即又不屑道，“我管他们说什么。”

祁一然目光瞥向连暮身后的姜霁初，“你什么时候换的口味？我怎么一次都没见过？”

连暮不接他话茬，“祁一然，台球桌的开台费你欠我多少了？”

“什么啊？”祁一然装傻充愣，给自己找台阶下，“哎呀，我最近手头紧，全拿去买游戏了，一点小钱，你就别计较了呗。”

“不想给就闭嘴。”连暮说。

“你坐最后几排就行，那块都是咱们的位置。”祁一然嘿嘿一笑，“我先去趟厕所。”

连暮随即插着兜，大摇大摆地往队伍里走。

姜霁初走得还是很慢，她离连暮还是有一段距离。

台上里传来的声音震耳发聩——

“化学单科状元——”领导的声音顿了顿，翻开下一页，他读得很清晰，“高一二班，姜霁初，高一五班，连暮。”

随即，领导抬头，字正腔圆，“由请这两位同学上台领奖。”

无人上台。

高一同学都在左顾右盼，交头接耳起来。

他们的目光落在人群外的他们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她跟在他后面。

接受全年级的目光注视。

连暮面不改色。

姜霁初忐忑不安。

班主任发现了姜霁初的脸色惨白，赶过来，对连暮说，“麻烦你代领一下。”

剩下姜霁初和班主任面面相觑。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她垂下眼。

“没事，我知道你不舒服，陈曦曦都跟我说了，”班主任安排着她，“人哪能没个头疼脑热的。学习要紧，身体也要紧啊。”

“你就坐这吧，一会儿方便先回班，”班主任指了指最后一排的位置，“要是坚持不住了，立马跟我说，明白了吗？”

“明白。”她点头 。

连暮下了台，把姜霁初的那份奖状递给她。

“谢谢你啊。”

他摆手，并不在意。

那天晚上放学，周珊被谈话，姜霁初等她，两人走得很晚。

等她们走到校门口，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人群。

姜霁初本身不着急，她本来就是慢吞吞的性子。

可还没走几步，她忽然注意到，不远处冒出了个熟悉的影子。

连暮罕见地孤身一人。

昏昏暗暗的路灯下，姜霁初看不真切。

她一时不敢确认。

她挽着周珊，提议道，“咱们走快点呗，别一会儿赶不上公交了。”

“你不是不着急吗？”周珊一脸莫名其妙，“每次我催你，你还说，着什么急，末班车到十点呢。”

“今天有点晚了。”她搪塞道。

她们连着跑了几步。

离连暮还有几米时，姜霁初停下来，说，“慢点，我有点跑不动了。”

周珊顿悟，“哦对，你今天来姨妈了，我差点搞忘了。”

路过连暮时，姜霁初刻意放慢脚步。

和连暮短短地并肩了一秒。

连暮似乎没有察觉，埋头看着手机。屏幕晶亮的光映照在他的脸庞上，借着那抹光线，姜霁初看清了他的表情。

他一如既往地没个正形。

只是，今天似乎多了分轻松。

像是有好事发生。

倒是周珊先开口谈起，“哟，竟然有人比咱们还慢，要不是老师找我谈话，咱俩也不至于这么磨叽。”

姜霁初想，他可能也是被老师谈话了。

于是她就说出口了。

周珊认出了他，“那是连暮吧？要是他，老师谈话的理由可多了去了。他逃过的课，打过的架，翻过的墙，还能数得过来？”

姜霁初说，“他倒是不怕老师。”

“听说他爸没少给学校捐钱，我没钱，有钱没地花捐给我啊。”周珊打趣道。

姜霁初才不信她的说辞，“你？没钱？”

周珊粲然一笑，“比起他来还是差点意思。”

两人在十字路口前等红绿灯。

盯着倒数秒数，姜霁初数着，“五，四，三，二，一……”

连暮压着秒数，飙过了十字路口。

机车后面，载着长发飘飘的少女。

少女露出的腿修长又纤细。

她亲昵地抱着连暮的腰，脸上挂着甜蜜的笑容。

距离太近，姜霁初知道，自己没有看错。

来不及反应，只能机械般地接受着眼前的画面。

姜霁初的心仿佛被钝击。

弯起的嘴角僵住无法动弹。

他们带来一阵风，却好像是一场下在姜霁初心上的暴雨。

怪不得他今天独身一人，原来是有约。

也是，连暮怎么会没有女朋友呢。

姜霁初觉得自己可笑。

她怎么会因为拥有了一秒钟的并肩而窃喜。

而有的人，已经完整拥有了连暮。

她的心脏被刺中般痛着。

是比生理期，身体上的痛难受百倍的痛。

她应该早点想到吗？

应该吧。

是她太唐突了。

怎么会认为他没有拥女孩入怀。

暗恋啊。

没有资格吃醋的内心戏。

她呆呆的，不知该作何表情。

周珊也看了眼，脱口而出的话打破了姜霁初的悲伤，“我天！这车好贵的，够我买多少爱豆周边了！”

“你快看啊霁初！”

姜霁初还没缓过劲来，没有言语。

周珊推推她，“霁初你看见没啊？那车真的很贵，而且现在上牌也难，牌照的价格都快赶上车了。”

“我忽然好妒忌，人怎么能活得这么自由！”

“投个好胎？”姜霁初默默应道。

她恢复表情，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

“那是前世修回来的福分啊，”周珊啧啧两声，感叹道，“刚才只顾着看机车，没顾上看他俩。那是连暮和他女朋友吗？”

“应该是吧。”她声音低低的。

走了半截，周珊突然又提起，“对了，我回忆了半天，我应该认识那女孩，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

姜霁初忍着心头的酸涩，轻声问，“认识？”

“对啊，”周珊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女孩不是咱们学校的。我不是说我要学美术嘛，最近就在考察一些培训机构。”

“这女孩是学播音的，很漂亮，就是在一堆艺考生中都美得很突出。”

“上回我去，无意间听到这女孩跟旁边人聊天。”

“她说她追一个人好久才追到，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连暮。”

是啊，姜霁初也没想到。

竟然是连暮。

是连暮啊。

她安静地绞着手指。

暗恋真的好苦涩。

替我们小霁初难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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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反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