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鉴于刁书真和宋玉诚两人发现了重大的突破性的线索,C局重新召开了专案会。
新发现已经在工作群里推送给了大家。
“妈的,赵国华这孙子太可恶了,QJ幼女,禽兽不如啊!”郝仁拍着桌子,怒气冲冲。
“我回去得教我们家小孩怎么保护自己。”女警青姐气愤之余,不忘做出预防,“身体哪些地方能碰哪些地方不能碰,我得和我们家娃详细说说。”
C局不少警察处在三四十这个年龄阶段,孩子在上小学或者初中。虽然以前在新闻里看到过不少教师猥亵学生的案例,但发生在身边的活生生的案例,让人在愤怒之余不免暗生隐忧之心。
“这么说的话,凶手岂不是在替天行道,帮我们干掉了这个祸害?”
“哎,话不能这么说——赵国华相当狡猾,要是他还活着,就算冬窗事发,我们照样拿他没什么办法。凶手这么干是不对,但是你还真别说,挺解气的,赵国华这孙子就该死。”
话语中流露出赞同欣赏之意,就差没鼓掌叫好了。
刁书真刚刚迈进会议室,就听见了这种声音。可以理解,虽然警察的职责是维护法律的尊严,但人非草木,他们和普通人一样有着怜恤幼子的本能感情。
凶手的所作所为,比起暂时无法惩治恶人的律法,是显得那么大快人心。
刁书真心中闪过一丝忧虑:她固然相信C局的警察会恪尽职守,秉公执法,尽职尽责地追查真相。
然而对于凶手的罪行义愤填膺、一定要将他缉拿归案的热血想法,与凶手是个正义的人、我们不得已要将他抓住的客观态度,效果到底是不同的。
“结合现在的线索,我们重新进行了现场重建。”
那是一个平静的夜晚,校园里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唯一一盏亮着的窗口里,赵国华坐在书桌前。他面前摊开一本教案,却很久都不曾翻动一页。
他起身倒了杯水,神色兴奋,又有些坐立难安。他不停地瞄着墙上的挂钟,时钟逼近了十点。
那孩子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爽约了吧?等待的时间是如此的煎熬,又是如此的甜美。他陷入遐想之中,那孩子宽大的校服之下,是如何窈窕的身段。干净得像是春雨过后的新叶,纯洁如同屋檐上初落的新雪。
他想起来那个转校生的眼神,不由地瞳孔放大,面色微红,喉咙干渴,烧灼的肮脏念头在心里蒸腾。
赵国华这些年来,滥用手中的特权,侵犯了很多无辜的孩子。出于某种自然的规律亦或是心理上的平衡,赵国华用了很多方式来排遣自己的罪恶感。
他不信神,却又希望有神灵来庇佑他,宽恕他的罪孽。
他无意中发现,身体上的疼痛可以转移内心的伤痛。他不相信庙堂里供奉的神灵,但是他可以为自己塑造一个专属于自己的、为自己服务的神灵。
那个转校生恰到好处地出现了:不同于林依依瓷娃娃般的脆弱与乖巧,那孩子就像是一朵带刺的野玫瑰,红色灼人眼。眼神骄傲不羁,高高地昂着头,像是天生的王者。
她不屑于低头俯视自己,而是垂下眼皮子,施舍一点眼睛的余光。
她就是自己创造的最好原料——
赵国华扣着桌子,盘算明天和管人事的老张说一声,调去教那个转校生的班级好了。
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门外,身材窈窕挺拔,脖子修长笔直,骄傲灿烂如同一棵方才盛开的花树。
“根据凶手对于赵国华的虐待说明,凶手可能饱受心理疾病的困扰,罹患有应激性情感障碍。凶手年龄在20-25岁之间,身材矮小,长相偏于幼态和女性化。”
“性格孤僻,可能喜欢看色情刊物。父母离异,跟随母亲生活,或者虽然父母未曾离异,但父亲的角色缺失。其母可能因为婚姻不幸,而认为天底下的男人都只是只想上、床而不复责任的家伙,对男性持有负面态度。”
“通过凶手选用的谋杀方式来看,其可能存在与性有关的问题。”
“个人英雄主义色彩强烈,凶手可能常常会幻想自己是超级英雄或者大侠,替天行道,匡扶正义。其很大程度上可能为被赵国华侵犯过的学生,或者学生的恋人或者至亲,最近生活发生了重大的、悲剧性的事件,出于绝望杀人报复泄愤。”
“还有一种比较小的可能性,就是凶手完全不存在交叉的社会关系,只是无意中洞悉了赵国华侵犯学生的事实,出于某种想要主持正义的动机而杀死了他。如果是这种情况,我们想找到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且,如果是冤有头债有主的仇杀,我们反倒不用过于担心,因为凶手一般是赵国华的熟人,杀死了被害人就会罢手。最糟糕的是陌生人杀死了赵国华,这种事件往往不会是孤立存在的,赵国华可能并非第一个,同样——”刁书真加重了语气,“不会是最后一个。”
“连环杀手。”宋玉诚接话道。
众人原本轻松的神色都凝重起来。是的,不管凶手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是善是恶,决不能让其继续逍遥法外!
“我有种猜测,仅供参考。本案与沿江风光带的那起案子,无论从被害人的身份、谋杀手段、凶手的接近方式来说,没有任何共同点。但我从凶手的行为模式的逻辑来看,这两起案子可能存在联系,甚至就是同一人所为。”
“诸位,我知道从感情上来说,大家都觉得赵国华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刁书真朝众人拱了拱手,“但凶手是更加危险的人物,如不能及时将其缉拿归案——”
“一定还会有命案发生。”
“我有个问题。”阿峰举起手来,问道,“有个关键点,如果按你所说,凶手是20-25岁,那么他是如何扮作一名初中生,不被赵国华所识破?并且,连环杀人一般都是男性,一个20-25岁的男性,是怎么办成一个12-15岁的初中女生的?”
“我知道,女装大佬!”一个年轻的刑警插了一、句。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会议室里一时间洋溢着快活的气氛。
“这正是本案的难点所在。”刁书真神色凝重,认真回答道,“根据凶手的接近被害人的方式,我推测她身材矮小、瘦弱。她本身长相偏于幼态以及女性化,加上可能在短时间内服用了某种大剂量激素类药物,改变了自己的肤质、嗓音等第二性征。”
“至于性别,男女都有可能。虽然因为凶手作案手段残忍、性质恶劣,反侦察意识极强,大家似乎默认这种恶**件是男性所为。但我是比较倾向于凶手为女性的。”刁书真说。
“有没有可能是自杀学生的家长所为?”刑警青姐问。
“据我和玉诚的走访的结果来说,不太可能。林依依的父母忙着迎接儿子的到来,没有帮女儿复仇的动机。”想到林依依,刁书真的眼睛略有点湿润。
根据刁书真所提供的凶手画像和线索,C局警方对赵国华曾经的学生以及学生的社会关系进行了逐一排查。在赵国华14年的教师生涯里,教过的学生有1534人,其中近三年内发生重大情感生活变故的有109人。(刁书真看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默默地诅咒了一声:淦!这居高不下的离婚率!)23人下落不明,15人已经死亡。处于20-25岁这个年龄阶段的,有536人。因人数众多,排查难度大。
在调查有赵国华侵犯过哪些女生这件事情上,进展同样不顺利。
QJ案的受害者困于文化以及他人的眼光,被QJ这件事有着很深的耻辱感。以及,基于“受害者有罪论”,QJ案的被害人往往倾向于掩盖这件事,将身心受到的痛苦掩埋在心底。QJ案的报案率,对比真正案发的次数,也许还不到十分之一。
因赵国华的死亡,人们唯恐警方将自己列为犯罪嫌疑人,惹上一些麻烦,更倾向于回避这件事。
毕竟,比起忍受深挖幼年伤口所带来的撕心裂肺的剧痛,大多数人还是更习惯于掩盖伤痛,装作万事平安的样子。不会管下面是不是早就腐烂溃败,积压脓液脓血。
同时,C市众人虽然在尽职尽责地办案,可难保心底里不暗暗嘀咕,到底为什么要赵国华这个活该千刀万剐的禽兽浪费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要是老百姓知道我们花着纳税人的钱,为了这么个衣冠禽兽找出真相,会被唾沫星子淹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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