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系统已陪伴我整整十年。
为了助我攻略成功,它曾慷慨赠予我诸多能力——容颜永驻、血肉愈伤。
若非我这个宿主太过不争气,它也不至于能量耗尽,只能依靠长期休眠来维持最低运转。
可即便在我最狼狈的时刻,它也不曾真正离开。
此刻感知到我的境遇与决绝,它强撑着最后一丝能量,紧急联系了总部。
【宿主,总部认为你的复仇提案极具潜力。但鉴于你十年都未能完成原定任务,它们质疑你的执行能力。】
系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它们要求...你必须用生命最后这一天时间,先完成对谢景辰的攻略,让他彻底爱上你。】
我望着牢房顶端渗水的石壁,轻轻笑了。
一天?
足够了。
我要用这二十四小时,把他加诸在我身上的痛苦,百倍奉还。
当那个「好」字落下的瞬间,一股久违的暖流骤然涌向四肢百骸。
沉重的病痛如潮水般退去,腕间溃烂的伤口虽未痊愈,却也不再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系统透支最后能量为我争取来的这二十四小时,让这具残破的身躯暂时脱离了濒死的边缘。
我扶着冰冷的石墙缓缓站直,十年未有的清明重新回到眼中。
攻略谢景辰这么多年,琴棋书画未曾让他多看一眼,温柔贤淑只换来他的轻视。
但我太了解他了。
——了解他温润如玉表象之下,那近乎疯狂的野心。
他想要的不只是世袭爵位,更是军权在握,是青史留名,是将谢家推向权势之巅。
而如今,能让他一步登天的梯子,正握在一位即将抵达京城的贵人手中。
那位……连皇室都要敬畏三分的,真正的掌权者。
我低头看着自己一身囚服,染血的绷带下,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
「系统,兑换最后一份‘容颜回溯’,要十年前,他初见我时的模样。」
既然要演,那就把这场戏,唱到他肝肠寸断。
牢窗外,曙光微现。
倒计时开始:23:59:59。
10
三小时后,阴暗潮湿的牢房过道忽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常年不见天日的石壁竟被映出流转的华光,连空气里腐朽的血腥气都被凛冽寒意涤荡一空。
狱卒颤抖着跪倒一片:「参见国师大人——」
我扶着生锈的栏杆抬头。
那人踏月而来,银发如九天银河倾泻,垂落至绣着星纹的雪色袍角。
一双银瞳淡淡扫过囚室,目光所及之处,连墙角的霉斑都化作晶莹霜花。
他停在我的牢门前,指尖轻抚镣铐。玄铁锁链瞬间碎裂成星尘,纷扬落下。
「十年不见。」
他的声音像雪山之巅融化的清泉,激得我腕间旧伤隐隐作痛。
「把自己弄成这样——」
银瞳掠过我染血的囚衣,最终定格在我重新变得清艳的脸上。
「就是为了那个蠢货?」
我怔怔望着眼前如谪仙临世的身影,腕间旧伤灼烫得几乎要烧穿骨骼。
十年了。
不同于我依靠系统力量维持的虚假青春,他的银发依旧如月华流泻,银瞳仍似亘古冰雪。
时光在他身上似乎留不下半分痕迹。
当年饥荒肆虐,赤地千里。
我倒在皑皑白骨间,咽下最后一口带着土腥气的唾沫,在弥留之际与系统签订了契约。
恰逢他奉旨巡视灾情,雪白的衣摆掠过污浊泥泞,停在我奄奄一息的身前。
「倒是个有缘的。」
他屈尊降贵地俯身,冰凉的指尖拂过我枯黄的发梢。
那时我意识模糊,只记得那双洞悉世事的银瞳,和一句随风散去的叹息。
他广袖轻拂,指向皇城方向:
「去京城林家吧,那里有你血脉相连的至亲。」
银辉流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声线依旧清冷如雪:
「至少保你衣食无忧。」
我扯动唇角,染血的囚衣袖口滑落,露出结着暗痂的手腕:
「国师大人说笑了。」
声音嘶哑得像是被砂石磨过:「不是弄成这样——」
指尖轻轻点上自己恢复光洁的脸颊:
「是死过一次了。」
银瞳骤然缩紧。
整座牢房的霜花瞬间炸成齑粉。
他银睫微垂,霜雪般的长发在月光下流淌着清辉。
「你需要我。」
三个字说得从容不迫,宛如在陈述星辰运行的轨迹。
银瞳里映着我狼狈的身影,却仿佛早已看穿我强撑的伪装。
「毕竟——」
他指尖轻抬,一缕银光缠绕住我溃烂的腕伤,「这具身子,撑不过明日黄昏了。」
世人都说国师大人性情乖张,银瞳所视皆化冰雪。
可当他真站在我面前时,我却觉得,这或许是天底下最口是心非的慈悲。
我不过是赌上最后一丝气力,用染血的绷带换得狱卒替我传了张字条。
原想着能得他随手施恩已是万幸,何曾料到——
这位连天子都要躬身相迎的人物,竟会亲自踏入这污秽之地。
国师大人确实未负我所望。
他不仅将我带离了那座吃人的牢笼,更为我备好了暖阁香汤。
银炭烧得正旺,驱散了浸入骨髓的阴寒;桌上摆着清粥小菜,是久违的、属于人间的温度。
甚至还召来了太医署院正。
白发苍苍的老太医搭着我的脉,眉头越皱越紧,最终惶恐跪地:「禀国师…这位姑娘脉象似枯木逢春,又似油尽灯枯,老臣……实在闻所未闻。」
国师只淡淡挥手屏退众人。
雕花门扉轻合,他在氤氲的水汽中凝视我,银瞳里沉淀着千年积雪融化的微光。
「不必把脉了。」
他将暖玉手炉轻轻推到我面前,语气平静如深潭:
「她这身子,本就不是药石能医的。」
我捧着暖炉的手指微微一颤。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国师忽然抬眸看向侍立在侧的医女。
「把她手上的绷带拆了。」
他指尖轻点我藏在袖中的手腕,「用玉肌膏。」
医女小心翼翼地解开我被血污浸透的旧绷带,露出底下狰狞溃烂的伤口。
当她要触碰时,国师却忽然起身:
「退下。」
他接过盛着碧色药膏的白玉盒,银袖拂过榻沿,竟亲自屈尊蹲在我面前。
冰凉的指尖蘸着药膏,像对待易碎的珍宝般,一点点抚过皮开肉绽的伤口。
「疼么?」
他忽然抬眼看我,银睫在烛光下像落满星霜。
我这才发现,他每次涂抹都在配合着我呼吸的节奏。
药膏所及之处传来清冽的凉意,竟真压下了日夜不休的灼痛。
我轻声提醒,「寻常药物对我无效。」
他继续细致地缠着新绷带,银瞳里掠过极淡的笑意:
「谁告诉你——」
系带在他指尖翻出精巧的结,「这是寻常药物?」
11
酒足饭饱,周身被暖阁里的银炭烘得松快。国师执起茶壶,为我斟了杯热茶,雾气氤氲了他清冷的眉眼。
「说罢,」他指尖轻叩桌面,「费尽心思找我来,究竟想要什么?」
我捧着温热的茶杯,将酝酿已久的计划和盘托出——如何让谢景辰悔不当初,如何撕碎林雪儿虚伪的面具,如何让林府付出代价。
国师静静听着,唇角几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
「主意尚可,」他银睫微抬,「但格局太小。」
他忽然倾身向前,银发如月华流泻在茶案上:
「既然要报复,何不搅动这天下风云?」
银眸直视我的瞳孔,倒映出我骤然收缩的瞳仁:
「我助你——」
「成为比林雪儿更耀眼的神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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