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白月珩的直觉没有错。
谢魇刚夸完钟离净这靠山,琥珀竖瞳冷幽幽地看向白月珩,“阿离,方才他都说什么了?”
不管说了什么,谢魇只盼钟离净不要误会才是!
钟离净还没说话,白月珩便心神一凛,飞快摆手解释:“方才那些话我都是瞎说的!都是压棺石逼的我,我没办法,就只能把妖王搬出来,盼着他们多少能有几分忌惮……”
谢魇待他的态度透着些许杀意,“你说了什么?”
白月珩用脚指头也能猜到,钟离净就是谢魇这妖王带回来的那个人族,妖王在意得不行,而他方才竟在人家面前攀扯妖王……白月珩早知道谢魇不是个好说话的,哪里敢将自己刚才胡说的那些话说出来?
可不说,妖王的怒火也不是他这狐族弃子能抗下的。
白月珩心一横,索性豁出去坦白道:“我不过是近来在族中过得不太好,便借用了一些妖王的名声,可我也没想到,族中对我是好了一些,压棺石那老东西也找上来了!妖王,我的确是有意攀扯你,但我真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更不知道这位也……”
他看向钟离净,对上那双冰蓝眼眸,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嗓音陡然拔高,“我跟妖王真的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从前认得妖王,还有妖王的几个师兄,就算那时偶尔会见到妖王,我都是避之不及,妖王可没那几个师兄好骗,我哪里敢靠近他?”
这话听来,他从前对谢魇也颇为忌惮。钟离净还是没说话,偏头抬头,静静看向谢魇。
谢魇是真的怕钟离净会误会,不管白月珩说什么他都听着不顺耳,索性还是自己解释,“什么相依为命,什么感情深厚,与其说是这只臭狐狸,不如说是我和大长老。”
钟离净眸光微变,看向赤鳞。
赤鳞面露难色,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站在这里。
谢魇接着又说:“我尚小时大长老便常照拂我,可谓是我唯一还算敬重的族中长辈,老东西死前我也借大长老之手办了不少事,与大长老的接触可比跟这狐狸多得多!何况这狐狸本就跟我那些师兄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我怎么可能会去凑那种热闹?”
白月珩小声反驳道:“妖王……我也不过是借势让自己好过一些,您何苦翻这旧账呢?”
谢魇立马跟钟离净告状,“阿离看!这只狐狸也不是头一回攀扯人了,他是有案底的!”
钟离净听他就是在胡说八道,斜睨他一眼,忍无可忍开口:“方才你不在,是白少主给大长老解了寒毒,大长老眼下感觉如何了?”
还好钟离道友是个讲道理的,被自家主上拉下水的赤鳞暗自抹了一把汗,摇头道:“仍有部分寒气未曾拔除干净,不过并不碍事。”
谢魇看了看钟离净,又看了眼赤鳞,竖瞳再望向白月珩时怒火未消,“攀扯本座坏本座清誉的是你,害得大长老身中寒毒的也是你,说吧,白云阁白少主,你想怎么死?”
白月珩还以为自己逃过了一劫,没想到这才开始算账,闻言瞪大双眼,当真欲哭无泪。
“可我也帮大长老逼出寒毒了,都是压棺石逼我的!”
谢魇面色彻底沉下来,“本座只看你做过什么,谁让你做的、可有挽回,本座不在意。连你一个小小的白云阁少主都敢动本座的人,想来是本座闭关太久,让你们都误以为本座好欺负了?既然如此,本座不介意拿你这条性命敲打一番那帮老东西。”
他是真的动了杀意,说话间,指尖亮起森冷剑意。
钟离净与赤鳞皆有些诧异。
白月珩下意识后退,却被螣蛇遗骨的血脉压制所震慑,双膝一软摔倒在海面上,他抬手挡在眼前,急急说道:“妖王,你不能杀我!我,我知道你身边那个人族的身份……”
谢魇闻言看向钟离净,手中剑意却越发锋锐。
眼看剑意似有迟疑,却依然斩下来,强横的血脉压制叫白月珩动弹不得,犹如砧板上的鱼一般任人鱼肉,任冷厉剑意肆虐,将一身狐狸皮毛刮得刺骨般疼,他咬了咬牙,闭眼大喊:“今夜有人族闯入妖市,自天道院而来,要来寻一个叫阿离的人!”
话音落下,剑意停滞。
谢魇的脸色似有迟疑,看向钟离净,眼底杀意更深,因为白月珩说出了钟离净的名字。
钟离净是有些诧异的,思索了下,抬脚近前,按下谢魇手臂,俯视白月珩道:“说清楚。”
哪怕谢魇暂时停了手,直到钟离净开口,白月珩才如蒙大赦一般喘了口气,却依然蜷缩在海面上,露出一双狐狸眼,心有余悸地看着谢魇手中剑意,“妖,妖王先收手?”
谢魇沉声道:“说。”
白月珩哆嗦了下,幽怨地瞪了眼眼前一人二妖,闷声道:“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混入妖市,身上还都有伤,是来打听妖王的,我是听他们说漏嘴,才知道他们是在找一个叫阿离的人。”他说着看向钟离净,“方才妖王唤您……”
谢魇顿时有些懊恼,“你确定那是天道院的人?”
白月珩撇嘴一笑,没好气道:“我当然知道,天道院与我狐族也有一些恩怨,虽然那两人刻意乔装假扮成妖族,可是人族的气息是逃不过妖的鼻子的。那个女人身上佩戴着一块玉佩,正是出自天道院的。”
他这语气不只是针对人族,更像不满谢魇威逼。
“是真有人,还是你在撒谎?”
谢魇可不吃这一套,抬手剑指白月珩,剑意搭上白月珩那犹带红痕的脖子上,白月珩当即老实了,赶紧梗着脖子举起双手投降。
“真的真的!我还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我可以带你们去找那两个人!”他狐狸眼一转,又说:“我看天妖堂的人也盯上他们了,若再不去,恐怕他们会碰上天妖堂的人……”
他话还没说完,谢魇手中剑意便贴上他脖颈命脉,不再留情,在他颈侧留下一道血痕。
“你威胁本座?”
白月珩忙道:“不敢!不敢!我都落到你们手里了,只盼将功折罪,好叫你们消消气饶了我,我这就带妖王和这位前辈去找人?”
谢魇只问:“他们在何处?”
白月珩哪里听不出这是打算甩了自己的意思,咧嘴要嗤笑,感觉脖子上冰凉的痛意袭来连忙压下嘴角,装出乖巧模样,“我先前赶着去八方阁,只在他们身上留下印记,也不知道他们走到哪里去了,但只要他们还在妖市,我就能带几位找到他们。”
“对了……”那两个人族是来寻一个阿离的人的,白月珩自然不会忘记钟离净,他看向钟离净,眼底仍有着忌惮与畏惧,“那个男的很年轻,不到双十,约莫姓苏,他似乎对极乐宫的血薇圣姬红绫颇有兴趣。”
与红绫有关,姓苏,还是从天道院而来的人……
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一眼,都默契地想到一个名字——
苏天池!
谢魇便问:“那女的呢?”
剑在脖子上,白月珩不敢乱动,只能摆手说:“不知道,修为似乎不低,但她身上有股很奇怪的气息,又像是被煞气缠身,以我的修为看不穿她的底细,也不敢轻易招惹,只能看出这个女人一定伤得不轻。”
谢魇没再问话,用眼神询问钟离净。钟离净摇头道:“看来他还有点用处,先放开他吧。”
他这么说,谢魇便唯有撤去剑意,白月珩几乎即刻瘫坐在海面上,贪婪地大口喘着气。
怕钟离净误会,谢魇是能不看白月珩就不看,转头便跟赤鳞吩咐道:“我与阿离去走一趟,赤鳞,你先去取八方阁取千毒磷火芝吧。八方阁安全,你在那里等我们便是。”
上空血月西坠,八方阁的拍卖早该结束了,赤鳞也担忧千毒磷火芝再有意外,正有此意。
“是。”
虽以除去了压棺石和巨魔猿,但妖市还有一个天妖堂虎视眈眈,谢魇倒没有让赤鳞就这么独自离开,眉心螣蛇妖纹再现,跃出一枚金鳞,却先跑到钟离净身边转了一圈。
钟离净并不意外看到护心鳞,又看了谢魇一眼,才伸出手指点了点凑到眼前来的护心鳞。
护心鳞在他细白的指尖蹭了蹭,看去颇为满足,连最近才将之初步炼化的谢魇也能感觉到它此刻有多欢喜,谢魇冷哼一声,抬手一挥,将护心鳞扔到了赤鳞面前,“你送大长老到八方阁后,再来寻我和阿离。”
护心鳞颇通灵性,悬在半空一动不动与谢魇僵持。
赤鳞受宠若惊,不知想到什么,余光瞥向钟离净,正色道:“属下无事,可以独自回……”
钟离净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奇怪,忽而心领神会,冷眼瞥向谢魇,出声打断赤鳞的话。
“大长老莫要多心,我们今夜本就是为了千毒磷火芝来的,你们先回去取千毒磷火芝吧。”
有他开口,赤鳞暗自松了口气,这才拱手告辞。
“属下告退。”
他连谢魇这个正经妖王都没多看一眼,有生以来头一回一脸正直,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护心鳞顿了顿,蹭到钟离净指尖绕了一圈,才化作金光飞越过海面,追上前方的赤鳞。
谢魇看懵了,“都不听我的?”
钟离净看他的眼神颇有些无奈,这家伙也不想想他方才说了什么?大长老还敢靠近他吗?
“大长老是在避嫌。”
谢魇原本只是自嘲一句,活跃活跃氛围,听钟离净这话是真的愣住了,而后睁大双眼,“大长老避嫌?我刚才分明只是在开玩笑啊,大长老只是我族中前辈、下属而已!”
谁让他刚才胡说八道了?
钟离净懒得理他,递给他一个下回再开这种玩笑试试的幽冷眼神,便垂眸望向白月珩。
“走吧。”
连极乐宫大长老都要避其锋芒……
方才几人说话,白月珩可都看在眼里,原本钟离净修为便极高,眼下在他眼中印象更是高深莫测起来,他将钟离净划入不可得罪那类人之列,连忙爬起来,笑得一脸讨好,本就漂亮的一张白狐脸甜腻腻的。
“是!前辈这边走?”
钟离净朝他所指方向望去,踏水飞向远处妖市。
白月珩也赶紧收了铺在海面上的绯色妖力,跟在身后飞回岸上,完全当没看见谢魇似的。
谢魇啧了一声,“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话虽如此,他摇头失笑,而后一个踏步,身影一闪,消失在海上,徒留下平静的海浪。
须臾间,钟离净与白月珩前后脚回到妖市,谢魇也现身岸边,妖力化成面具,戴在脸上,抬脚追上钟离净,顺道将他身边过分殷勤的白月珩挤到一边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阿离,等等我。”
钟离净看他如此小气,摇头不语,便看向白月珩。
“带路。”
白月珩扶着西市码头岸边的护栏站好,本就别憋了一肚子火,眼下一双狐狸眼看谢魇的眼神越发愤懑,却也不敢有怨言,稍稍整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衫头发,遮好脖子上的血痕,便挤出虚伪笑容上前带路。
“这边!”
妖市上鱼龙混杂,一踏入集市,白月珩便似乎又恢复了此前魅惑众生的白云阁少主的慵懒姿态,一路上引来不少人注意。而这个时候,妖市四市集市正是人最多的时候。
谢魇和钟离净并肩而行,不远不近跟着白月珩,前者频频偷看钟离净,手背撞上他手背。
“阿离?”
钟离净看他一眼。
谢魇却不说话,走了几步,又凑过来唤一声。
“阿离。”
钟离净又看他一眼。
谢魇依然没说话。
直到他第三回唤着阿离,撞上钟离净手背时,钟离净忍无可忍,回头怒视他,“有话快说!”
谢魇听他可算回应,语气却不耐烦的,便有些怔愣,如实问道:“阿离是不是生我气了?”
钟离净冷声道:“你说呢?”
光叫唤人又不说话,这家伙不嫌烦,他都烦了。
谢魇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我真的是清白的,阿离,你不会真的信了这狐狸的话吧?”
钟离净顿了顿,蓝眸看谢魇的眼神颇有些奇怪。
谢魇就怕他不说话,心一慌,忙道:“大长老也是,我只是随口一说,我跟他们都没有任何亲密关系,只跟阿离你一个人有关系。”
钟离净张口欲言又止。
谢魇等不到回答,心里急起来,“阿离真不信我?”
钟离净抿了抿唇,终于开口,“你觉得我不信你?”
谢魇听这话不对,眨了眨眼,对上钟离净一双蓝眸,无端有些心虚,“没有,没有的事。”
钟离净问:“那你紧张什么?”
谢魇琢磨着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不高兴了,又似乎是……信任他的?谢魇眸子亮起来。
“阿离……”
钟离净有些烦躁,“别叫了。”
谢魇眼神迷茫。
莫非他猜错了?
钟离净见他愣在原地,面具下眉心紧蹙起来,捏了捏指尖,到底还是回过头,一把抓起谢魇的手,拉着他往前走去,语气听去清清冷冷的,又似是不悦,“叫得人心烦。”
嘴上是这么嫌弃着,手背上的温度确实暖融融的。
谢魇心中暗喜,反过来牵住钟离净的手,低声庆幸道:“我就是害怕阿离误会我不理我。”
钟离净呼吸微顿,“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讲理?”
谢魇果断摇头,牵着他的手紧了紧,“绝对没有!”
绝对有!
钟离净自认脾气是不大好,可是谢魇这家伙居然……居然会以为,他会轻易受人挑唆?
钟离净是有些气的,又不想承认自己有那么不讲理,暗睨谢魇一眼,语气仍有些生硬。
“我知道白月珩在撒谎,你与他不会有什么感情。”
听他这么说,谢魇顿时觉得天晴了整个人都开朗了,当下松了口气,“我只喜欢阿离的。”
钟离净被这么一哄,火气便消了,低声道:“你这个人,一贯护食,大长老帮你再多,你心中即便有所感激,却不会与大长老逾越上下属的界限,而白月珩……他与你说过一样的话,你忌惮他,他也忌惮你,因为你们都是同类人,只会相互排斥。”
谢魇双眸望着钟离净,笑意温柔,“我喜欢阿离这样的,又好看,又能读懂我的心思,但世间只有一个阿离,所以我只喜欢阿离。”
这还是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害臊。钟离净白他一眼,双眸却微微闪躲着望向了别处,故作平静,“快天亮了,离开妖市的门是天亮就开吧?”
谢魇笑应:“是这样的,每月十五,第一缕月光照进妖市时,外界进入妖市的大门便会开启,但直到天亮,从妖市离开的门才会开。不过妖市每月最多可以停留三日,有些人寻不到想要的宝物,又或是有别的原因,便会留到十七那日凌晨才离开。”
他们正逆着许多行人往妖市深处走,谢魇道:“这个门就在四市的码头,快天亮了,要离开的人便会去码头,想留下的没什么限制,只是留在妖市多少有些危险,尤其是在另外三市的地盘。不过这三日里,每日天亮离开妖市的传送通道都会打开。”
钟离净点头回应,双眸正望着人群中的白月珩。
谢魇火气还没消,冷哼道:“这只狐狸不敢跑的,也跑不掉。方才在海上阿离一出手便杀死压棺石那老东西,定吓得他不轻。但压棺石也是大乘后期,阿离竟能一击将其杀死,不说他们,连我都吓了一跳。”
钟离净可没见他被吓到,也没有为此得意,“别忘了,我有海神的传承之力,海神之强大,不只是时空秘法与造化镜,还有世间至强的御水之法,在海上斗法于我有利。”
他犹疑了下,拧眉道:“你可有察觉,妖市的根本在不在八方阁我不知,但那片海域绝对与妖市息息相关,我能感觉到,这海底有着很玄妙的空间之力,灵力也极充沛。”
谢魇不疑有他,“那兴许就是妖市本源吧。这片领域既然无主,谁占了妖市,谁手上有妖市钥匙,谁就是妖市之主,极乐宫不缺妖市这块地盘,只要他们不得罪我,妖市是从何而来的,我倒是不在意的。”
钟离净看他如今这么安分守己,有些好奇,“你从前不是旁人不惹你,你也要去惹事吗?”
“我有吗?”
谢魇一脸无辜,可在钟离净眼皮下,他只好笑叹一声,如实道:“整日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我有那空闲,还不如多陪陪道侣孩子。说真的,这劳什子妖王,我现在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也懒得再与旁人争了。有了牵挂的人,当真赌不起了。”
钟离净眸光一顿,偏头避开了这个话题,正好这时白月珩停下来,指向暗处一条小巷。
“妖……两位前辈,这里!”
谢魇没有察觉到钟离净的回避,闻声牵着钟离净过去。白月珩已先站在了巷子口,这暗处没有灯火,小巷又格外狭窄,透着一股淡淡的潮湿气息,还有一缕未散的血腥气。
墙上有血迹,有新有旧,新的尚且温热还未凝固。
白月珩道:“妖市这种角落,最适合杀人越货。”
谢魇瞥见警觉起来,示意白月珩,“进去看看。”
白月珩有些不情愿,可见二人都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只好苦着脸往里走去,所幸两人也在身后跟随,能叫他稍微安心些。大抵走了十来丈,巷子尽头便见到了一片老宅。
这西市边缘,靠着海,大片废弃旧宅黑黢黢的,不见半点灯火,杂草丛生的路边却躺着一具尸体。白月珩凑近一看,面露惋惜,“是只灰狼,看起来应该刚咽气没多久。”
那灰狼分明已修炼出人形,不过死后恢复了本体原形。钟离净望了一眼,目光便不动了。
谢魇也挑起眉梢,“这只灰狼身上还残留着一缕煞气?不过又有剑伤,魂魄也不见了。”
是煞气,还有一缕魂力残留。
钟离净道:“往前走。”
白月珩应声,认命走去。
没走一段路,前面又见到一具尸体,仍是妖族的,尸体上也有一缕还没散去的诡异煞气。
路边草丛上都有着新鲜的血迹,一路蔓延到近海边一座荒废已久,却大门紧闭的老宅。
钟离净眸中金光闪烁,轻声道:“这座老宅里也有很重的血腥气,煞气源头也在里面。”
此刻已无需白月珩带路,钟离净径自走向老宅门前。
谢魇匆忙跟上,“阿离当心。”
钟离净点了点头,抬手抓住门环,敲响老宅大门。
谢魇不明所以,倒也亦步亦趋跟在身侧护着他。
白月珩缩在他们身后,狐狸眼到处乱瞟,想逃跑又不敢,俨然也有些好奇门内是什么人。
哒哒哒——
铜环扣响大门,一长两短,两长一短,颇有规律。
门内寂静无声。
钟离净等了一阵,与谢魇对视一眼,正要退开让他直接破门,门内却传来一道低哑嗓音。
“谁?”
钟离净按住谢魇手臂,望向门前,眸中金光闪烁。
“是我,萧沉。”
听到这个名字,谢魇稍稍睁大琥珀竖瞳,很是诧异,却没有出声,只听门内传来方才那把刻意掐着嗓子的少年嗓音,“你谁啊?”
钟离净闭了闭眼,直接道:“苏天池,出来开门。”
门内响起一些奇怪的动静,像是踩断了树枝,还有脚踩到稻草上窸窸窣窣的声响,过了一阵,那动静没了,脚步声却急促地在门前响起,紧闭的大门也由内打开了一条缝。
门内是个披着黑袍的黑脸少年,黑衣也遮不住手臂上的血迹,乍一见到门外两张带着恶鬼面具的脸,少年险些吓了一跳,瑟缩了下,望着二人,眼神犹疑不定,“你们……”
苏天池的脸还是很好认的,见到果然是他,钟离净与谢魇相视一眼,俱抬手摘下面具。
这二人都生得好,对谢魇的脸,白月珩是没什么兴趣的,可见到钟离净的真容时还是惊艳得瞪大了一双狐狸眼,抬手揉了揉眼睛,再睁眼看去,也没忍住发出一声惊叹。
这个人族……
太美了!
难怪妖王那么喜欢他!
白月珩自己都移不开眼了。
而见到二人,苏天池警惕的脸色呆了呆,露出似惊喜又僵硬的笑容,匆忙将大门打开来,激动到想要扑上钟离净,又堪堪忍住了。
“阿离前辈,真的是你!”
谢魇哂笑,“只认得阿离了?”
他从未在苏天池面前露出过真容,苏天池却认得他的声音和这戏谑的语气,闻言又愣了好一会儿,才瞪大双眼打量起谢魇的容颜。
“谢……师兄?”
“不!”
话一出口,苏天池便连忙摇头,惊恐道:“是妖王!”
谢魇看他这般模样,倒是有些好笑,“害怕我?”
苏天池看看他,又看向钟离净,脸上的笑容已然僵住,才发觉钟离净一头长发竟已霜白。
“前辈,你的头发……”
“不过一些小事。”钟离净摇了摇头,便越过他往里走去,边走边问:“萧沉带你来的?”
阿离前辈似乎与从前不同了,但依然是从前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前辈,苏天池反应过来忙追上来,也顾不上直面谢魇这位妖王给他带来的震撼,急道:“前辈来得正好,萧先生受了重伤,快不行了!”
谢魇闻言也不再逗他了,随二人快步走进堂屋中。
白月珩眨巴眼睛,回过神来,犹豫了下才跟上去。
披着一身黑袍的女子正在破败陈旧的堂屋中就地打坐,身侧放着一把青伞,饶是伞未撑开,也能看到伞面已然破碎,血迹斑斑。
苏天池带着几人回来时,黑袍女子正吐出一口黑血,眼看就要倒地,他见状急忙上前。
“萧先生,真的是阿离前辈!”
“别……别过来!”
黑袍女子摆手喝止苏天池,扶住心口撑起来,露出一张在月光映照下惨白无血色的脸。
正是萧沉。
比起上回在天道院所见,她此刻看去很狼狈虚弱。
钟离净眉心紧锁,正要上前。
萧沉哑声道:“莫要近前!”
钟离净只好与谢魇站定在原地,看萧沉周身萦绕着一层阴邪的煞气,他面色凝重起来。
“你伤得不轻。”
萧沉缓了口气,望向他们几人,余光扫过门前张望的白月珩,没有多问,双眸定定看着钟离净,颇有些感慨,“我不碍事,多年未出天道院,想不到外面变化竟这般大。我很庆幸你还记得当年我们几人约定过的暗号,但数月未见,你变了许多。”
钟离净道:“经历了一些事,我先给你疗伤吧。”
“不必!”
萧沉一着急便咳了一口血,忙摆手阻止几人靠近,急喘一口气,“小白,你先们带苏小友离开吧,莫要靠近我,我已经身中魔种……”
苏天池想都没想拒绝道:“不行!先生一路护我到妖市,好不容易才找到阿离前辈,我怎么能扔下重伤的先生,自己独自逃走?”
萧沉无奈失笑,“魔种非同小可,若我太过虚弱,或是即将身死,在我身边的你们便是它下一个寄生之人。苏小友,还记得我们叮嘱过你的话吧?你们莫要再此停留了,趁妖市即将开门,尽快离开此处。”
“可是……”
苏天池还欲劝说,钟离净已然走近,抬手按住他肩头,让他先退到一边去,独自上前。
“不过是魔种,你无事,它便不会跑。不管你们是为何逃到这里,先压制魔种再说吧。”
萧沉神色严肃起来,“不可!小白,你们快走!能找到你我已很幸运了,你好不容易逃出九曜宫,莫要再因为我,受魔种威胁!”
她似乎痛苦极了,惨白眉心紧皱起来,唇边再涌出血水,嗓音也越发喑哑,“小白,我出天道院时,老院长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听到老院长的名字,钟离净不着痕迹攥紧了指尖。
“什么话?”
萧沉的气息越发微弱,咬着牙用气声将最后一句话说完,“他说,记住,千万别回道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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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第二百一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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