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啪得打了开来，卫靖站在门口，一手攥着银行卡和存折，一边望着钱欣：“钱都去哪儿了？”
钱欣吓得一个激灵，“呃，你说钱，不都在卡里面吗……”
她一边辩解，一边忙挥手让小雪走远。小雪扶着肚子三步五回头地上了楼，周岩本来还想跟着她，被卫靖一下叫住，“你站住。”
周岩顿了顿动作，但表情还很倔：“我帮小雪收拾房间去。”
“不准去。”卫靖的神色很坚决，“先把你自己的事解释清楚。”
“我、我什么事？”
“你好好的学不上，倒会了不少歪门邪道。”卫靖一步一步朝周岩走过去，最后把他堵死在了楼道口，“我问你，小雪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他此时神情凝重，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周岩看了心里直发慌，虽然他素来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但在此之前他一直被钱欣保护得好好的，从来没有像这样和卫靖正面冲突过。
周岩求助似的扭头喊了一声，“妈……”
钱欣立马站了出来，脸色也颤颤巍巍的：“卫靖，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不是最清楚？”卫靖随即扭头看向钱欣，一字一句、声音贴着牙齿挤了出来，“我高中毕业就离开了家，这么多年了一直在不停地工作、挣钱，为了养家糊口，我自己连半个子儿都没剩下！可你倒好，每个月神不知鬼不觉地‘偷渡’一点，从家里人身上去挤去抠，这多年来居然存了快五万。钱欣，你做人还有没有底线？”
钱欣猛地一颤，关注点却在那个数字上：“五、五万……”
“我问你，你拿这钱有什么用？”
“……”
见钱欣一动不动，卫靖又伸出了手，“你放钱的那张存折呢？”他离开了周岩，又停在了钱欣跟前，“给我。”
“你、你听我解释，”钱欣下意识后退一步，磕磕巴巴地抬起手，“那钱其实是我存着，应急用的，因为你也知道，老卫年纪大了，很多时候……”
“给我。”
卫靖的声音不容置疑。
钱欣脸色一白，转头看去，站在他们身后的袁天佑此时默默地去关上了大门，扣上锁。
钱欣傻眼了，知道卫靖这是来真的了。
她嗫嚅着，只好慢吞吞地转了身，走去卧室。卫靖就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老旧梳妆台旁边，卸下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铁盒。
再打开，就是那张存折了。
钱欣攥着存折还有些犹豫，卫靖劈手就夺了过去，翻来一看——余额七万？
“怎么多出来这么多钱？！”
钱欣死咬着嘴，卫靖再三追问，可她什么也不说。卫靖心里很清楚，光是缩衣节食，光靠钱欣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几年之内存到这么多钱！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到底还有多少瞒着我的事，嗯？”卫靖怒不可遏，只感觉眼前一片花白，他弯腰拿起地上的一把扫帚，“好，你不说是吧。你不愿说，那我就去问周岩！”
钱欣看卫靖脸色铁青，握着扫帚的手掌上都爆出了青筋。他从来没有这么动怒过，甚至还要动手打人。钱欣吓坏了，立马拦着他：“不行！你，你怎么能打人呢！他是你弟弟啊！！”
卫靖不禁冷笑了一下，“是吗？那他一定会听我这个大哥的话吧。”
他一把推开钱欣的手，径直就上了二楼。周岩躲在房间里，听见了动静，吓得连忙把门给关了起来。可卫靖却不理会，一脚掀起，差点把门把手都踹烂。
“滚出来！”
周岩吓得一颤一颤的，小雪更是发抖，“你，你快出去吧！大哥真要生气了！”
周岩没办法，只有打开了门。可劈头盖脸就是一扫帚，打在他手臂上，疼得人嗷嗷叫起来。卫靖冷着声：“我问你，你去做什么缺德事了？”
周岩吓得腿发软，瞪着他身后跌跌撞撞跟上来的钱欣，“不关我事啊！不关我事！”
钱欣见儿子被打，立马心疼得扑过来护着他，一边流起了眼泪，“别打了！这和他没关系啊！这都是我出的主意……”
“好。”卫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那你说不说？”
钱欣带着哭腔，只干嚎啕了几句。卫靖便忍无可忍地一手挥开她，又是一扫帚抽在周岩腿上！
周岩被打得跳起，一边嗷嗷叫起来，“大哥，别打了！别打了……”
“说不说，啊？”
周岩疼得四下逃窜，却被扫帚抽得满腿淤青。连小雪也红着眼想上前劝架，却被袁天佑一把拉住。袁天佑身后护着小雪，目不转睛地望着卫靖的身影，鼻子一酸。
明明哥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啊！
结果还没等钱欣松口，周岩先认了怂，他抱着头躲在墙角哭，一边抽泣一边坦白了：“我说！我说！哥，你别打了……”
“是我、是我去年和小雪谈对象……把一个想泡她的男的打残疾了！那会你刚换工作，也拿不出钱，我们又不敢告诉你……所以，我妈也是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啊！”周岩还振振有词，“而且，我后来也被学校开除了，我也是受害人啊！”
“开除？”卫靖震惊得无以复加，“你这大半年来，一直就待在家里？！”
周岩顿时嘟囔着不说话了，钱欣忙趁机冲上去，把儿子护在手后，“好了好了，都已经告诉你了，我们都冷静一下……”
冷静？卫靖不禁笑出了声。
“所以，这就是你说的应急？你哪来这么多钱？”
钱欣又白了脸，卫靖失控得举起扫帚，“说啊！”
还没等扫帚打下去——周岩就已经害怕得大声吼了出来，“是卫舒然！！”
卫靖动作一滞，“舒然？”
袁天佑也傻眼了，这和舒然有什么关系？
“你把扫帚放下来吧，大哥……我都告诉你——”周岩看着卫靖悬然欲下的扫帚，惊得声音都发了抖，“我、我们不是没钱吗，我妈就让卫舒然停了学，跑去店里给人干点活，一个月能拿四五千呢……”
他说话说到一半，钱欣脸色乌黑地掐了一下他的大腿，疼得周岩大叫起来，尾音都变了声。
但这番话还是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卫靖的耳朵里。
停学？干活？四五千？
卫靖感觉耳边轰的一声，那一瞬间，胸口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
而钱欣见到卫靖脸色不对，立马就扶着墙站了起来，一边还要为自己辩解，“那、那种情况下，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孩子，你能理解我们的吧？”
“反正这年头，读书出来也还不是去给人打工，还不如自己早点出来挣钱，还能存下来不少呢……我这样做，也是让舒然早点长大成人啊。”
卫靖眼瞪着钱欣，眸子里仿佛要迸出火来。他是体会最深的那一个人，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卫靖曾经就是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就出来工作……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舒然走上自己的老路。
况且，他们舒然学习那么优秀，还顺利考上了重点高中……
“所以，什么暑假、爬山，都是谎话了。”卫靖按着跳动的太阳穴，“……他现在在哪？”
钱欣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啊？”
“舒然现在在哪？！”
“呃，不出意外的话，我、我知道几个地方……”
卫靖突然笑了起来，眼底却不见丝毫笑意。
“我算是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偷偷存钱、让小儿子辍学去打工、敷衍地照顾卫爸爸……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了一个结果。
原本，卫靖还以为钱欣只是节俭成性，没有安全感、爱偷藏私房钱，又忙于照顾家务，才疏忽了对卫爸爸的照顾。
可现在……卫靖才意识到，也许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钱欣。
“你从以前到现在……心里就压根没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对吗？”
闻言，钱欣的脸登时变成了猪肝色。
卫靖扔下了手中的扫帚，手指难以抑制地发着抖，可他的表情却很淡，就像最后一丝期望幻灭了似的。
“你利用了我父母、利用了我，最后甚至还利用你自己的亲生儿子……在你眼里，除了你和你‘真正’的儿子周岩，其他人都是来给你们铺路的工具，对吗？”
钱欣冷着脸别开了脸。她一边死死护着周岩，一边咬紧了牙关，像是刻意不去看卫靖似的。
卫靖看她这样的态度，忽然怒极反笑：“钱欣，做人为什么可以自私到这样的地步？”
闻言，钱欣终于移过了脸——直到目光和卫靖对上了。她眼眶红了一圈，以一种十分狼狈的姿势半跪在地上，却仰起头，“自私？也许是吧。你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但在这件事上，我并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
“这两个都是我的儿子，我才是他们的监护人，我凭什么不可以决定把钱留给谁？再者，早点出来挣钱有什么不好？你根本不懂，在我那个年代，人们都是穷怕了，才不想再吃没钱的苦！”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了几秒钟，卫靖顿住了动作，音调扬起。
“你穷怕了？”
气氛停滞了片刻，卫靖忽然起身，转而朝钱欣走去。
“是啊，你穷怕了，所以你就来了我家。”
他一字一句，缓缓地将所有虚情假意都彻底撕裂，“但你只是把这里当成了一个‘中转加油站’，你从进这个家门起就在为离开这里而做准备——你挤走我妈，控制我爸，把我当成你的摇钱树，甚至还不惜踩碎你小儿子的前途……哈，我明白了——原来你心里一直惦记着攒了钱以后去到城里，找那个早就把你抛弃了的老公，对么？我没说错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