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块粉玉成色上好,隔着这么远明烛都可得见它的珍贵。
一定很贵,想到当年打工攒够钱就退休的梦想,明烛心中泛起苦涩。
“阿烛姑娘,如果不想停留在此,在下可以陪姑娘解闷。”
一旁的阿晋轻声开口,似乎意有所指。
回过神的明烛连忙道:“没有没有,周月行他陪谢姑娘我就不去打扰他了,我不和他一起的。”明烛知道阿晋或许误会了,她连忙摆手又补充了一句:“我只是他表妹。”
听到这句解释,阿晋眼尾轻轻上挑。
还想再找借口解释一番,明烛没有发现闪现在她身后的周、谢二人。
“呵,你怎么在这?我的表妹……不是说晚上很忙吗。”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种戏谑又挖苦的话,就这样从周月行温热的嘴里说了出来。
周月行斜睥了阿晋一眼,鼻子里哼出一声又不再看他。
如果说被人当众拆穿谎言是社死,那在这种半熟不熟的外人面前被拆穿社死程度更严重。明烛心中愤懑,她暗中咬了咬牙,脸上尝试挤出一丝无辜的笑容。
时空管理局里明烛所在任务组都是开挂用道具做任务的,任务周期短,对演技没啥要求。明烛演技一向很差,但遇到紧急情况只能装一波。
“啊,诸位好巧啊!”
四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眼看就要冷场了,倒是一旁静待的谢辰熹适时得体地接过话茬。
“阿烛姑娘忙里偷闲,今日灯会是一年一遇,总不该错过的,不如我们一起?”
说着,谢辰熹身旁的小丫鬟向明烛递去一盏小巧玲珑的兔子花灯。圆滚滚的兔团内部是一点淡黄的火光,兔子身上绘着一只粉莲,虽然花灯是普通样式,但十分合适女孩子。
谢辰熹眉眼带笑:“今日花灯是不可缺的。”
明烛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一个花灯,她知道这个灯最便宜也是好几十钱一个,价格昂贵她不想买,而且等等和元荔碰头这个东西容易暴露自己。
“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家?需要我……”
“不需要!”
明烛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周月行的同行邀请,她有事,不能让周月行知道她要干什么。
“呃……我是说,今晚楼里的姑娘们约我,我可能要晚一点。”
“嗯,我约了邢岭一起,今晚回家会迟。”
二人相视一眼,默然不语。
既然都忙,就不用再过多询问了,彼此也没有意思去过多过问对方的事情,明烛给了个了然的眼神。
“大家是都不愿意再赏月赏灯了吗?”
谢辰熹倒有些落寞,她今日好不容易忙里偷闲能摆脱家中纷扰,才与周月行交代完别人所托后又人就要离开了。
“你自己的三角猫功夫自保勉强,注意些……我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周月行客气地告辞,他抬手压低帷帽,只扫了一眼在明烛身旁安静站立的男子便转身走得干净利索。看样子,应该是往邢记豆花铺的方向去了。
确定周月行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尽头,明烛心中这才少了些忐忑。
“阿烛姑娘也要离开了吗?”
明烛这才回过神注意到一旁被冷落的谢辰熹和阿晋。谢辰熹眉目低垂,是难掩的落寞神色;阿晋却是没有丝毫被冷落的焦急和失落,只是垂眸等着,直到视线相接,他眉目舒展。
“嗯,我可能要离开了……”
话音刚落,只听人群变得更加嘈杂,不远处“嗖”得几声,头顶的夜空中,了了几簇烟火绽放开来。
这是预备烟火,云城子时的正式灯火宴在城中开始着手准备起来,这就意味着明烛还有一刻钟的时间,
“时候不早,不能再留了。”
明烛干净利落地拱手拜别,手里挑着一杆兔子花灯,迎着逆流的人群而去。
“他们都有事吧……”
灯笼摊子旁,谢辰熹和阿晋二人叹了口气。
“不过……公子,您许久没回云城了,此番回来不如消遣消遣。”
少年望向人群,他走向那个买玉的摊子,却发现粉玉被人买走了,眉头微蹙:“应是如此。”
烟花炸开一声比一声响亮,振聋发聩得让人话都听不清,二人缓步走远。
虽然一路上人群嘈杂熙熙攘攘,在路上不免花费些时间,但明烛眼尖,却在一个角落酒肆里看见了坐着喝酒的元荔。
她说的事原来是一个人把自己喝得浑身酒气。走上前,明烛把帷帽压得更低了些。
“就知道阿烛你能找到我,还挺准时喏!”
元荔伏在被擦得发光的桌面上,卷曲的褐色长发披散在手臂,眼角是一片酡红。今天她把平时系在身上的稀碎链子给摘掉了,倒是朴素了许多。
见明烛来了,她得意洋洋地指了指桌上那只明烛给的金桂,只是花都被掐没了。
“还有不到一刻钟,来得及吗?”
明烛现在没有心情和元荔喝酒谈心,酒肆能听见远处闷闷的烟火声,她很急却只能压着声音催着还在灌酒的元荔。
“嘘……”
元荔眯着眼睛,搁下手里握着的酒瓶,她伸出食指向明烛勾了勾。
明烛把手中花灯搁在桌上,她凑近了些,鼻间萦绕着浓郁的葡萄酒味,却在明烛还恍惚在酒气里时,元荔向桌上掷去几块碎银,她快速伸手捂住明烛的嘴,裹挟着明烛向酒肆的后院而去。
“现在就出发喽~”
隔着薄薄的帷帽白纱,明烛大脑充血压着一口气在喉咙。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疯了,竟然会孤注一掷地相信元荔,就这样搭上自己的小命去赌一赌,这女人发起疯来谁都搞不清。明烛心中有点后悔又有点兴奋。
二人像是相伴掠过长空的飞鸟,速度飞快闪进了酒肆后院的一道石门后。连这段小路的模样都看的不太清,明烛她们就已经拐进了开阔之地,只见到处是戴着面具和帷帽的人,他们有的就坐在地上展开一块破布卖东西,有的只几个人扎堆窃窃私语,如果要排场大一点,会有人搭个简易的小台子,但了了几个台子却空空如也。
“二位,老规矩。”
左手边的一个小竹亭里贸然闪出一个蒙面的魁梧黑衣人,脚步极轻,靠近都听不到他的脚步声。男人语气冷漠,伸出右手。
明烛一头雾水,什么老规矩?汗湿的手捏着裙摆,她紧张地看向元荔,猝不及防地被吓了一跳。
元荔哪还有之前的模样,她脸上没有遮挡物,倒是和之前容貌大不相同,如果不是一模一样的衣服,明烛差点也为中途元荔被人调包了。
“当然。”
连音色都变了。元荔从怀中摸出一个铜制的小圆盘,蒙面黑衣人用拇指一划,圆盘竟然可以切屏,上面出现了几个印刻的字,模模糊糊的明烛根本看不清楚。
明烛看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怎么掩饰自己没有这个东西,还好戴着帷帽,只能一动不动不表现出一丝异样。
“可以了。”
蒙面黑衣人把圆盘划回原样,他把一个巨大箩筐交给元荔便侧身放了行。
元荔拎着箩筐走得飞快,明烛小步快速跟上元荔,两人挨着,走出一段距离后明烛快要忍不住内心的困惑了。
看明烛如此憋闷的表情,元荔乐在其中但又怕明烛憋出内伤,她手中闪现出一枚闪着危险光芒的金钱镖。
还是熟悉的感觉,那种心惊胆战又安心妥帖的矛盾感觉,明烛确认了是元荔本人。
接下来明烛大致了解了这个黑市的具体情况,白日碍于他人在旁,现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她也知道了个大概。
原来这个黑市开始是江湖相关人士自发出钱办的,本义是通过这种秘密集市来交换情报、流通武器毒药,甚至可以发布、接受江湖悬赏。虽然如今江湖大变,群龙无首,但这种集市也因为习惯成为了一些不见得光的交易场所,对于依旧在江湖行走的人来说十分方便,而且默认不受朝廷管辖的同时也杜绝了普通商贩和闲杂人员,大家身份隐蔽,十分便利。
元荔的小摊真的十分朴素地融入了这个接地气的黑市:长方形的麻布铺在地上,布上空空如也,一个竹竿挑着的布帘上只见赫然几个大字:
『西域风流绝畅图第六辑——加厚加量不加价』
到处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人见明烛和元荔二人来到摊位上在忙活着从大竹筐里搬书,他们纷纷凑了过来伸长脖子,自觉排起了长队。
元荔的书粉还挺有的礼貌的。明烛心有所感,看着越来越少的书和逐渐鼓起来的钱包,明烛帷帽下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不对,卖小黄书这件事难道很光彩吗?明烛试图把脑袋里这种奇怪的感觉甩掉。
“希望老师可以不要年更了,一年啃一本,之前买的五册书都盘包浆了……”
一个年轻的女声抱怨道。元荔只是“嗯嗯嗯”地敷衍点头应下,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
这难道就是早期鸽王的诞生?明烛想到自己年少沉迷于霸总追妻火葬场时追更的《霸总的落跑甜心》的经历狠狠代入了。
想到鸽子,明烛看向了不远处一个卖鸽子的老翁,老翁戴着竹制的斗笠,前方两个鸟笼里是白身红嘴的普通信鸽,和李斯越养的小陆很像,但一个普通卖鸽子的是不会出现在黑市的。现在看来,对于李斯越这样一个处处都追求讲究的人来说,养一只普通的鸽子有多违和。
“我想去那边看看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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