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靖欲言又止，最终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昨天只是被泼了一点冷水，他并不太在意这些。

可他刚一坐下，就感觉一阵泛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袁天佑噗一下笑了出来，然后把姜汤往卫靖的方向推了几厘米：“还是尝一点吧？”

“……谢谢，”卫靖摇了摇头，“我对姜过敏。”

“啊？”听到过敏两个字，袁天佑心一惊，连忙端起碗，“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那我去换一下……”

“不用，没关系，”卫靖拦住了他，“吃早饭吧。”

袁天佑又重新坐了回去，“好吧。”

于是，两人面对面坐着，开始安静地吃起了早餐。袁天佑一个人喝着两人份的汤，只吃了一个馒头就开始涨肚了。卫靖把剩下的馒头吃掉，喝了口温水，算是结束了早餐。

袁天佑还坐在椅子上消化着浓汤，卫靖已经端着碗筷站了起来，他连忙抬起头：“啊，我来洗碗吧！”

“不用。”

卫靖推辞后，径直去了厨房，把碗筷放进洗手池里，开始用洗碗布擦拭起来。

卫靖一边洗着碗，一边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身后来自袁天佑的目光。事实上，袁天佑也确实撑着手，望着卫靖的背影发起了呆。

昨天，他们终于面对面好好地聊了一次，卫靖还同意让袁天佑留宿在家里……虽然起因是那五千块钱，但袁天佑还是很欣喜，以为他们的关系总算是更熟悉了一些。

但今天，卫靖又恢复了最开始的疏离态度。不冷不热，保持着很明显的距离感。

袁天佑叹了口气，或许，昨天他只是出于愧疚才耐下心来和自己谈话吧。

直到最后卫靖也没说话，默默地洗完碗，然后擦干了手走到袁天佑面前，停了几秒，然后转去卧室，拉开了抽屉。

等再走出来时，卫靖手里已经多了几张散钞，还有一把备用钥匙。他把钱和钥匙放在桌上，看向袁天佑，很明显的意思，这是给他的。

袁天佑一愣，马上点头收下，“嗯，谢谢！”

把钱和钥匙交给他以后，卫靖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转而走向了门口。袁天佑看他这是要出门的架势，忙问，“你要去上班了吗？”

卫靖不置与否，只道：“我会晚一点回来。”

袁天佑“好”了一声，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听见，卫靖直接关上了门，没有回应他。

-

在闭门四个月后，卫靖开始重新出门寻找工作。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重回社会，卫靖忽然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这儿变化的节奏。

但他还欠着袁天佑五千块钱……而日子总归还要继续。

为了尽早还上钱，卫靖不得不提早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他打算去干些日结工资的兼职，但这样的工作并不好找，卫靖没有渠道，只能上街去碰碰运气，在张贴的各种小广告前打电话挨个地询问。

好在这几天的努力都没有白费，他最终通过广告找到了猎头的联系号码，又顺势去了家同城快递员的面试。

这是临时工性质，面试也很简单，管理员只问了几个问题就让卫靖直接上工了。快递员的工作是按送货量计工资，卫靖试着摸索了一下午，最后拿到了五十块的佣金。

虽然少，但至少是个不错的开头。

等傍晚回到家，卫靖已是累得饥肠辘辘。

不知是不是低血糖了，卫靖总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连拿钥匙开门的时候，手指都有些发抖。

打开门以后，卫靖又闻见了那股熟悉的香味。

只不过，这一次是小炒家常菜的味道。油烟里都带了些甜辣的焦味，还有洋葱的清苦，混上煎鱼的酥香。只闻一下，卫靖的胃口就被调动了起来。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有些惆怅。

上一次在家里闻到烟火味，是多久之前了？

袁天佑开着排风扇炒菜，一时没听见卫靖的开门声。直到卫靖走到了厨房门边，袁天佑伸手去拿老抽时，顺势被吓了一跳，“唔，你回来了。”

虽然知道家里有另一个人，但看见袁天佑在自己厨房里勤勤恳恳炒菜的模样，卫靖还是愣了一下。

“我再炒完这个就可以了！”袁天佑继续翻了几下锅铲，“哥，你先去坐着休息一下吧？”

卫靖听见那声亲热的“哥”，愣神了好一会。良久，才“嗯”了一声。

他最后退去了卫生间，打算洗个手。等推开了卫生间的门，登时又清楚地看见，洗手池的旁边多出了另一个漱口杯，里面插着一只白色的新牙刷。再一扭头，他挂在墙上的擦脸巾旁边也多出了另一条浴巾，就连地上的凉拖鞋也成了两双。

今天一天，袁天佑就是去准备这些生活用品了么？

这下，“家里住进了另一个人”的实感算是越来越强烈了。

等卫靖从卫生间走出来后，脸色明显地变了几分。这时袁天佑也正好炒完了菜，装盘端上了桌。

他一共准备了一荤一素一汤，洋葱煎鱼、小炒青菜和西红柿蛋汤。食物的香味浓郁，卖相也很好看。

“哥，来尝一下吧！”

袁天佑还替他拉开了椅子，满脸的期待。

卫靖的表情有些僵，面对这一桌丰盛菜肴，突然很想扭头离开。

袁天佑见他神情不对，又叫了一句：“哥？”

卫靖轻叹了口气，随之在另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袁天佑倒也没在意，自己把自己拉开的椅子坐了，一边把筷子递给了卫靖。但卫靖的动作却很迟疑，看着两菜一汤，半晌没有动筷。

袁天佑以为他是觉得困惑，就解释道，“对了，这些菜是我下午出去买的，用你给我的零钱。”他挠了挠头，腼腆地笑了一下，“因为……我之前看橱柜里都是面条、米粉之类的速食品，感觉还是做些其他的菜，营养会更均衡一些。对了，我还擅自买了些调料，酱油、料酒和醋之类的，没有很贵，但可以用很久。”

卫靖低下了头。他的厨艺很差，加上速食品做起来简单又便宜，所以自己在家时基本就靠面条过活，已经挺久没有吃到别人做的家常菜了。

“不用担心，”袁天佑又连忙澄清，“这一次没放姜。”

卫靖接过了碗，“……”

袁天佑对下厨很有经验，米饭煮得不软不硬，粒粒分明，又香又好吃。

想来想去，卫靖不善言辞，最后只好生涩地说了一句：“……谢谢。”

袁天佑满足地笑了笑，“先吃饭吧。”

卫靖尝了几口煎鱼，味道很鲜，外酥内嫩。他毕竟是累饿了，吃起饭来格外地香，很快一碗米饭就见了底。忍不住又盛了一碗，最后还喝下了一碗汤。

袁天佑没吃多少，倒是很欣慰地看着他。卫靖爱吃他炒的菜，他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就时不时地帮着夹菜：“哥，多吃点儿，还有呢。”

然后又惊喜地看着他：“好吃吗？”

卫靖擦了一下嘴，点了点头。

袁天佑舒了口气般，小仓鼠一样的眼睛里满是欣喜。

填饱了肚子后，卫靖放下了筷子。他看着袁天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认真地说：“你不用这样的。”

袁天佑一愣，“嗯？什么？”

卫靖看了一眼桌上的饭菜，袁天佑登时明白了，笑道，“没事啊，我在自己家里也经常一个人煮饭吃，习惯了，对我来说不是难事。而且做出来的饭菜……我们可以一起吃。”

卫靖沉默着没说话，袁天佑就问，“是因为这些菜不和你胃口么？啊……我又放了其他什么食材，让你过敏吗？”

卫靖欲言又止，最后只摇了摇头：“……不是。”

袁天佑一顿，逐渐明白了卫靖的意思。

他是在婉拒自己啊。

也许和陌生人一块吃饭，卫靖会觉得不自在吧。想着想着，袁天佑最后只好“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卫靖停顿了一会，最后还是拉开了椅子，起身去了卧室，几分钟后，转而拿出来了一个手工织的钱袋子。

袁天佑一愣：“哥，你这是？”

卫靖抿了抿唇，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五十元的纸钞，放进了钱袋里，打了个结，最后严谨地收进了沙发旁边的柜子里。

“以后我会每天把钱放在这里面……慢慢地凑够五千。”卫靖指着钱袋，解释道，“你有需要用钱的时候，直接从这里面拿就好。”

卫靖不让他做家务，这方面也算得很清。袁天佑一愣，放下筷子，“其实我不着急这个的……”

卫靖摇了摇头，很坚持：“你还没有稳定收入，我不能一直拖着你的钱。”

“……好吧。”

接下钱袋子以后，两人相对无言。卫靖便照例去收拾厨房，空气里只剩下了碗筷碰撞的声音。洗手池里的污水冲干净后，卫靖擦干净手，回头看了袁天佑一眼：“早点休息吧。”

袁天佑半吞半吐，最后接了声：“嗯……晚安。”

-

一觉过后，卫靖辗转着，忽地发现，身体的不适感似乎加重了。

前几天被上门催租的时候好像就着了点凉，拖到现在一直都有些不舒服的感觉。先是脑袋昏昏沉沉的，紧接着开始鼻塞无力……现在一早醒来，竟然开始咳嗽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冒了。

没想到自己闷在家里这么久，把身体的抵抗力也拖垮了。卫靖揉了把眼睛，推开了卧室的门。

这一回，没有再看见袁天佑在厨房里忙碌。

卫靖舒了口气，自己走到厨房里，打算热两个水煮蛋配上馒头凑合一下。他刚打开了锅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只拿了两个鸡蛋。

而在蛋煮到一半的时候，袁天佑推门从外面进来了。他一见到卫靖便打了下招呼，“……早啊！”

卫靖点了下头，一边抓着锅把手，神情有些迟疑。袁天佑主动挥了挥手，“没关系，我已经在外面吃过了。”

卫靖松了松手。蛋煮熟了，他也站在厨房口直接剥起了壳。袁天佑关上门以后，朝卫靖走过去，纠结了好一会，最后小心又期待地看着他问了句：“哥……今天我想和你一起去找工作，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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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修）