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卫靖这时也遇上了个难题。

他本来正蹲在床边给卫爸爸喂饭，可不知怎么的，卫爸爸吃了包子以后表情就开始不对劲了，捂着心窝口，眉头都拧成了麻花。

卫靖担心地起了身，“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说着，他自己试了一口粥，一口包子，都是温的，也不至于被烫到。

可卫爸爸却一个劲地摇头，气也喘不匀，说什么也不吃那个包子了。

难道是包子有什么问题？可是他们所有人都吃过了啊。卫靖又咬了一口，发现那包子除了有点油腻以外，其他都挺正常的。

这时，卫靖突然眼尖地注意到卫爸爸正捂着胸口，好像气闷似的。他就半蹲了下来，手掌覆盖在卫爸爸左胸偏下的位置，轻揉了一下，“爸，是不是这儿痛？”

卫爸爸一愣，连忙点了点头。

卫靖心下一沉，又接着问：“吃了东西以后，这里会不舒服吗？”

卫爸爸又点了一下头：“就是，像在烧一样……”

卫靖怔住了。

他摸的地方，那是胃的位置。

昨天卫爸爸吃了什么？

一份鱼片粥，加了几个炒菜，一只鸡腿……其实菜都算正常，就是因为调料放得多，油荤有点重。

卫靖一顿，这才意识到，他回来的这两天，只有前天和昨天晚上是他亲自给卫爸爸喂了饭，其余的时间都是钱欣在负责卫爸爸的伙食。

可难道……

卫靖一皱眉，又接着问：“爸，你这样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卫爸爸仔细地会想了一会，然后竖起一根指头，“一两个月了……”

这么久？

卫靖这才回想了起来，这段时间卫爸爸的胃口确实一直不大好，他前几天就发现了。可那会他还以为是老人上了年纪自然吃得不多，可现在看来……

卫靖还没琢磨出来，卫爸爸突然抓住他的肩膀，脸色乌青地探出脑袋来，对着床下——猛地呕了一地。

“爸！？”

卫靖这下真是吓到了，他也没让卫爸爸吃什么坏了的东西，怎么反应会这么大？！

不会吧。

卫靖的心一下坠了下去。

卫爸爸还连着吐了几遭，直到胃里彻底空了。卫靖抽出几张卫生纸帮他简单擦了一下，又安慰道：“爸，你先躺着好好休息会，我去给你倒杯水，再拿拖把来。”

他猛地站起身，推开卧室的门走了出去。钱欣正坐在沙发上聊天，见他脸色很不好地端着半碗粥，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就问：“是不是老卫又吐粥了？”

卫靖一滞，“又？”

“哎呀没事没事，不消化而已。”说着，钱欣也起了身，跟身旁的茹姐说了一句，就一边走向厨房一边解释说，“我去给他弄点清淡的就可以了，你等一会，不用担心啊。”

卫靖看了旁边的袁天佑一眼，袁天佑也是一脸迷茫。卫靖就抬起脚，迅速跟着钱欣进了厨房。

“你先别弄了，”卫靖拦下了钱欣的动作，“你说又吐粥，是什么意思？”

钱欣见卫靖的脸色很是严肃，登时也有些愣神，支支吾吾地解释：“就、就是有时候老卫消化不良，吃到太油的会呕出来。所以我现在都是给他熬粥喝啊，盐也很少放……”

“经常这样吗？”卫靖神色一紧，“什么时候开始的？”

“就偶、偶尔呕一顿……也没太频繁吧……”

卫靖抿了抿唇，刚想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了旁边的灶台。

那灶台上放着一个瓷碗，倒扣在一个小锅上。卫靖直接伸手把瓷碗掀了开来，一股刺鼻的烂菜味顿时在房间里弥漫开来。

定睛一看，那锅里就像一个大杂烩，装着辣椒、茄子、碎肉、番茄……全是昨天的剩菜。夏天饭菜坏得快，那菜留到现在已经有了点酸味。

卫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在脑袋里翻涌，转而看向钱欣：“这些菜都快馊了，你还留着干什么？”

钱欣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僵硬地移开了目光。

“这不是昨天菜多，好些没吃完呢，直接倒了多可惜啊……我就、习惯性顺手收起来了。”

卫靖感觉耳边嗡嗡的，“习惯性？”

钱欣说完后，卫靖几乎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回到家的这几天，他没见钱欣“习惯性”地吃过什么剩菜，她不吃，作为客人的小雪更不可能吃，那这些因为可惜而留下来的剩菜，最后都进了谁的肚子？

“呃，”这时钱欣见他脸色不对，连忙改口，“不是，顺手就收了……”

卫靖只感觉一阵耳鸣，此时也无暇去听她的解释了。他揉着太阳穴叫自己镇定下来，光跟钱欣对峙不够，要找另一个人来问清楚……

这么想着，卫靖就去外边叫来了小雪。小雪也是第一次见到卫靖这个表情，吓得连连往钱欣的方向看，生怕说错了什么话。

但卫靖却来得更快，直接挡在了她的面前：“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小雪一边紧张地眨眼，一边越过卫靖的肩膀往后面看，好不容易见到钱欣，这才吞了口口水点点头，“嗯，好。”

卫靖开门见山：“你在这住了多久？”

小雪又抬起眼，发现钱欣在背后一个劲地向她摆手势，“呃，有两三个月了……”

“那你住这儿的这段时间，都是谁在给你姑父喂饭？”

“唔，这个，大多时候是姑妈……”小雪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有时候也是我。”

卫靖微眯起眼，突然回头一看，正好对上了身后钱欣的视线。钱欣动作一僵，随即也毫不示弱地盯住了卫靖，好似在无声地警告他“不要为难小雪”。

两人针尖对麦芒，气氛一时剑拔弩张了起来。小雪见情况不妙，连忙站出来说，“那个……请问下，是有什么问题么？”

卫靖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重新扭过了头，郑重地凝视着小雪。

“我希望你能好好回答我。除了主食粥，你们一般都会喂他什么？有没有定时定餐？我爸忌口很多，吃不了太辣、太咸的，你们平时有没有注意？”

这问题像炮弹一样轰炸过来，小雪一时也哑口无言，“这、这个……”

她僵持得越久，卫靖的脸色就越是难看，他已经大概能猜出都发生什么了。

卫靖自己有过胃病的经历，他刚出去打工的那段时间很拼，生活压力也大，时常加班到很晚，三餐都不规律。他也就是那个时候患上了胃溃疡，症状大同小异，每次吃东西都会不舒服，胃里反酸，还总恶心。

一开始也没有注意。后来慢慢地，小病拖成了大病，最后还是徐熙强行帮他调整了生活作息，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逐渐地把胃给重新养好了。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年纪更大、抵抗力更差的卫爸爸的身上——卫靖猛地感觉眼皮一阵狂跳，刺激着人的理智。

这时，站在旁边的袁天佑再迟钝也该察觉到不对劲了。他赶忙小跑过来：“哥，发生什么了？”

另一边坐着的茹姐也慌了神，忙打起圆场，“卫靖，你也别生气，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一起商量不是！”

卫靖看了茹姐一眼，没搭她的话，继而对着袁天佑指了指卧室，“能帮我拖下地板么，我爸吐了一地。”

袁天佑一愣，有些惊讶，但也听话地扭头就去找拖把了。卫靖把他支开以后，就怒火中烧地抬眼看向钱欣和小雪。

“你们就没发现不对劲吗？”

钱欣一僵：“什、什么不对劲？”

卫靖强忍怒意，“你带我爸去医院看过没有？”

“什么医院……”钱欣结结巴巴地后退一步，还没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至于吧。老卫怎么了？为什么要去医院？”

到这里，卫靖本还想着在茹姐面前给钱欣留一个面子，但她这样事不关己的态度实在让人恼火，卫靖上前一步，直接逼问：“不去医院怎么知道问题？他喝粥吃点包子都能吐得厉害，你就不会觉得担心？周岩摔坏了腿，你不是马上就送去医院了吗？”

“包子……”钱欣一愣，扭头看向了身后的茹姐，后者也是一脸尴尬。

“那包子也没什么问题啊。那包子是我蒸的，可我们不是都吃过了么？”

到现在了还想着撇清关系！卫靖指着厨房的方向，“包子是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什么，你不知道么？如果你平时能三餐规律地喂他、给他吃新鲜的饭菜，他也不至于这样。钱欣，你就是这么照顾我爸的？”

“你扯周岩干什么……”钱欣移开头，嘀咕着，“这是两回事。”

卫靖怒极反笑。

“好，两回事。”

说着，他上前了一步，直接用手对着钱欣的鼻子，“那我现在就带我爸去医院看，如果查出来真是胃病，你就来替他受罪吧。”

听了这话，钱欣的脸色刷一下白了。卫靖极少会生这么大的气，钱欣一时也有些失语：“胃病？怎……怎么会呢！”

“胃病？”旁边的茹姐也听不下去了，吓得直站了起来，“不至于吧，老人家年纪大了，都会有些肠胃问题，不过都是小毛病，不会太严重的。”

卫靖一声也不吭，直接扭头离开了。

这时的袁天佑还在勤勤恳恳地用拖把清理着地上卫爸爸留下的污秽物。

卫爸爸没怎么进食，吐出来的东西也都是像稀水一样。袁天佑清理干净以后，忽然发现一阵悉索的声音，一抬眼，原来是床上半眯着眼的卫爸爸正在用手招呼他过来。

“叔，怎么了？”

卫爸爸吃力地挪动着上半身，好似想坐起来似的。袁天佑赶忙上去扶了一把，卫爸爸就靠在了床头直喘气。

“你快去……二楼看一下。”

“二楼？”袁天佑还没反应过来，“二楼怎么了吗？”

卫爸爸看了袁天佑一眼，忽而拧紧了眉头，“二楼，小雪的房间……”

袁天佑一愣，他一个外人，这样贸然进女生的房间是不是不太好？可卫爸爸却催得紧，一定要他上楼去看看。袁天佑没办法，只好放下了拖把，真的上了楼梯。

可是一个孕妇的房间里能有什么东西呢？

确认里面没人之后，袁天佑小心地推开了门，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可等他一抬眼，仔细地打量了一圈周遭的环境之后，却顿感震惊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