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殿下不信我?”关栖归垂眸紧捏文人扇柄,卷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眼眸里闪烁着一丝阴翳决然,倘若尉迟岚不信她,那她便只能……弃车保帅了。
尉迟岚狐疑片刻,锐利着眸眼深深探究她道:“你叫本王如何信你?”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有些憋闷,关栖归把各大事情处理得游刃有余的样子,他怎能泰然若素!他自知所拥有的,没有关栖归那样能言善辩的巧舌,也没有她满腹经纶的才学谋略,他有些不敢去信她,她毕竟是敌国的质子,难保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四周静谧如夜,屋外袅袅吹抚的树影婆娑声都清晰可闻。
似是有些太过安静,两人相对而立,各自打着心里的算盘,关栖归指尖抵着文人扇柄,畅然微笑道:“殿下可曾听闻过香满楼?”
“香满楼这京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尤其是那三层的密辛。”尉迟岚对答如流,似是想到些什么,又倏地瞪大双眸接着道:“你是说……父皇的消息来源于香满楼!这并非你捏造……而是做了把推手!”
关栖归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尉迟岚再猜不出其中的弯弯绕绕,他便是连王爷都白活了这么些年。
尽管尉迟岚对于关栖归的怀疑丝毫未减,可无论他再怎么疑心,眼下时间已然迫近,他不得不带着银两车队和随行护送人马南下,治理水患。
原先尉迟岚想着下皖南把关栖归也带着,可始终是个不妥的法子,若是明面上带着她,两人匪浅的关系被有心人拿到皇上那去说道,轻则散尽家财,权势皆空,重则落个通敌卖国的死罪。
况且他给父皇下的扰乱心绪的药物,只会使得父皇的脾气愈来愈暴躁,如此看来若是真的被发现,那他的性命堪忧,又何尝去争夺皇权呢!
不过眼下虽说关栖归他尉迟岚带不得,丰逸世子他倒是带得。
那日关栖归同他举荐了丰逸世子,说此人日后定有重用,他丰家世世代代皆为国征战四方,让他一定要提前将丰逸世子拉入自己的阵营,也好为了日后早做打算。
岚王与丰逸出城那晚,关栖归悄声翻入灵均的寝殿。她也好久未见她了,虽说灵均是她夺权的最后的底牌,可这张牌她拿不准。她总有种怪异之感。
关栖归瞧着眼前人的睡颜温软,嘴角边贴着她的一捋发丝,那蜷起的样子与大家闺秀们相差太多,可她却觉得可爱又真实。她上前拨开灵均嘴角边的碎发,蹙眉喃喃自语道:“你会骗我吗?灵均……”
脸上瘙痒不止,灵均蹙眉哼哼一声,关栖归见状不对迅速抽回指尖,瞧她没了动作又伸上前去戳她的脸颊陷入沉思。
初见时灵均给她的反应像是早就对她有所耳闻,从与她相处时的种种迹象看来,灵均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她真是怕这世间仅存的最后一丝柔软都成了笑话,她怕她所作所为都是灵均一早算计她的……
心底的种子抽条发芽,既然如此,那便试试吧。试试她……知道她的真面目后,还会愿意和她做朋友吗?
关栖归垂眼冷笑,抽出文人扇柄的匕刃,抵在灵均的脖颈间轻微上下扫动。
倏地。灵均如警铃作响身上寒毛颤栗,猛地睁开双眼,夜里的黑暗她瞧不清,黑黑乎乎的只瞧见窗棂前一个人影,她眯眼又看,还是看不清,便放弃不再看。只是那脖颈间的寒意触感,她不想感受到都不行。
“醒了?”关栖归剑眉一挑,她周身气场冷冽,不再如平日里所见的那般谦逊有礼。
此人的声音……
还有略淡却熟悉的气息……
灵均似是有所思量,她苦笑了声:“栖归?”
关栖归骤然一愣,面色略带沉郁,心中颤了一记,她锐利眸子一眯再次坚定,抵着匕刃稍稍用力了些冷然启唇道:“你对我知道多少?”
灵均抿紧朱唇,眼眸紧缩坦诚道:“只知晓你同我一样,是女子罢了……”
关栖归显然不信,否则为何当时她一副害怕惊讶样子!心思缜密如她,怎会被灵均的小把戏骗过,她还是在骗她!似是有些生气追问道:“你可知香满楼?”
香满楼?灵均神色茫然,那似乎是个吃饭的酒楼?她咳了两声,见她咳嗽,关栖归紧了的力道略微松软,紧捏的指尖似是害怕听到她的回答,颤意鸣鸣。
“曾听小梅说过,是全京都最大的酒楼,怎么?你想去?”灵均眼眸里毫无一丝掩藏,只睫毛轻颤,似是有些怕她,却又不相信真的会伤害自己,否则怎会夜半同她询问,早早将她一刀了结撇去凡尘岂不更好?
见她眼底干净,关栖归有些狼狈地收回匕刃,咬紧唇齿又有些生气,她气灵均这么久不来见她,自己不去见她,她不会来见她吗!什么好友真心,还是谎言!她瞧她去见尉迟烟青都比自己强!
“你我自此情缘了断吧……”关栖归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灵均顿时起身不愿相信般瞪大双瞳略拔声调:“你说什么?”
“我们做不成好友,你是凛国公主,是未来的储君,而我……是禄国的罪人,是凛国的罪人。”关栖归恶狠狠地嗤嘲着自己,身在地狱的人如何配得真心。
“我不同意!难不成你真如传闻那般爱上尉迟岚了?”灵均不论是从哪个方面,她都不忍失去这个唯一令她内心得到些救赎的好友。
“公主早些安息吧,就当做从未见过关某吧……”关栖归眼里决绝又带着些期待,转身离去未有丝毫拖泥带水。希望……灵均不会令自己失望吧……
灵均呆愣在原处木楞好些时间,怎么会这样……她明明付出了自己的真心,可她为何不信!
空气中夜的寒意渐渐近近,本就看不清的黑夜变得更加模糊,眼角落下两行清泪。
灵均极力喘着粗气,大口地呼吸空气,她覆手于胸口处,为什么此处空落落的,为什么这里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她好难受……她喘不过气来……她疼……这儿好疼……关栖归你能不能不要绝情的说着那些刺骨冰冷的话……能不能不要走……
皖南水患水势汹汹厉害得很,尉迟岚去查探了番,确实如左都史和晏学士所言,林县令的确是有贪污的嫌疑,只是他倒是与太子与三皇子并无勾结,而是与户部侍郎暗地勾结,从此某以私利。
只是……若是仅仅如此,怎能扳倒那两人?
所以早在来之前,关栖归将早已做的滴水不漏的“账本”以及几封“往来密件”交与尉迟岚,让他想办法栽赃给林县令。
尉迟岚一来皖南登开县,林县令便在那儿早早迎接,尽管街道两旁的百姓落魄房屋坍塌,可县令府倒是修的丹楹刻桷精致万分。
尉迟岚有意拉拢丰逸,丰逸想着正好趁机入了岚王的氅下,便低首下心假意归顺,实际看他岚王是什么打算。
这一察觉看得丰逸是心底寒意不断,尉迟岚趁林县令去酒醉小解时,假借也去小解,实则是趁机摸入林县令的书房,丰逸跟在他身后看他将几本不知是何物的物件藏进书房各处。心底震惊,随即又回到原处,装作一副微醺模样。
在这之后,丰逸本想着哪日夜探县令府,可尉迟岚生怕夜长梦多,翌日便带着官兵将林府彻查,并将那“证据”摆到林县令面前。
可林县令没做过这些,哀声喊着自己冤枉,可证据实实在在地摆在那儿,他就算不承认也毫无作用。
丰逸终于知道尉迟岚这步走的是什么棋了,好一招一石二鸟!好一个无中生有!
没了林县令在那儿贪污偷懒,水利兴修虽说有些困难,可好歹是将水势引流入渠,不再泛滥。
虽说水利修得顺利,可尉迟岚还得在那待到大坝修葺完善,借此时机他将证据差人快马加鞭传回京都,又书信一封回京。
皇帝那儿知晓此事后,连夜将太子与三皇子召见入宫,可此事已然做的滴水不漏板上钉钉,任太子与三皇子如何叫冤都敌不过皇帝的疑心已起。
当夜太子与三皇子回宫后,皇帝招来铁血手,让他彻查太子与三皇子二人,可有结党营私的其余证据。
他二人倒是没叫人失望,铁血手确实查到些证据,特别是太子那儿书信来往众多,与朝中各大重臣皆有往来。
第二日早朝,皇帝在朝堂上大发雷霆,他气得生生咳出几滴血来。
“陛下息怒啊!”满朝文武官员皆跪,无一例外。
皇帝拿起一旁太监的折子摔向下方跪着的两位皇子,眸光凌厉恼火道:“逆子!朕还没死,身体健朗着。你们早已急不可耐,巴不得朕早日退位了是吗!”
一旁的丞相刚要开口为两位皇子求情,怎料皇帝将那些证据甩到大臣面前,他一一念着与皇子们暗地往来的官员接着道:“户部,兵部,吏部,礼部……你们胆子也是够大!都开始跟着心里的未来新帝站队了吗!!”
朝下众人无人敢言,他们确实都与这些皇子们有些往来,可那也是……情理之中啊……皇上近来的脾气却是愈来愈差了……
“太子尉迟玚,革去六部中省一职,交还兵部三营兵权,三皇子尉迟衡,革去大理寺监督史一职,两位皇子禁足一年!”
革职又禁足一年!这……
众朝臣面面相觑,这惩罚是否过于严重?
灵均那日去寿康宫探望太后时,芳贤姑姑将她拦在宫外不让她进,面带为难道:“公主回去吧,别难为老奴了。太后娘娘身子体虚,近来谁也不见。”
“廉晨忧心,望姑姑向皇祖母通传一声廉晨来过了。还叫皇祖母多些注意。廉晨便不叨扰了。”太后病了?前些日子瞧着还健朗得很?怎么说病就病了?灵均面上不显,心里却想着应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在,否则怎会连人也不见,定不是小病!
“应该的……”方贤姑姑欠身站在门口目送灵均离开,暗自松了一口气。
回宫路上,灵均手持玄杖询问小梅,同她一同探讨道:“小梅,你说太后怎会说病就病了?”
小梅蹙眉咬唇回道:“许是感了风寒?怕传染?”她见灵均似是真不知道,便也没同她说起下药那档子事,许是关栖归不希望灵均知晓的。
没过几天,灵均听到些消息,皇后也病倒了,想要去好一番嘲讽挖苦或是去关心的妃子们都被打发回去闭门不见。说是皇后风寒严重,若是传染便不好了。
怎么这么巧?皇后与太后二人……都病了……都还似乎病得不轻?
灵均模糊瞧见小梅鬼鬼祟祟的身形与安馨两人碰在一起,两人似是说了不到一会,安馨便离去,小梅朝着另一边离去。安馨是关栖归的人……
晚间小梅收拾餐盘连碎了两碟盘子,灵均杏眼一眯。
此中定有猫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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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质子掉马啦(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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