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55、斗笙

五国联学比赛第一场是乐器演奏,可能因为之前跟水清国关系有些裂缝,于是便将比赛场地设在了水清国的如海,以此增强二国的联谊。

参赛弟子坐上神马,在午时前就到了水清国。水清国疫病严重,但有叶塘的店铺在,于是疫病有所缓解,不过仍然存在疫病的蔓延。

水清国专程开了一条道,禁止国人靠近这条道,以确保到外来的人不受到疫病的影响。

参赛弟子和师长们皆被安排有住宿,弟子们被叮嘱不能靠近岸边,于是他们只能在屋子里或小院里活动。

韩劭扬最担心的还是他的生意,毕竟人走了这么多,他的收入也少了。

他愁得头疼,一边是生意,一边是比赛,他还必须拿下第一。

作诗和画他是不抱期望的,毕竟天赋平平,强求不了,其它的他必须高标准要求自己,尤其是武艺。

参赛的人有八千多,可能得比上好几月,而且这比赛多少是参了水分的,有些富贵人家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拿下佳绩,于是进行了各种贿赂,金铭国是什么样的国家?唯利是图,便给那些权贵子弟安排了一些天资平平的对手,让他们赢得顺利一些。

比如张淼。

因为他父亲张远目,他早早地就参加了比赛,并且安排了一个资质平平的弟子,训练有素的他赢得轻而易举,台下欢呼声连成一片,当然大部分都是看在张远目的面子上。

然后张淼在众人追捧下光荣离场,辛落尘含笑看着他,眼里满是骄傲与赞赏。

韩劭扬可没这个福利,登文阁把他归结于天赋异禀却无名分的弟子,于是给他安排的对手都是技艺高超的。

韩劭扬在第一轮就遇到这种弟子,着实是倒霉,这位弟子据说是从小便开始学笙,功底扎实,技艺精湛,不过唯一的缺点就是骄傲。

他一见韩劭扬就松了口气,在他眼中,这种罪臣之子都是娇惯坏了的,绣花枕头一枚。

于是他抢先进行了自己的表演,因为他知道人们都喜欢先入为主,更何况他本身就技艺高超呢?而且大部分评判师长都是看身份的,他虽不是出身名门,但名声总比这个罪臣之子好吧?

他知道自己稳赢了。

他托着笙,自信满满地演奏起来,不得不说,他演奏得确实无可挑剔,毕竟师出名门,水平自然专业。

评判师长们很是欣赏,一曲终后,纷纷赞许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韩劭扬,韩劭扬看到他们神色有了明显的变化。

是的,他这个身份确实扎眼。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他辛辛苦苦练了这么久,又没练到狗肚子里去,他相信自己的实力。

毕竟为了练笙,他也不知往胡潇那里跑了多少回,后来清妃出事,胡潇也离开了,他便厚着脸皮,天天到一位资深的老先生那里求教。

每个弟子都希望师长能够夸耀自己,巴不得演奏时不要被师长挑出一点错,但韩劭扬却截然相反,他硬让那位老先生挑刺,挑不出他还自己挑,还问老先生自己挑得对不对。

那位老先生脸都要被他气绿了。

每次被老先生赶出去,第二天韩劭扬又厚着脸皮来了。

他知道老先生会生气,于是他时不时会给老先生带些他亲手做的小吃,那小吃似乎很符合老先生口味,逐渐地那老先生也愿意耐下性子指导他了。

加之韩劭扬的天赋以及没日没夜的练习,他的技艺突飞猛进。

韩劭扬调整好位置,演奏前还瞟了一眼辛落尘,结果视线不小心对上了,韩劭扬心头一跳,然后用深呼吸平复后才开始演奏。

他的这首曲子不同于普通的宫廷乐曲,这是他自己改动过的,加了点他自己那种狂野的风格。

那是种在明丽的宫殿中往外窥见山野的感觉。身旁是摇曳烛火,是满汉全席,是金碧辉煌,眼前却是缥缈山黛,是涓涓山流,是野鹿奔腾。

旋律时而沉雅,时而灵动,时而孤旷,时而宏阔。

也许评判师长听烦了千篇一律的宫廷笙乐,韩劭扬这一首,倒让他们耳目一新,既没违背笙乐标准,也带有独特的新意,加之韩劭扬技艺的确令人叹为观止,即便有他那碍眼的身份,评判师长还是给了他高分。

台下一片惊呼,像韩劭扬这种负罪在身的人是不受待见的,人们皆习惯性认为他会颓败,可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本就钦慕于他的女弟子更是兴奋,纷纷为他欢呼。

一下台,韩劭扬就被人围截了,为首的人他见过,就是那个之前他救过的焰音公主。

他本以为上次不收她的礼已经让她脸面无存了,可没想到她还没死心。

本来韩劭扬是会感到厌烦的,但他又想到了他自己。是啊,他自己在辛落尘眼里不也是这样么?

于是他对这位姑娘便少了一份不耐。

那位姑娘笑着夸了他几句,韩劭扬听得肉麻,默默抹了一把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面上是笑着的:“多谢。”

“韩公子今晚有空么?本公主听说附近有一家酒楼味道不错,不如随本公主一同去尝尝?”焰音公主邀请道。

韩劭扬这种时候变得格外老实:“我听说我们不是被规定了不准私自去酒楼,以防传染么?”

“哎呀,没事的,咱们戴好面罩和香囊偷偷去?”焰音公主说着就掏出一个精美的香囊。

韩劭扬抬手拒绝了,他露出他的香囊,那还是长风贯穹送给他的:“没事,我有,不过我还是担心去酒楼会被发现,况且吃饭肯定得取面罩,那样被传染的风险就很大了。”

“本公主将二楼包了,不让任何人来就是了!”焰音公主有钱任性。

“阵仗太大,也会被发现的。”

“咱们不穿弟子服就是了,况且韩公子你那么厉害,一定能糊弄那些侍卫的眼睛的。”

“哈哈,我一点都不厉害。”韩劭扬皮笑肉不笑,他渐渐失去了耐心。

焰音公主见韩劭扬脸色不太好,有些怕了:“哦,那好吧。”

然后焰音公主自己先道了歉:“韩公子,上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在那种场合让你难堪,希望你别一直惦记这此事。”

韩劭扬心说老子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谁还惦记那什么事啊?你今天不来老子都差点忘了。

“哦,什么事啊,早忘了。”韩劭扬面无表情地回复道。

焰音公主:“……”

你知道本公主为了给你道歉费了多少勇气、拉下了多少脸面么?!

“哦,韩公子忘了也正好,咱们不如重新建立友好关系?”焰音公主强笑着说。

韩劭扬:谁跟你“重新”?

“不必了,我每天都很忙,跟我建立友好关系是很痛苦的。”韩劭扬耐着性子说。

“哦?韩公子每日在忙什么呀?”焰音公主支着下巴问。

“读书。”韩劭扬装起了书呆子。

“……”焰音公主,“哦。”

……

韩劭扬实在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对话,打算离开,并在转身时说道:“现在别想着乱跑,染上那病可不好受。”

阿燕好奇地凑过来:“韩公子不高兴么?”

韩劭扬没有说话。

陈钦源在旁拉住阿燕,竖起手指:“嘘,人家韩公子被那什么公主拉去说话,多半那公主惹着他了。”

“哦。”阿燕若有所思,“也是,咱们韩公子喜欢师尊那样的,那些公主什么的长得再好看又怎么样?”

辛落尘坐在房中看着话本,突然有人叩门,他没抬眼,只道:“干嘛?”

莺漾在门外说道:“王爷,侯先生求见。”

侯先生便是韩劭扬日复一日去求教的乐师,也是宫廷老乐师中的一把手。

辛落尘:“让他进来。”

“是。”

须臾,房门被推开了,莺漾领着侯先生进了屋。

侯先生向辛落尘鞠了一躬:“王爷。”

辛落尘颔首:“什么事?”

“今日王爷也看到了韩公子的佳绩,在下想恳求王爷一件事。”

“说。”

“在下希望王爷能够帮臣说服韩公子,以后就到在下这里来学习吹笙。”

“哦!原来先生是想收徒啊,这点本王倒没什么意见,只不过你得问问澜涟公主。”

“啊?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侯先生没有明白直接的联系。

辛落尘似乎也很懵:“怎么了?你不知道韩劭扬原来一直在澜涟公主那里学笙么?”

“哦,是么?”侯先生面露难色,“原来是公主殿下的徒弟,那在下就不敢奢求了。”

“没事,本王也可以帮你,但成不成功就不知道了。”辛落尘好心说道。

“当真?那多谢王爷了!”侯先生说着就要拱手。

辛落尘止住了:“诶先别着急道谢,本王也不知道能不能说服她,不过本王好奇想问问,为何韩劭扬会在短时间内练得如此娴熟?”

“哦,这王爷就不知了!”说起韩劭扬,侯先生就满面骄傲,“他啊,真是个吃苦的小子!起初在下还顾忌他的身份,但他一直厚着脸皮来跟着在下,在下本想敷衍地夸他几句就把他撵走,但他反而不高兴。在下骂他,他那小子又高兴的很,也不知道他高兴在哪儿!后来在下干脆不理他,他竟然还学会贿赂在下了,在下记得那天他拿着一碗什么……斯,什么羹,哎呀反正特别好吃,他说是他自己做的,在下不得不承认,当时确实被他贿赂到了,总之,后来他一次次地给在下送吃的,在下实在不忍心了,也不管他的身份了,就由着他来找在下,没想到,嘿,还是个这么好的苗子!哎,要在下觉得,他才是整个登文阁吹笙吹得最好的!”

“本王也这么觉得。”辛落尘忽然插嘴。

一听王爷这么一说,侯先生壮起了胆:“原来王爷也这么觉得?害!在下就觉得那些评判师长对那些有家世的弟子有偏袒,人韩公子吹得那么好,不当第一可惜了。”

侯先生叹气,“真的,自从在下遇见韩公子后,忽然觉得这世间的高低贵贱都不算什么了。”

夜渐渐深了,屋内还有些凉,辛落尘右手支着头,不知想着什么。

半晌,辛落尘才开口,方才那副出神的神情荡然无存:“本来就是嘛,本王的弟子就是出色,那些人不认可就算了。”

“是啊,王爷门下的弟子都还挺优秀的,你看张淼也不错嘛。”

张淼也是师出侯先生,他自然也骄傲。

“哈哈,那是!”辛落尘笑着示意侯先生喝茶。

侯先生喝了一口:“行,在下今日来就是请求王爷这件事,您看天色已晚了,在下就告辞了,王爷好生休息。”

“嗯,出去吧。”

莺漾便带着侯先生出去了。关门时,风从门外贯入,烛火随之摇曳,辛落尘抬手比划了一下,较之前的烛已经短了一截,但又有什么关系呢?照样熠熠生辉,将整间屋子照得通明。

辛落尘看着那些短蜡烛,然后无声地笑了。

莺漾回来时,见蜡烛快燃尽,打算将它们换掉,却被辛落尘制止了:“短蜡烛不挺好的么?屋子又没黑。”

莺漾愣住了,但也没说什么,颔首退出去了。

辛落尘微叹了口气。

无人认可短烛,无法,不可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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