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晚下课后，再无自习需要我守，我便按照查到的信息，去到了那个男人家。心里完全不敢揣多少见到徐杳的希望，比起见到她，我更希望那个男人和她只是忘年交的朋友。再说了，如果是包养关系，怎么会有金主允许她独自行动那么久？放任她与陌生女人共进晚餐，除非她的地位已经高到不得不令人臣服。

至少对我来说，臣服这点能够成立，她是我的女王，当然，称作女神也完全正确。如此定位一个比我小的孩子似乎很滑稽，但命是得认的，她的确对我掌有支配权。我以为，就是她命令我来到了这里，而我即将犯下的罪恶，即便说成服从她的命令，也不能削弱哪怕一点点。

确认过口罩的严密性，刚接近那个小区我就本能地害怕了，看到保安后我更是立马慌了神。这是一个高档别墅小区，虽然早已查阅过资料，但眼见后仍然诱发了我的自卑。我恐惧一切在物质上我无法识别的东西，我恐惧它们明摆在我眼前，我却叫不上它们的名号。沿着围墙栅栏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不时才侧目往里打望一眼，现在该我恐惧的是它们突然叫出我的名字，张枫洁，你鬼鬼祟祟的，在那儿干嘛？！

不禁被吓了一跳，我当即站定在原位，一动不敢动。剩下能做的只有等待，要等多久？我没个准头。我就那么兴冲冲地来了，像来打一份兼职的工，没多考虑后果，爱要不要。眼下再难如此潇洒，我紧张得不知道该干什么，慌乱中摸到口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无数次查看，徐杳朋友圈里那条令我沮丧的白杠。我们分开后没在线上说过话。我自然是因为缺乏勇气，而她自然是毫无必要与我浪费时间。

仿佛一瞬间被隔出千里之外，来到这里后的心惊胆战也随之消失，连天都没聊过的陌生人之间，有什么好怕的呢？我不过是路过这里罢了。要么，现在发一条过去吧？正大光明地约见她，又能怎么样？一个比跟踪还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压不下去。良久之后，聊天框依然是空的，因为我不确定我是被删掉了，还是她仅仅对我锁了朋友圈。那个红色感叹号，会立马叫我休克，轻轻松松地将我的命要走。

一个小时过去，我仍在远离大门处蹲守，逐渐在无望中又感觉出了荒唐，我在这里干什么呢？等她来？然后呢？现在是晚上十点，如果她是大学生的话，要么人在寝室，要么已经和男人回到这个家。男人的其他房产在外地，如果她是大学生的话，她不应该跟那个男人回家。可她说自己是不大规矩的，事实就是她被男人包养了，她一定在这里，所以我要等。

凌晨十二点，我被一点微小的希望引诱着，继续徘徊在附近，直到膝盖处已经传来阵阵刺痛。我终究还是那么想见到她，无论她和其他任何人是什么关系。我与她萍水相逢，那段没有其他人介入的时间，总还算为彼此留下了一点洁净吧？藏在被后续肮脏堆满的角落，记忆的深处，肉眼并不可见。

但那天晚上进出小区的所有车里，根本没有前几天她乘坐过的车的影子。沮丧越过那条白线，从头顶将我浇湿，湿漉漉地站着夜风也变得刺骨，双腿早已站不住。深深再看了小区入口一眼，明天还有早读课要带，我必须得打车回家了。

…失眠地躺在床上反思自己，我为什么没有钱，我为什么不那么美，我为什么竟然也在沮丧之中，产生了一种购买她的冲动。这比我跟踪她的犯罪还要令我感到恶心，她是如此青春、美丽，难言之隐又让她的可爱变得无与伦比，彻底成为一个充满未知的隐秘。所以她无法被采摘，洗涤，摆盘，然后端上某人的餐桌，等着被大卸八块。她应该享受的是崇拜和保护，天呐，我越来越有一种拯救者的错觉了！但谁说我不是拯救者呢？我可是一名老师。

教书育人，对，我是老师。研究生毕业就进入了体系内工作，也曾有过网恋奔现的女友，认真相爱且同居了三年。尽管与她分手之后，我的情感进入长久的疲劳乃至休眠状态，但总不至于惹出什么乱。我还是喜欢研究数学问题，喜欢抚摸小动物，喜欢吃路边的小摊。三十岁而立的我，拥有大隐隐于市的能力，因为想要远离父母的逼迫就来到这样一座小城，过着不需要谁认识的平淡生活，敝帚也自珍。

今晚，也是往日平淡的重复，什么都没发生。

老师是一个矮小瘦弱的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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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微小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